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戶人家,丈夫是個小學教員。
為了兒子失蹤的事,妻子病了,他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能想的辦法也都想了:“我跟學校請了假,就在家裡等消息,會不會是綁匪,綁走小傑要贖金的?”
如今的世道,孩子丟了,只能寄希望於是被綁架的,只有這樣,才有回來的可能xin。
霍震燁不習慣這種場面,他讓大頭跟男人交談,自己在屋裡轉了一圈。
這一家經濟條件雖然普通,但收拾得很乾淨,還給小男孩用木板隔了一間房間出來,裡面有他讀書用的東西,玩的玩具。
霍震燁仔細看了一圈,沒看出這家有什麽特殊之處。
跑完第一家,他們又跑第二家,第二戶丈夫是個政府小職員,家裡有兩個孩子,被拐走的是小兒子。
大女兒十歲出頭,在屋裡安慰媽媽,還給霍震燁和大頭倒了茶,她很是期待的問:“爸爸出去找他的朋友想辦法,叔叔,你們是不是找到小凱的消息了?”
大頭十分艱難的搖了搖頭:“我們正在努力,掌握的證據越多,就越快能找到你弟弟。”
家裡的牆上還掛了一幅全家福照片,照片上的小男孩白白淨淨,胖嘟嘟的,姐姐把他抱在懷裡,衝著鏡頭咯咯笑。
大頭問話,霍震燁屋裡屋外看了一圈,姐姐很細心的把弟弟的東西給他們看:“小凱還沒讀書,一直跟我認字,這是他寫的字。”
霍震燁沒好意思拒絕小女孩的心意,他拿起本子翻了兩頁,稱讚道:“寫得很好。”
小女孩眼眶一紅,忍住眼淚:“先生,請你一定找到我弟弟。”
這是失蹤兒童中最小的一個,他才只有五歲,霍震燁想了想:“你弟弟是年紀最小的,小孩子得救的可能xin,比年紀大的孩子要大。”
小女孩聽了趕緊把這話傳給屋裡的媽媽:“媽媽,叔叔說弟弟一定會回來的。”
隔著門,他們還能聽見婦人低聲啜泣的聲音,大頭低著腦袋,根本不忍心聽下去。
走出樓門,大頭才滿懷希望的問霍震燁:“霍公子,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啊?”
倒也不全是假話,霍震燁是按常理推斷:“年紀越小活著的可能xin確實更大,小孩子更容易忘記父母。”
有些孩子會把拐子當成自己的爹媽,於是逆來順受,反而更容易活下來。
那些年紀大些的孩子,一是不好賣,二是更鬧騰,很容易被拋棄,或者說拋屍。
大頭不出聲了,他出來的時候信心滿滿的,走訪了兩家就心情沉重。
到第三家時,大頭更是滿心憐憫,這一家是個寡婦,前兩家還有丈夫女兒能安慰她,她只有自己一個人支撐。
她也問大頭:“會不會是綁匪,報紙上寫的,綁架小孩子要贖金,只要把孩子還給我,我什麽都可以給他。”
大頭很想對她保證一定會找到她的兒子,可他又說不出口,只能不停的說:“我們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的。”
出了門就紅著眼眶:“霍公子,什麽有用的線索都沒啊。”
霍震燁徐徐吐出口氣,他說:“有,除了生日相同之外,他們還有一個共同點。”
大頭眨眨眼睛,他兩個眼睛瞪得銅鈴那麽大,他怎麽一點也沒看出來有什麽相同的。
這三家人社會地位不同,職業不同,人際關系複雜程度不同,連xin格都不相同,哪來的共同點?他們根本就沒什麽交際嘛。
“是……是什麽共同點啊?”
霍震燁跑了半天,早就餓了,他把車開到街邊的咖啡攤邊,在咖啡攤上買了兩杯咖啡兩個奶油麵包。
俄國人在租界裡開麵包房,除了賣麵包,還會在馬路上擺幾張桌子椅子賣咖啡紅茶點心,麵包口感一般,勝在頂餓,但奶油點心和冰淇淋是一絕。
吃客主要是英國人,每天三點一刻街邊就坐滿了喝咖啡吃點心的,有水手有商人,還有對面教堂的神父。
霍震燁買了一袋寶石餅乾,黃油曲奇中間點綴紅色綠色的甜果醬,看起來像寶石一樣,所以也叫寶石餅乾,小孩子們最喜歡吃。
他把餅乾袋放在車裡,自己喝咖啡嚼麵包。
大頭好奇極了:“到底是什麽共同點啊?”
