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愫/文
“謝謝你來看彥文。”
霍震燁買了些補品去許家, 許母客客氣氣向霍震燁道謝,把他帶到二樓許彥文的臥室。
“我與許兄既是同學, 又是朋友, 自然應該來看他的。”
許母面對霍震燁有些欲言又止,許彥文失去了一段記憶,他怎麽想也想不起來, 這幾個月裡究竟發生了什麽。
“彥文忘記了一些事,但他身體健康,是可以正常工作生活的,但他什麽地方也不願意去。”許母婉轉請求,“你們既然朋友, 我想請你勸勸他。”
許彥文枯坐家中,把自己悶在房裡, 要麽就是安安靜靜發呆, 要麽就是兜兜轉轉自言自語。
跟他交談,他又確實能正常對答,問他到底怎麽了,他自己也說不明白, 只是怔忡自語“我忘了什麽呢?”
“我會勸他的。”
霍震燁推開門,就許彥文坐在窗邊。
他本來就文弱清瘦, 短短幾日整個人又瘦了一圈, 臉色蒼白,目光茫然。
聽見開門聲,他才轉過身來, 眯起眼睛看了一會兒,認出霍震燁:“霍兄,你怎麽來了?”
霍震燁等許太太下樓才問他:“你覺得怎麽樣,頭疼嗎?”
在許彥文的記憶裡,他回國之後只跟霍震燁見過一兩次面,兩人交往並不密切,可聽霍震燁的語氣,他反應過來:“我們是不是經常見面?”
霍震燁頷首:“是,我是捕房的顧問,我們經常因為案件中的醫學問題見面。”
許彥文扭頭看向窗外,沉默許久突然發問:“你有沒有感覺自己忘記了重要的人,重要的事?”
霍震燁想起自己曾經忘了白準,但那幸好是小時候的事。
“有。”
許彥文倏地轉身,目光灼灼盯著霍震燁:“那你想起來了嗎?”
霍震燁是把許彥文當朋友的,許彥文知道白準的秘密,也知道阿秀的秘密,但他守口如瓶,從未吐露過半字。
“沒有,我到現在也沒法想起來。”在夢魘中經歷的,只是他的想像,真實如何只有白準記得。
許彥文眼中的光淡了,他究竟忘記了誰,為什麽他會如此暈暈惶惶寢食難安,不得不依靠藥物入眠。
霍震燁走到他身邊,拍拍他:“我是忘記了那個人,但我們又重新認識了,如果你……有緣分,也許還會再遇見。”
霍震燁下樓離開的時候,在門口碰到了一位小姐,她捧著一束鮮花,有些羞怯的對許母介紹自己。
“許太太您好,我叫岑丹,我跟許醫生是在孤兒院認識的,聽說他生病了,我來看看他。”
許母還記得岑丹,之前兒子確實好像交了女朋友,難道是這位岑小姐?她笑眯眯帶著岑丹上樓去了。
霍震燁走到車門邊,抬頭看了一眼窗邊,許彥文正和岑丹說話,他們即將重新認識。
他開車回到白公館,關上車門就見阿秀在玻璃花房裡,拿著噴嘴壺澆花,他幾次想走進去,但又不知該跟阿秀說什麽。
阿秀在花房中剪花枝,長辮子在她胸前一晃一晃,她一枝枝剪下花梗,全插進紙花籃中,紅的黃的,滿滿一捧。
她偶爾停下動作,往玻璃花房外面望一望,不知在看什麽,但看一眼就收回目光,又專心挑起花來,剪下開得最大的一朵,放進籃子裡。
竹輪椅滾到霍震燁身後,霍震燁轉過身,他問白準:“那只血蝶為什麽會襲擊許彥文?白陽不是還要靠他來威脅阿秀嗎?”
白準哼笑一聲:“他快不行了。”才會控制不住他造的那些邪物。
那他就會更瘋狂,霍震燁沒給白陽喘息的機會,他把阿坤從班房裡撈出來,又把白陽的藏身的地點,告訴了四門主。
白陽又一次人去樓空,銷聲匿跡。
“咱們要不懸賞吧。”霍震燁皺眉,他總覺得白陽不會這麽走了,“我出二十根金條,請青幫的黃老板當中間人。”
白陽投靠了日本人,黃老板不願意輕易得罪日本人,但他肯當個中間人,替霍震燁把風放出去。
一塊銀洋就能買地痞流氓殺人越貨,何況二十根金條。
白準搖頭:“現在不行。”師父的骨還在白陽身上。
“你有什麽辦法?”霍震燁問他。
白準取出一張紙箋,霍震燁打開掃了一眼:“你要跟白陽鬥紙?”
