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如淡墨,椿雨漫漫。
窗門被他敞開散味兒,江漾又蹭著柳濯月鬧了會兒,就起牀去花廳裡坐了坐。
原想畫些東西,可心裡總是靜不下來。
一下子鬧到這麽晚,這都正午了,趙連雁怎麽還不回來。
江漾眯著眼睛往遠處瞧了瞧,心裡有些著急,他天天說自己能打幾只虎呢,怎麽抓只狐狸都要這麽久。
又聽外面竹梢蕉葉之上,雨聲清濺,有些坐不住,便去簷下拿了把青綢油傘,剛撐開,月洞門那邊兒就有個人影走了過來。
趙連雁抖抖蓑衣上的雨水,看小姑娘撐著傘在門口等他,不由心中一暖,“怎麽在外邊兒站著,不累麽,我哥呢?”
“院裡沒丫頭,他應是去膳房了。”
“喲,他這少爺還會下廚房呢,別不是要毒死人。”趙連雁褪下蓑衣,卸了烏發玉簪,露出一張俊極的臉。
江漾掩著唇兒笑,長睫撲簌,“他只會煮粥,把水倒進去,小米洗淨一撒,就在旁面無表情地候著。”
趙連雁笑了聲。
她探探腦袋,疑惑問:“你打的狐狸呢?”
說起這個趙連雁就生氣,一下下戳她的面頰,心裡好不委屈,“你昨個兒只往他身上蹭,都快把我氣壞了。你不是喜歡軟絨絨的物什,我原想去後林子打只雪狐,這樣你就只貼著我了。”
江漾有些心虛,接過他的話頭:“可是半路下起了雨,你就回來了?”
他貼著江漾親了親,在她耳邊道:“半路遇到了煞神……”
江漾還沒問遇到了什麽,門前就有個白色影子急急躥了進來,江漾美目睜圓,神情頗為驚喜。
“小小!”
只見一只雪白的狗兒,搖著長尾,歡快地撲了過來,把江漾撲得往後一倒。
椿曉椿昭站在後面,俯身低笑。
她被撲了一身泥點子也沒見生氣,給它順了順毛,眯著眼睛衝趙連雁笑道:“這也算是白狐狸了。”
打量片刻,又道,“小小怎麽還在長,如今都快比我腿高了。”
趙連雁理理衣裳,墨發泄開,“還能再長,介時你出門帶著它,小人物不敢往你身旁湊。”
江漾咕噥,“怪不得那麽能吃呢。那今兒個小月亮煮的粥怕是不夠了。”
趙連雁悶聲笑了聲,把她攔腰抱起:“笨呆鵝,誰舍得讓你喝一天粥啊,他早早便讓下人趕過來了。”
——
江漾在隔扇裡換衣物,趙連雁去找了柳濯月。
他倚在膳房門邊,手裡搖著腰間的麒麟佩,“趙嚴正還沒把國公府的權利全交給我,昨個兒鬧得太大,軍隊正好在宿州邊境,他聽說我又來了徐州,連夜趕過來,估摸晚上就到了。”
柳濯月淡淡道:“哦,他來乾甚麽。”
“誰知道呢,總不會是來蹭飯的,怕是來揍人的。”
柳濯月揚唇笑了笑,“那你可得小心點。”
趙連雁無所謂搖搖頭,並不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反而在旁邊指指點點,一會兒說該下蔥花兒,一會兒說肉怎麽撈……
柳濯月聽得額心直跳,被他念叨的煩,實在沒忍住,冷聲道:“你快給我……出去!”
趙連雁搖著腰間的麒麟佩慢悠悠晃了出去,誰樂意看他似的,哪比得上和漾漾膩著自在。
——
江漾心情尚好,也有閑心打扮自己,曳地襖裙上壓著一枝並蒂芙蕖,緞面波動柔光,粉腮朱唇,愈顯她嬌美可愛。
她心中歡喜,捏著裙子,提了盞風燈準備去找人。
卻看見門外的小小,對著一個地方豎耳低吼。
江漾心中一驚,小小從來不會對旁人隨意低吼亂叫,莫不是院子裡進了賊人。
自己一介女子,定敵不過賊人手腳,她深知這一點,貓著腰便準備從竹林小路溜走。
那知剛抬步,便被前頭的人喚住了,“姑娘留步。”
聲音渾亮,頗含正氣,江漾轉頭站直身子,看見椿昭椿曉低著頭候在一旁,衝她使眼色。
怪不得小小怕他。
這人身長九尺,肩背寬闊,身材凜凜,渾身上下透出一股驚人的銳氣,鳳眸生威,讓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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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像了。
心中有個念頭湧了出來,江漾低著頭,道:“蘇杭吳州江氏。國公有禮。”
那人笑笑,面上卻隱隱生了霜色,“小姑娘看著倒知禮節,做出的事情卻讓人不得不歎。”
江漾彎著腰,捏緊拳頭,語氣不卑不亢,“小女子自知鄙薄,才華疏漏。”
她挺直背,雙眸澄澈通明,落聲堅定:“禮教是不可違,可人心難阻,我不會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