霍震燁看著馬路對面的教堂,他點一點:“他們都信教。”
大頭努力回想了一下:“你怎麽知道啊?”
霍震燁笑了:“我本來也沒注意到,第一家的窗台上擺了一個聖母小瓷像,第三家的女士,在跟你說話的時候,兩只手一直握著胸前的十字架。”她可能是在祈禱她的孩子能夠回來。
“那第二家呢?”大頭回想,第二家沒什麽東西證明他們是信教的呀。
“那個小男孩的寫字本,是教堂發的。”
洋教來華,為了吸引教眾,以示與本土宗教的不同,會展現自己的文明開化。
比如兒童可以免費在教堂裡跟神父學習英文,雖然是學習《聖經》,但也算認識了洋文。聖誕節的時候孩子們還會分到聖誕禮物。
有許多家庭條件還過得去,知道讀書的重要xin,但又沒有財力送孩子上英文學堂的父母,會因為這種種便利入教。
大頭張大了嘴巴:“霍公子,你這個腦子是怎麽長的啊?”
“還不知道這個共同點有沒有用呢。”霍震燁一口喝盡苦咖啡,“但這起碼是個共同點。”
大頭渾身充滿乾勁,他也學霍震燁的樣子,一口把咖啡喝了,苦得臉皺成老桔皮:“呸呸,那我去問那幾家父母是不是互相認識!”
霍震燁笑說:“不用再跑三家,去教堂問問就知道了。”
租界有許多教堂,但這一間在三家人的中心,是他們坐電車就可以到的范圍。
約翰神父非常客氣,一是因為霍震燁會說英文,二是因為他一看就非常有錢,就算帶著巡捕進教堂,他也沒有趕人離開。
知道教眾的孩子失蹤了,約翰神父十分痛惜:“上帝一定會懲罰那個惡徒的,我會為他祈禱。”
然後約翰神父就想說服霍震燁也信教,說霍震燁走進這間教堂就是上帝的指引。
霍震燁微微笑:“那我們一定盡快送這惡徒去見上帝。”
大頭聽見霍震燁用一連串流利的英文跟神父交談,眼睛都聽直了,等神父一走,趕緊問:“這個洋人說了什麽?”
第一家和第二家確實是他的教眾,每周都會聽他布道,但還有一家不在名單內。
他們不是一個教堂裡禮拜的,互相也並不認識。
線索到這裡又斷了,大頭十分沮喪,他本來還以為終於發現了一條重要線索,這下就能破案,把三個孩子找回來!
可這竟然是條沒用的線索,距離第一個孩子失蹤已經五天了,大頭知道,時間拖得越久,就越難找回來。
“走,先吃飯。”他們找了間面館,吃這個又飽又省時間。
大頭食不知味,扒拉著面條,問霍震燁:“霍公子,咱們接下來怎麽辦啊?”
霍震燁面碗擺在面前,筷子挑著細面,但他一口也沒吃,他扔下筷子:“我去找個人,你回捕房去,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麽新線索,我去找找我的線人。”
大頭歎服,霍公子不愧是霍公子,他才當上顧問幾天呢,連線人都有了。
霍震燁風風火火跑出面館,直奔白家小樓。
阿秀一聽兩長一短的敲門聲,趕緊把門打開了。
“他睡了嗎?”這個時間點,白準基本上在睡午覺。
阿秀搖搖頭,點點天井。
白準坐在竹搖椅上,閉眼睛在天井裡曬太陽。
“嘖,你怎麽又來了?”白準不耐煩的睜開眼睛,看霍震燁臉上的神情,換了種口吻,“怎麽?”
“我有正事找你。”霍震燁從口袋裡拿出張紙,紙上抄著那三個失蹤孩童的姓名和生日,“這幾個孩子失蹤了,你能找到嗎?”
白準把臉轉回去,看著天井裡那塊四四方方的太陽,闔上眼睛說:“死的就能。”
霍震燁捏著紙的手一緊,他把這白紙遞過去,知道做這件事是耗費精神的,難得肅正臉色:“請你幫忙。”
白準緩緩吐出口氣,麻煩精就是麻煩精,又要惹麻煩,又要管麻煩。
他伸出三根手指:“三次。”
霍震燁不明白他的意思 ,白準哼一聲:“你欠我三次。”
一次是金丹桂,一次是這一次,還有一次是什麽?
