第51章
沈明卿第一次看到明永帝。
雖然她做為琅王府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小妾，只能坐在一個角落，遠遠的看不太清，但是大致的模樣，她還是看到了。
明永帝長得和蕭景琰很像。
尤其是那雙細長的幽深如海的眼睛最像。
高高在上的明永帝笑起來的時候很像一個慈祥的老人，可是，若是他不笑的時候，身上那種屬於帝王的威嚴就如同實質一般，讓人緊張得喘不過來氣，雙腿發軟。
沈明卿只看了一眼，便再不敢看，專心的盯著滿桌的美味佳餚。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明永帝似乎有往她這個方向掃了好幾眼。
也許不是在看她，而是看坐在她們最前面的王爺蕭景琰吧。
王爺的母妃珍妃因為臥病，所以，沒有來。
來的是其餘幾位皇子的母妃和一些有位份的妃子，每一位都是珠光寶氣、尊貴華麗得讓人不敢逼視的模樣，倒是少見有年輕的妃子。
不知是不得寵，還是壓根就沒有。
沈明卿也不關心。
她餓了。
早上吃的餑餑早已經消化光了，在八景齋時，玄一也曾為她拿來一些茶點。玄一拿過來的東西，沈明卿當然可以放心吃。
只是，她因為缺水，吃得也不香。
有些懨懨的。
也沒怎麼吃飽。
現在，這滿桌子的美味佳餚，香味直往沈明卿的鼻子裡撲，沈明卿都快饞哭了。
可是，她一筷子都不敢動。
這裡的吃食就已經不能讓人放心了。
雖然，別人未必會來害她，可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她現在不是一個人，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寶寶，不就是餓一頓的事兒嗎？她忍得住。
玄一說了，等吃完這頓宗親宴，待後面的聽戲時，就帶她回八景齋休息。
本來守歲這種事兒，女眷體弱就不會要求守上一晚的。
沈明卿又是個孕婦，還肩負著為珍妃娘娘沖喜的重任，無論是誰，也不會苛責她的。就算是明永帝也不會說她一個字兒的，讓她儘管放心。
等到了八景齋，她再給她帶吃食。
皇子、皇妃、宗親、命婦對明永帝的恭賀、讚美之類的話，沈明卿一句也沒聽進去，一心只和自己做鬥爭，生怕自己會忍不住，目光甚至都不敢落在桌子上，只是遙遙的盯著她家王爺的後背。
嗯……
他家王爺背挺得真直，連背影都這麼好看。
秀色可餐。
看著她家王爺的後背，她都不怎麼餓了呢。
沈明卿正看得高興，忽然覺得有一道似是讓她很不舒服的偷窺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又粘又涼，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
沈明卿飛快的抬頭，順著方向望過去，那道目光卻忽地消失了。
她的前方正是明永帝的方向。
明永帝正和太子喝酒。
沈明卿心裡奇怪。
將這道目光暗暗記在心裡，雖然，她的目光依舊是落在琅王蕭景琰的後背上，可是，整個人卻始終記得警惕，想要弄清楚那道目光從何而來。
可是，那道目光最後直至宗親宴結束，也沒有在出現。
當賞音閣的戲臺開鑼，沈明卿終於鬆了一大口氣。
她終於可以撤退了。
她招過玄一，示意玄一去稟報一聲琅王和琅王妃，她要回去休息。
玄一點點頭。
從她身邊悄悄的往前走去，沈明卿就看見玄一恭敬的在琅王和琅王妃身邊說了什麼後，蕭景琰堅毅的下巴微微一點。
琅王妃則是面無表情。
玄一領命而回，帶著沈明卿離開了賞音閣。
閣中戲曲”咿咿呀呀“的聲音漸漸遠去，沈明卿餓得有點手腳發軟，不得不讓沈嬤嬤和冬歡兩個人攙住她。
心中委屈到變形。
這宮中一趟，可是遭罪了。
可是，當目光落在手腕上西瓜紅色的碧璽手串上，小嘴又不自覺的咧開了。雖說是遭罪不少，可是，能得到這兩件寶貝，也總算沒白來一趟。
感覺著頸間南珠的溫潤，沈明卿頓時身體又有了力氣，一股氣的就回到了八景齋。
這個時候的八景齋幾乎沒有什麼人了。
人都去前頭聽戲去了。
今天進宮來賞音齋唱戲的可是大肅最好的三慶班，排的都是新戲《麒麟獻瑞》《鎖珠簾》《狀元媒》……，那些王妃和宗親們在前頭聽得入迷著呢。
哪有人像沈明卿這樣特殊，因為懷著孕，就早早的回來歇著了。
沈明卿進了屋子，就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玄一。
玄一抿嘴一笑。
知道沈明卿忍得辛苦，什麼也沒說就出去了。