“不錯。”他精力不濟,才讓阿秀將計就計接近白陽,是想智取。既然他精神恢復,那就力克,把這紙糊的東西拍在地上,燒了他的皮。
“可他躲著,這東西要怎麽送給他?”霍震燁看了看正在梳毛的阿啾,阿啾腦袋一抬,黑豆眼看了眼霍震燁,毛絨絨的身子一轉過去,用屁股對著他們。
它才不乾呢,它是黃雀,又不是信鴿。
白準看了霍震燁一眼,似笑非笑道:“還能怎麽送,登報啊。”這不是他霍七少的拿手好戲嗎?
霍震燁一噎,他摸摸鼻子:“我現在就送去報社,看看明天能不能登出來。”
第二日各大報紙都登了一則廣告。
白紙黑字佔據整個版面,上面只有一行字。
南郊厲鬼壇鬥紙。
黑衣女將報紙帶回去給白陽,白陽一看就笑,剛扯動臉皮,“噗”一聲輕響,他臉上的皮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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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女低下頭去,不看主人狼狽的模樣。
白陽已經不能出門,他身上的白斑越來越多,就算戴著帽子,裹住圍巾,也能遮掩不住,就像得了皮膚病。
他一把扔掉報紙,剛要發怒,又抑製住了。
“去,給我找個活人來。”
黑衣女躬身點頭,她面如表情的退出房間,輕車熟路的跑到長三堂子,她沒進那些院牆,找了一處暗巷站著。
長三堂子是高等娼院,還有二等三等的,站在巷子裡的,幾乎都是年老色衰,被趕出來的。
沒有別的本事,只好賣得踐些,這裡的男人往來最多,也最容易受引佑。
不到片刻就有人上前問價,黑衣女從紗帽下抬頭看著那個男人,上下打量他,胖得流油,胖子的皮膚才更柔軟更有油脂。
她將這男人帶回去。
男人跟著她走了幾步,就迷失神智,走到屋中,自己爬上桌子,躺在剃刀邊。
他腦中的自己正在快活,嘿嘿直笑,嘴角淌著口水。
白陽一看就怒:“不中用的東西!”這胖子長得像蒸豬頭,怎麽配把皮披在他的骨頭上!
他早將白琪的骨當作是自己的,十分挑剔人皮的來源。
黑衣女低下頭,“胖子的皮好剝。”
白陽克制住怒火,確實也沒法挑選,胖一些也好,多裁下來的皮,還能打打補丁。
他一刀下去,那胖子疼醒過來,手腳在桌上撲騰:“你是誰!你要幹什麽?”
刀縫極細,這麽一刀也只沁出些血珠來,胖子並不感覺有多疼,他掄起胳膊要打白陽,一拳只揮落了白陽的帽子。
露出他遮在陰影中的,滿是白斑的臉。
白陽臉皮扯動,皮又破一塊,胖子瞪大了眼,就見人皮中露出人骨骷髏。
“別動。”
胖子又驚又懼,暈了過去,褲裡氤出一灘黃水。
白陽一手掩住口鼻,剝下整張皮,把人皮晾起來備用,走到鏡子前,就用剛才的剝皮刀,剖開了自己的肚子。
人骨從皮中鑽出來。
一副骨頭架子站在那裡,在心口處一團綠色火焰,像心臟一樣緩緩跳動。
白骨手指鋪開人皮,撚起畫筆,在人皮上描描畫畫,眼睛眉毛全改成白陽的模樣。
接著黑衣女兩手拎起那張畫好的人皮,像件衣服那樣,套在骨架上。
白陽重新走到鏡前,他雖不滿意,但總比破洞的要強。
他給自己穿上長衫,仔細疊起袖口,扣上扣子,吩咐黑衣女:“把那口紅棺抬到南郊。”
黑衣女倏然抬頭,又低垂眼瞼,“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