霍震燁來不及細想,鄭重答應:“好,我欠你三次。”
白準滿意了,他指尖一動,紙仆就把天井整理乾淨,擺上香壇。
從香筒中挑出三支線香,在心裡默念三個孩子的姓名生日,然後點燃線香插進香爐中去。
三縷煙絲先是直直升起,跟著互相纏繞。
霍震燁沉默地看著眼前這一切,他既希望能夠有線索,又希望沒有消息,但無論好壞,總能知道一樣。
“人暫時還沒死。”
霍震燁松了口氣,只要沒死,就還有時間把他們救出來。
煙絲本該直直升入空中,可竟然曲折彎繞,互相糾纏,白準大發善心,又加一句:“他們在一起。”
這跟霍震燁猜的一樣,那個拐子是選擇過目標的。
他急奔出去,白準看他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跑了,面色不虞,可沒等他發脾氣,霍震燁又跑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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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氣喘籲籲的遞給白準一個紙包:“這個,是買給你的。”
說完就又跑走了,白家大門開開闔闔,響得白準眉頭緊鎖。
等人走了,他才嫌棄的看一眼白紙包,紙包裡隱隱散發奶油香,拆開紙包,是包曲奇餅乾,每塊餅乾上點綴著紅色綠色透明奶油。
白準臉色回溫,算他還有良心。
兩根手指夾出一塊,送到嘴邊,咬一小口。
“阿秀,泡茶。”話裡帶一點笑音。
九月裡天氣依舊暑熱,太陽曬得水門汀都冒熱氣,餘慶裡家家戶戶開著窗透氣,沒人肯這時候上街去。
鄰居們隔著窗子一面打扇一面搭話:“今朝天氣妖來,一絲風還嘸。”
“是呀,小菜買回來菜葉子都蔫了,想想只有吃涼面。”
阿秀提著籃子回餘慶裡,街上的人女人都撐傘,她也找出一把油紙傘,婷婷嫋嫋走出去,又隨風擺柳走進來。
籃子裡兩串新鮮葡萄,白準扎祭神的供果,把自己扎饞了,就讓阿秀出門買回來。
小燕伸頭在窗邊等了很久,一看見阿秀的影子就脆聲聲喊她:“阿秀!”
阿秀停下腳步,她雪白臉龐從傘下抬出一點,露出櫻唇瓊鼻,小燕看得癡住,衝她揮手,從樓上跑下來,停在她面前,掏出一顆圓滾滾奶油話梅糖:“這個送給你!”
這是她在學校裡寫字寫得好,先生獎給她的。
阿秀第一次收到人的禮物,她懵懵懂懂伸出手,那顆胖呼呼的奶油話梅糖落在她手心裡,滾了半圈。
小燕笑眯眯的:“她們都講這個糖很好吃的。”她自己舍不得吃,要回來送給阿秀。
阿秀盯著糖看了一會,對小燕招招手,小燕就跟在她身後走,一直走到白家大門邊。阿秀指指小燕,再指一指門前的磚地。
小燕有些畏懼,白家跟餘慶裡所有的人家都是不來往的,黑漆大門時時關著,孩子們都不敢在白家門前玩耍,跳皮筋踢鍵子都寧肯到弄堂外面去。
可阿秀讓她等,她就在這裡等。
阿秀開門進去,竹籃一放,急急走到白準面前,白準躺在搖椅上乘涼喝汽水,霍震燁坐在他身邊讀報紙給他聽,什麽花國美人案告破,前三人選出爐。
白準聽得煩了,看見阿秀走過來,立即打斷霍震燁:“怎麽了?”
阿秀一隻手縮在身後,一隻手向白準攤開。
白準皺皺眉頭:“這什麽東西?”
霍震燁笑了:“是有人送給你的?”
阿秀點點頭,伸手指指門,霍震燁溜到門邊,看見個拿花鍵子的小女孩,阿秀這是交到小朋友了。
“這東西有什麽用?”白準繼續皺眉頭,阿秀又不能吃不能喝。
“她送你奶油糖,你也她瓶汽水吧,以後你們一起玩。”
阿秀聽了,看看白準,霍震燁看他連這都不樂意,勸說:“阿秀也總該交交朋友,我看那小女孩乾淨乖巧,挺不錯的。”
阿秀得到允許,開冰箱挑了一瓶桔子汽水 ,她覺得桔子汽水長的比烏梅汽水要好看。
黑漆門關了又開,阿秀遞給小燕一樣東西,小燕的眼睛都張大了,一瓶桔子汽水!這個要一角錢一瓶的!
“真的給我嗎?”小燕高興得臉都紅了。
阿秀點點頭。
小燕握著汽水瓶子跑回家,舉著這桔色晶瑩的寶物向姆媽炫耀:“阿秀給我的!”
小燕媽正在煤球爐子上燒晚飯,汗珠順著臉頰淌下來,轉頭看一眼:“真的啊?”
