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一個嬌嬌糯糯的童音遠遠地傳了過來,一樣聽到這聲音,夜晚的身子不由得威震。身子不由自主的轉了過去,就看到一身華服桂冠的夏銀月牽著玉嬌公主緩緩走來。
當初酈香雪過世的時候,玉嬌公主才剛學會走路,而現在一轉眼竟也這般大了。小娃娃生的很漂亮,一身粉色的夏衣越發襯得她粉雕玉琢,活潑可愛。
玉嬌公主掙脫夏銀月的手,小跑著朝著慕元澈奔了過來,唬得一幫奶娘宮女追了過來。
慕元澈瞧見玉嬌,來上的笑容更濃了些,蹲下身子將玉嬌抱在懷裡,“跑這麽快,不怕摔跤嗎?”
“父皇壞,很久沒來看玉嬌了,父皇不喜歡玉嬌了嗎?”
小小的孩子最是單純,哪裡有這后宮裡這麽多女人的心機。在她們幼小的心靈裡,只有好與壞的簡單分別,只有對父愛的渴望與期盼。夜晚縱然是恨毒了夏銀月,但是看著玉嬌卻是討厭不起來。
稚子無辜,何必遷怒。
夜晚知道今天慕元澈是要到宜和宮用膳,方才還想既然偶然遇上了,順手把人給勾走,給夏銀月添堵。但是此時瞧著小小的女娃十分依戀的圈著慕元澈的脖頸,那雙大大的眼睛裡滿是歡喜跟期盼,本來要拽住慕元澈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她,始終也有她的不忍心。
夜晚凝視著玉嬌的眸子,半響移開眼睛,卻不想正對上夏銀月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帶著淺淺的笑,朝著她微微頷首。
夜晚也頷首示禮,嘴角的笑容幾乎都要撐不住。
“怎麽會,父皇很忙,今天不是來看玉嬌了嗎?”慕元澈的聲音夾著微微的愧疚,輕聲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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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心忽然有些酸澀,如果……當初自己沒有被害死,自己的孩子能順順利利的生下來,此時也應該能在他父皇的膝下成歡撒嬌。世間總有不如意,哪能事事順人心。
慕元澈最終去了宜和宮用膳,懷裡抱著玉嬌公主,另一只手牽著夏銀月,遠遠地凝望著他們一家三口的背影,夜晚默默佇立風中,良久無語。
“雪選侍在看什麽?哦,是羨慕甘夫人有玉嬌公主相伴嗎?並不是人人都有福氣誕下皇嗣的。”趙容華緩步走到夜晚的身邊開口說道,一時間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齊齊朝著她們看來。
夜晚此時心情糟糕置頂,心裡隱隱有怒火,聽到趙榮華的話,怒火上湧。但是她越生氣,面上笑的越甜美。眉梢眼角間全是濃濃的笑意,嘴角高高的揚著,聲音溫柔如春風,開口答道:“自是羨慕的,有女承歡,天倫之樂,令人向往。不過嬪妾剛進宮,年紀又輕,一點也不著急。倒是容華姐姐進宮多年並無所出,怕是要多多的精心照顧自己的身體才是。容華姐姐真是說的沒錯,不是人人都有福氣誕下皇嗣。”
趙容華本來是要譏諷夜晚進宮這麽久還未承寵,卻不想反被夜晚譏諷一番。面色赤青,夾著憤怒,“雪選侍果然是一張利嘴,常聽旁人講起,今日一見果間傳聞不假。”
“容華姐姐過獎了,妹妹不敢當。天也不早了,妹妹也該回了,這就告辭。”夜晚無心再與趙榮華糾纏,就算趙容華現在看自己再不順眼,也斷然不會當這麽多人的面對自己做什麽授人以柄。
“妹妹慢走,你身子不好,可要走穩當了。”
聽著趙容華的譏諷,夜晚回頭,一笑,“這宮裡地方大,人又多,我剛入宮還不熟悉,有了容華姐姐的提點,自然是要步步當心。”
趙容華氣急,只能強壓下,轉身離開。
眾人三三兩兩的散開離去,夜晨留在最後與徐燦羅知薇告別後,這才走進看著夜晚,低聲說道:“你素來是個謹慎的人,怎麽進了宮倒是變了一個人一般,這樣的與人針鋒相對可不是你的脾性。夜路走多終遇鬼,你莫要太不將別人放在心上,你自己愛張狂便張狂,只是別連累了家裡。”
“我是什麽人姐姐最清楚了不是嗎?”夜晚譏諷道,“連累家裡?家裡的人何曾把我當成一家人,怎麽?這個時候怕我連累家裡了,當初在家的時候可沒把我當成一家人。你悶想要下毒手取我性命的時候,可曾想過我們是一家人?”