半盞茶的功夫，玄一手上拎著一個食盒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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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開食盒的一瞬間，沈明卿就已經聞到酸湯的香味，只見玄一從食盒中拿出一碗雞絲酸筍的面疙瘩湯，並著兩碟子點心。一碟是奶油松穰卷酥、一碟是玫瑰餅子，俱是用銀器所盛，也都是沈明卿愛吃的。
沈明卿只覺得肚子叫得更歡了，口水止不住的”嘩嘩“流。
“多謝玄一。”
沈明卿甜笑。
玄一發現王爺的這位沈主兒特別愛說”謝謝“，很自然、很隨意，就像平日裡說慣了一般。
倒和她說想像中的不一樣。
她想像中能得機會進宮給珍妃娘娘沖喜，是無上的榮耀，做為侍妾還不得高興壞了，特別矜持驕傲的那種。
她在後宮見多了這種借風得勢的嘴臉，還真是頭一次見到如此親和力十足的貴人。
“可不敢當。”
玄一也露出一絲笑容。
“主子兒，您快吃吧，別餓到了小主子……”，沈嬤嬤遞上了銀勺、銀筷子。
這些銀具自然是玄一特意準備的。
若是食物中有毒，器具就會變黑。
沈明卿是真餓了，也顧不得客氣，低頭吃起來。
雞絲酸筍面疙瘩湯，又鮮又酸，十分的開胃……吃上一碗面疙瘩湯，再來兩個奶油松穰卷酥，讓松子的香味飽飽肚子，再來兩個玫瑰餅子甜甜嘴。
沈明卿吃得十分滿足。
玄一在她眼裡簡直無比的可愛。
吃飽喝足的沈明卿委婉的表示，她想出恭了。
雖然，她已經儘量的少喝水了。
可是，自從她懷孕後，哪怕是只喝一口水，她也忍不住總想去解手。
生理問題，她也實在是難以控制。
“好。沈主兒跟我來……”
沈嬤嬤和玄一陪著沈明卿去，冬歡和梅果留下來看著屋子。
這個時候，沈明卿才有心情好好打量這所謂的八景齋。
葉側妃邀請她同游八景齋時，她其實聽見了。雖然葉側妃將八景齋描繪的綺麗無比，但沈明卿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兒的想法，堅決一步不多走。
但心裡還多少是有些好奇的。
她們所在的屋子是八卦門中的巽字門。
裡面果然亭台閣樓、小橋流水，應有盡有，巧奪天工，偶爾可見石縫中有清甜的香霧逸出，越發的像人處在仙境之中，可以忘憂。
就算沈明卿小心警惕，也不免被眼前的美景晃得分了一下神。
走過幾座小橋後，沈明卿來到了恭房。
這個時候，也顧不得什麼面子不面子了，沈明卿讓玄一和沈嬤嬤一起跟了進去。她可不想在恭房裡鬧失蹤。
玄一更是沒有什麼意見。
蕭景琰給她的命令是不能讓沈明卿消失在她的視線哪怕幾息之間。
紅著臉，硬著頭皮解決了自己的生理問題，在恭房宮女的服侍下淨了手，沈明卿逃也似的離開了恭房，一心只想回到屋子裡。
跟在玄一身後，剛往回走過了一座小橋的路程，沈明卿忽然聽到一座假山後有”嚶嚶“的哭泣聲，哭得好不可憐，似是有無盡的委屈。
三人的腳步不由得一頓。
玄一眼中厲光一閃。
大過年的躲在這裡哭喪？！她是不要命了還是另有所圖？！
玄一剛要出聲喝止，讓躲在假山之後的人出來，休要裝神弄鬼，就被沈明卿制止了。
玄一心中閃過緊張。
難不成沈主兒心軟，想要叫那個宮女問個緣由？！
這可如何是好？！
萬一這是一個圈套呢？！
只見沈明卿貓眼圓溜溜的看向玄一，小小聲的說：”靈嵐，如果我當沒聽見，悄悄的走過去，你不會覺得我心腸太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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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人小力微，就算那人真的有冤屈，也恕她真的幫不上忙。
沈明卿曾經玩過一個宮鬥遊戲，她每次都沒活過三個月。
其中死得最憋屈的一次是她玩的那個秀女進宮的第一夜，因為聽見牆外有人哭，好奇心下出去看了看，就被人打暈扔井裡，卒！
好奇心殺死貓！
一氣之下，她卸載那個叫某光的遊戲。
玄一一愣。
怎麼和她想的不太一樣？
沈嬤嬤好懸笑出來。
“不……不會……”
玄一下意識的搖搖頭。
“那……那我們偷偷的走，就當沒聽見……”
沈明卿鬼鬼祟祟的四下張望了一下，確定沒有人後，左手拉著沈嬤嬤、右手拉著玄一，飛快的從橋上下去，走後假山，揚長而去。
假山之後的人似是沒想到沈明卿會如此沒有好奇心，真就扔下她自顧自在的走了，哭聲不由得一噎，完全不知道該繼續哭好，還是要回去稟告她的主子爺，她的任務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