“真的!”玻璃瓶子上已經開始冒白汗,這是冰過的,捏在手裡涼冰冰的,小燕珍惜的握著,又怕把它給捂熱了。
“那你謝過阿秀嗎?”
“謝過了!”小燕舍不得喝,打開了抿上一小口,她看姆媽燒菜這麽熱,把瓶子舉過去,“媽也喝。”
小燕媽眉開眼笑,喝了一口:“媽不熱,你喝。”
小燕不肯,母女倆你一口我一口,把本來就不多的汽水分著喝了,還留了個瓶底,給下班回來的爸爸也嘗一嘗。
阿秀擺弄她的話梅糖,她有一隻竹箱子,那箱子裡藏了些她的寶貝。玩了一會兒,就打開竹箱,把糖放在裡面。
她做這些時也不背著人,白準和霍震燁就在廳堂裡,看著阿秀竹箱裡的東西,一朵紙花,一雙紙扎鞋子。
“她藏這些幹什麽?”霍震燁問。
“柳二都死了,案子也破了,你怎麽還不走?”白準躺在竹搖椅上,翻個白眼,“小動物都會藏東西呢,阿秀怎麽不能藏。”
他話音剛落,小黃雀飛撲到霍震燁頭頂,霍震燁搖著腦袋把它甩開,從頭髮裡甩出一顆花生米。
小黃雀看自己藏的花生米被甩了出來,跳到霍震燁頭上一通亂啄。
霍震燁一把抓住它,握在手裡順毛,他一直好奇但一直沒問:“阿秀是你妹妹?”他來的多了,跟餘慶裡別的鄰居也打過幾回照面,他們都說阿秀是白準的妹妹。
“是我女兒。”白準一本正經。
霍震燁以為白準又在胡說八道,自從知道阿秀心智不全,霍震燁就覺得阿秀可能真是白準的妹妹。
誰家會請個心智不全的人做工?
“阿秀是不是有些小孩子心性?租界裡也有這種學堂的,或者請個家庭教師也好。”總不能一輩子這麽糊裡糊塗的過。
白準打了個氣嗝,放下手裡的玻璃瓶子,挑眼看他:“怎麽,你也想給她當爹 ?”
要比胡說八道,霍震燁哪會怕他,兩條腿一搭:“行啊,你是她親爹,我是她乾爹,以後她要找小女婿,得咱們倆點頭同意。”
白準“嗤”一聲:“行了,你走吧,沒什麽正經事,這幾天就別來了。”
霍震燁手裡還拿著汽水瓶子呢,突然被趕他有點委屈。
白準難得解釋了一句:“七月半城隍三巡會,我有活要乾。”
這個霍震燁還真知道,本地城隍年年都要出廟三巡,一巡是清明,二巡是中元,三巡是十月初一。
這次是中元節巡。
城隍出巡,求福許願,賑濟厲鬼。
原來霍震燁把這個當成是場廟會,如今他可不敢這樣想了。
給神靈供奉的扎紙不能馬虎,年年迎神賽會用的都是七門扎紙,接下來這段日子,白準可沒功夫跟這紈絝胡鬧。
“你扎你的嘛,我保證不鬧騰你,你看,也得有人給你預備飯菜吧。”霍震燁這幾天裡把白準侍候得舒舒服服,怎麽也比阿秀要周到。
“你是不是閑得沒事乾?”白準用種紈絝果然閑得慌的目光看他。
霍震燁了然:“我們紈絝都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的。”
白準看他一眼:“你想幹什麽?”
霍震燁摸摸下巴,他又被兩個紙仆抬了起來,他一面被抬出白家,一面嚷嚷:“我什麽也沒說啊!”
白準哼一聲,表情就讓人煩。
趕都被趕出來了,霍震燁打算晚上再回來,回去一趟,拿幾身乾淨的衣服,再讓劉媽做幾個小菜。
誰知一回家就接到了老頭子的電話 。
“你在上海盡是胡鬧,唯獨這事辦的還算漂亮,陶家那邊又願意再考慮考慮,你也跟陶家多走動走動。”
霍震燁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把老頭子的話當耳旁風:“這幾天不行,捕房有個大案子。”
“那都是下三流的事,辦一次正名也就算了,還是讓你哥哥給你在商會裡謀個差事。”
劉媽看霍震燁臉上越來越不耐煩,不敢出聲,用表情不住安撫他,就怕霍震燁這個狗脾氣,又跟霍老爺子頂起來。
老爺子如今是在家裡歇著了,可當年也是殺伐果斷,說一不二的,跟他硬碰硬,吃虧的還是小少爺。
霍震燁掛掉電話就要出門。
劉媽小心翼翼問:“去哪兒啊?”
