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大動靜,倒把梅玉溫給嚇著了。
柳濯月立即便站起身子,擋在她面前,讓身邊的仆從帶著孩子退下。
又低頭看向江漾,語氣頗有幾分無奈:“你又跪什麽跪……”
該讓趙連雁和他跪過來才是。
柳濯月想把江漾扶起來,可這小姑娘拗得緊,明明沒多大力氣,跪在地上卻有幾分似死如歸的勁頭來。
梅玉溫緊蹙著眉,看著他們,語氣遲疑道:“到底、到底是怎麽了。”
江漾屈膝跪著,柔緞裙擺沾了一絲血跡,她抬起頭來,釵發亂得不成樣子,有點瑟縮,只一雙眼睛還堅定地亮著。
柳濯月擋在她面前,不退分毫,聲音有些冰冷:“母親,這事兒說來話長,您不該光問她,應要趙連雁回來一道講。”
梅玉溫嘴唇一抿。
“我卻不懂了,只是隨口問了一句,就鬧出這麽大動靜來……前些個月突然說著要和離,多有怪處,我又曾計較過什麽,為何要如此怕我?”
她稍思索一番,又有些奇怪,頓住身子,對著柳濯月道,“為什麽非要等到連雁回來,這跟他又有什麽乾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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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連雁大破蔻單封賞郡王已傳開,聲望高漲,一呼百應,近日是京中大紅人,流水的宴席賞請接踵而至,有些是推不開的,因此也甚少著家。
可是仔細一品,鮮少的幾次回來,都火急火燎往他哥那邊跑。
他們兄弟二人關系甚麽時候變得這麽好?
梅玉溫心底一沉,似是摸到了什麽邊角,心裡隱隱泛起一陣強烈的不安。
江漾緊緊攏著衣袖,指節有些泛白,她輕輕道:“因為我們——”
卻聽廂門一聲震響,趙連雁推門而入,他一身紫蟒袍子,金冠高束,袖口盤著金蛟龍紋,通身的貴胃氣。
此時卻顯得風塵仆仆,刀裁般的鬢都生了微微薄汗。
“差點來遲了。”他歎道。
轉瞬便跪在江漾身前,把她遮了個嚴嚴實實,抬眼看向梅玉溫,恭恭敬敬的:“母親,這種事情,怎麽能讓女兒家來說。”
有什麽事情,是不能讓女兒家來說的。
梅玉溫深吸一口氣,在桌前來來回回踱步,緩下焦躁的心緒:“是我想的那樣麽?”
沉默中,趙連雁點點頭,在無人可視的寬大袖袍中,悄悄牽住了江漾的手。
輕輕一點,似在安撫。
梅玉溫臉色蒼白如紙,轉身看向柳濯月,指著他道,用一種更為震驚的語氣道:“你也知道?”
柳濯月面色微冷,俊美的臉上深暗幾分,卻也跪了下去,聲音沉沉:“母親,江漾原本要走,是被我們追回來的。”
怪不得,江漾自個兒給了和離書,聯系娘家人遠下蘇杭,連鋪子都盤了個乾淨,根本就沒有呆在京城的意思。
又聯想到柳濯月書房的和離書,竟是這個意思。
江漾自己要走,卻被他們不依不饒追回來,也不知使了什麽手段,她梅玉溫什麽時候生了這兩個好兒子。
一個巴掌拍不響,三人都有錯,可他們倆卻比姑娘家糊塗多了。
梅玉溫狠狠掐住手心,強力忍耐著什麽,突然走到趙連雁和柳濯月面前,毫不留情各打了兩個耳光。
“你們知道自個兒在做什麽嗎?!”
趙連雁受了一掌,嘴角浮起青腫,卻依舊面不改色:“您身子看起來是康健許多,那我也不瞞著了。我和江漾本就相識,也曾在兄長之前互生情愫過,您曾說過,一生只心悅一個女子便好,我只喜歡她,不會再變。”
這是在說什麽話!
梅玉溫差點喘不上來氣兒,顫聲道:“我之所以這麽說,是教導你們二人和妻子相敬相知,又豈是——”
豈是讓你們共侍一女!。
柳濯月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麽,涼聲打斷她:“母親。”
他傾身向前,言辭似重千金:“這是我們求來的。”
梅玉溫的身體陡然一僵。
她又能再說什麽呢,棒打鴛鴦這種事情,她根本就不會做。他們也是吃準了她這種性子,才這般有恃無恐。
梅玉溫撫了撫額,似是累極了,俯身看了一下滿地的瘡痍,最終把人全都屏退下去,只留下了趙連雁一人。
“我自知愧欠你良多,你但凡能說出個東西,就算是天邊的月亮,我也能給你撈來。”她定定看著他,語氣似有不忍,“你可要知道,一顆心終會有偏差,縱江漾耳軟好說話些,她又真的能全心全意待你麽?”
昏暗燈光中,斑駁的光影打在他半張臉上,他忽而一笑,冷峭眉眼添了一抹別樣溫柔,趙連雁又叩下一首。
“母親,幼時的我,從邊關走到薛城,翻了不知多少座山,一點都沒在怕的。”
而姑娘心裡的路,卻比歸家的路好走多了。
他無聲笑了笑,沉聲道:“謝謝您的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