“休要胡說,何曾要過你的性命?”夜晨矢口否認,便是夜晚知道了什麽,她也絕對不會承認,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再也不能走錯一步了。
“是與不是你自己心裡清楚,我只告訴你一句,你若是再對我下毒手,別怪我不念姐妹之情。你瞧瞧這宮裡個頂個的人精,哪一個是好相與的?切莫竹籃打水一場空,為她人作嫁衣裳。”
“你便如此恨我?我們姐妹只要聯手,必能步步登高。”夜晨怒道。
“聯手?我可不想成功之日被人背後一刀了結,我,信不過你。”夜晚轉身離開,夜晨她是信不過的,應該說這宮裡哪一個她都不會相信的,想想的只有的自己的眼睛跟耳朵。
唯有這樣,才能保的性命,得報大仇。
夜晨看著夜晚的背影,面上漸漸籠上一層陰鬱,手中的帕子扭了一團, 良久才轉身離開。
自那日後,宜和宮又變的熱鬧起來,慕元澈一連幾日留宿,更加讓新進宮的宮嬪看到了甘夫人的盛寵。夜晚一連幾日告病並不曾出門,所有的訪客全都拒之門外,徐燦跟羅知薇聯袂而來,倒是夜晨並未一起跟著,夜晚知道那天的話終究是撕破了臉皮。
夜晚並不想這樣做,只是再也不願意這樣防著自己的親姐姐會什麽時候對自己下黑手,****虛與委蛇著實累得慌。
讓了兩人坐下,夜晚病懨懨的斜倚著薑黃色纏枝花的靠枕,玉墨奉上茶來,立在一旁伺候著,為夜晚輕輕的打扇驅蚊。
“聽說你又病了,我們便過來看看,可好些了?”徐燦關切的問道,看著夜晚的神情倒不像是作假,像是真的病了。
“好多了,我這副身子多災多難的,十日裡總有三四日不舒坦,算不得稀奇了。如今又太醫院的韓太醫照看著,倒也好過了些,只是每日的要喝些苦藥,最是惱人。”夜晚笑道。
“夜姐姐竟是怕吃藥嗎?倒是跟我一樣呢。”羅知薇睜大眼睛笑著說道,“只是藥再苦也是要吃的,這樣身子才能好起來,我們又能在一起玩了。”
“我也想快些好起來,整日的纏綿病榻悶也悶死人了。”夜晚歎道,看了看天色,瞧著徐燦跟羅知薇說道:“你們是從宜和宮直接過來的?”
“是,本來昨日就想來看你,只是趙麗華派人請了去看戲,不好不去,所以今兒個才來,妹妹莫要見怪才是。”徐燦解釋一番。
“趙容華倒是有閑情,居然擺了戲。不知道都是請了哪些去?”夜晚似是無意的問道,趙麗華是夏銀月的走狗,夜晚自然不敢大意。她能設宴請人聽戲,必是夏銀月允了的,就是不知道她們在打什麽主意。
“新進宮的幾乎都請了個遍,便是尤婕妤都給了面子去了,惠妃娘娘只說身子不爽利並未到場,但是派人送了上好的茶點過去。甘夫人開場的時候略坐了坐便離開了。丁昭儀素來不理這些因此並未去,倒是絳雲閣的海采女去了。”羅知薇嘴快嘰裡咕嚕的全都吐了出來。
夜晚聽著一一記在心裡,面上卻是絲毫不顯,說道:“位份低的哪裡敢拒絕不去,趙容華仗著甘夫人的腰杆倒是狐假虎威的很。”
“她沒給姐姐送帖子嗎?”羅知薇驚訝的問道。
“送了,只是我身子不好,哪裡能出去受風。”夜晚透過窗子看著外面開的正豔的花朵微微出神,這宮裡的事情本就是如此,甘夫人得勢,趙麗華自然是水漲船高。
徐燦此時抬起頭來,憂心忡忡的說道:“咱們新進宮的這麽多人,竟然無一人能分得甘夫人的寵,可見往昔聽聞甘夫人寵冠后宮可不是虛言。這樣長此以往,還有什麽出頭之日。原以為妹妹跟皇上情分深厚,誰知道這幾日竟是也沒來探望。”說到這裡徐燦壓低了聲音說道:“聽說宜和宮那位****拿著公主做引子,皇上疼愛公主……新進宮的很多嬪妃都投了甘夫人,****奉承,好不得意。長此以往,只怕一人獨大,再難有出頭之日了。”
言畢歎息一聲,憂色重重。
羅知薇也拉著夜晚的袖子說道:“姐姐不出門,不曉得外面傳得多難聽,說姐姐借病邀寵,誰知妹眼拋給瞎子看,皇上竟不理會。氣死我了,奈何我地位低微,無法與人爭辯,只是為姐姐不值。”
外面蟲聲沸沸,鳥鳴啾啾,花香隨風而動,舉目望去只見藍天白雲,紅牆彩瓦,綠樹紅花,端的是一派美景。初夏時節並不十分炎熱,但是坐久了也難免有些煩躁之感。
夜晚聽著這二人的話,一搭一唱說的極好,不外乎是希望自己出手與夏銀月爭寵。兩強相爭,她們漁翁得利,倒是打得極好的算盤,難怪今日夜晨並未來,想來是這二人也並未請夜晨一起前來才是。又或者是邀請了,夜晨婉拒了。以徐燦的精明,自然是會看得出她們姐妹之間的生分。
夜晚垂頭凝思,夏銀月在慕元澈心中的分量豈是隨意能撼動的,若是這樣的酈香雪也就不會死了。這些人不明白,也不懂得,夏銀月能這麽多年專寵,自然是有她的好處,想要擊垮她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勞。
夜晚並不傻,這幾日有病不出,不過是因為已經猜到這個結果。只看著那一日慕元澈對著玉嬌公主的愧疚,也能想到宜和宮會有幾日的專寵。慕元澈登基這麽多年,只有一個女兒,自然是寶貝的很。
與一個孩子爭風頭,才是傻子的行為,這不是上趕著讓慕元澈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