“乾那三下流的事。”三兩步下了樓梯,回頭對劉媽說,“我晚上要吃一品鍋。”
劉媽擺手不乾:“這麽費事,又不是請客。”
霍震燁眼珠一轉:“是白小姐想吃。”
劉媽一聽是白小姐,狐疑看著霍震燁:“你不是說是男的嘛。”知道是男的,劉媽甩手不幹了。
“是白小姐,我不是怕你說漏嘴麽,哥哥知道了,又要打電話來問,我跟人家還沒熟呢。”
一聽送給“白小姐”的,劉媽又卯足了勁頭,讓阿珍去買對蝦蹄筋豬肚海參,唯有一樣,鮑魚還沒泡發。
劉媽生氣:“真是,一天也燉不好,這得三天才入味呢。”
“行!三天就三天。”霍震燁已經坐上小汽車,開車去捕房打發打發時間,晚上去敲白家的門。
跑進捕房空空蕩蕩,霍震燁看大頭坐在桌前,拍拍他的背:“大頭?怎麽就你一個人在,人呢?”
霍震燁還是捕房的掛名顧問,只是好些天都沒來了,大頭看見他,歡喜的笑開了花:“霍公子,有個新案子,兄弟們正在忙。”
“兄弟們忙怎麽把你留下坐冷板凳?”霍震燁皺皺眉頭,覺得這事不對勁,他們一起跑過現場,大頭的破案思路是對的,起碼優於一半華捕,而且大頭還識字,這又比別人要更強,怎麽他反而沒地方去。
大頭撓撓腦袋:“陳哥讓我在捕房裡呆著,等消息。”
“陳哥?”
“陳三兒。”
霍震燁想起來了,就是那個被白準的小紙人絆得滾下樓梯的人。
陳三跟著霍震燁,摔斷了腿休息回來,發現大頭靠辦案子出了風頭,這風頭本來可應該是他的。
他比大頭資格老,是小組長,當然有權調動組員,把大頭壓著,不讓他跑案子。
霍震燁把大頭當半個自己人,看大頭被冷落 ,問他:“是個什麽案子?”
“是個兒童走失案。”大頭出案卷,短短幾天已經有三對父母來報案了,走失的都是十歲以下的孩子。
“這麽多?”
大頭笑一笑:“霍公子,這其實不算多的。平時也有拐賣案,女人小孩的都有,可這些案子基本都是在車站碼頭,這種外來人口多的地方被拐走的,但這個案子不同。”
車站碼頭人口雜亂,如今這世道有許多人來滬上投親,那些騙子就假稱自己是來替人接站的,把人騙到偏僻處,或是搶走錢財,或是把人拐賣。
因為是車站,誰也不認識誰,便不引人注意,等親人真的發覺人沒到上海,那可能是一天甚至兩天之後了。
這種案子的破案率非常低,其中可能會有一兩位受害人運氣特別好,一般來說,人就這麽沒了。
霍震燁翻著案卷,這三起兒童走失案,孩子都是在家附近不見的。
“一條裡弄鄰居們都互相認識,在那附近拐孩子,風險實在太大,被人抓到就是一頓時毒打啊!”大頭說想不通,到底是用什麽辦法把孩子給帶走,又沒有引起一點懷疑呢?
霍震燁翻了翻案卷,眉頭皺起,三個都是小男孩,這也不奇怪,小男孩一直都比小女孩更值錢,一樣是冒險拐孩子,當然要拐更值錢的。
讓霍震燁奇怪的是這幾個小男孩的生日全是同一天。
霍震燁點點這幾個孩子的生日:“為什麽都是9月9日?”
而且其中一個都已經九歲了,九歲的孩子已經記事,哪家會買這樣的孩子?
大頭說:“咱們也覺得挺古怪的,可這幾個孩子除了生日一樣,年紀不同,連讀書都不在同一個學校。”
除了生日相同之外,沒有一點共同點。
霍震燁撕了張紙,把幾個孩子的家庭地址抄下:“走,咱們找找線索去。”
案件發生的時間這麽近,拐走的孩子又有生日相同的共同點,他們之間一定是有聯系的。
大頭滿臉是笑,兩手貼著褲縫“啪”一下立正,大聲答道:“是!”
然後他又垮下臉:“他們都去排查碼頭車站娼院了,我們兩個人怎麽查?去哪查啊?”
碼頭車站送出城,至於娼院,有些被拐的孩子一輩子都會遊落在那裡。
“去這幾家跑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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