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經歷過了生死磨難,自然是看得通透多了,榮華富貴算什麽?但是別人眼睛裡卻未必這樣去看,不然的話這世上又怎麽會有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呢?
“果然夜妹妹跟咱們這些俗人就是不一樣的,咱們想的也不是能吃好的穿好的嗎?”徐燦淺淺一笑,隨意的開了個玩笑一般。
夜晚聽到徐燦的話倒是帶幾分認真的顏色,神情也嚴肅了許多,“說的都是虛的,好聽的話誰不會說?有句話不是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年歲長了,姐妹們自然便知道我這話的真假了。”
夜晚這輩子是真的不在乎榮華富貴,前世她生來就是金玉堆裡的嬌嬌女,後來又是母儀天下的皇后,誰還能尊貴過她去?誰還能比她的榮華富貴享受的更多?別人見識過的,沒見識過的,聽過的,沒聽過的,她全都見過聽過,可是人一死,還不是煙消雲散一切成空。
如今她重活一回,更加不會在乎這些,只不過要想為自己復仇,這些東西卻是必不可少的,也著實令人煩惱。
夜晚的憂愁無人能懂,但是夜晚的話這裡的幾個人並不相信的,要真是不是為了榮華富貴,為了那至尊的身份,何苦跑到宮裡來。心裡有疑慮,嘴上不說就是了。
夜晚也不求別人相信,反正時日一長,大家都清楚了不是嗎?
徐燦看著夜晚覺得也有些沒意思,歎道:“明兒個就是殿選了,大家也早些散了,好好休息才是。即便是咱們不是愛慕榮華的,但是……大家都有家人不是嗎?”
這話一出口,便是最愛笑的羅知薇都笑不出來了,夜晨率先告辭離開,緊接著徐燦也走了,最後才是羅知薇,夜晚送走了幾人,這才松了口氣。卸了釵環,換了衣衫,這才躺在牀上,被寢之間潮潮的,反轉來去也睡不安生,直到後半夜這才沉沉睡去。
殿選這一日,不用穿一模一樣的宮裝了,可以穿上從家裡帶來的美麗衫裙各展風姿。夜晚包袱裡準備的是一件天藍色的素色衣衫,還有一件族長夫人為她準備的華美衣衫,專門為她定製的,格外的漂亮,打開一看就見織錦滿目奢華無比,穿在身上都能想象出那種美麗風姿。
族長夫人的確為了夜晚費心了,但是夜晚卻不打算穿這一件。這段日子跟慕元澈幾次碰觸,都能感受到他對酈香雪的那種十分複雜的感覺。夜晚一直認為慕元澈並不喜歡自己,所以才會最後下了賜死的旨意,但是如今冷眼旁觀又覺得這件事情有些疑慮,分明有時候她聽到慕元澈喊出雪娃娃三個字的時候那種無奈、憤恨跟糾結的情緒,如見便是夜晚也不知道,也弄不清楚,酈香雪,前世的自己在慕元澈的心裡究竟算什麽。
手裡緊緊握著那天藍色的衫裙,只在裙擺還有袖口、領口的位置繡了一小溜很簡單的雙衡比目的圖案。除此之外,整件衣衫上再無變點花樣,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素淨的不能再素淨了,往個人群裡一站絕對會繁花豔草給掩蓋了去。
夜晚將所有的賭注都定在這一件衣衫上,如果……如果慕元澈真的對酈香雪還有半分的眷戀之情,只要見到這件衫,應該……也許……不會狠心的將自己逐出宮去了。
夜晚如今憑借也不過是前世自己影子,這是多可笑的事情,而她自己也並沒有十成得把握一定能成功。
女人最悲哀的事情便是,一直以為自己是所愛之人的全部,但是到頭來卻只是一道轉眼即逝的風景。
如今,自己只能憑借那一絲絲的風景,試圖能喚起慕元澈對酈香雪的絲絲愧疚,自己將所有的轉機壓在這裡,夜晚只能賭一賭了。
並沒有用身邊的宮人伺候,夜晚自己對著鏡子梳了一個簡單清爽的反綰髻,燒藍點翠蝶形銀釵的壓鬢與衣衫相互輝映,額前帶了米粒大小的珍珠做成二指寬的抹額,耳上明月 ,裙邊垂著吉祥如意的玉禁步。
一旁的宮女睜大眼睛看著夜晚,良久才說道:“姑娘,這……是不是太素了,奴婢方才出去看了看,別家的姑娘都是打扮的光彩奪目,您……”
這宮女能這樣說夜晚倒是有些意外,半垂了頭,淺聲說道:“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用不著這樣麻煩,倒是我這些日子煩累你不少。”
那宮女看著夜晚就像是看著一個奇怪的物件,就沒見過夜晚這樣參選的。嘴裡謙遜幾聲,送走了夜晚,自己搖搖頭,虧得嚴總管每日親自過來問夜姑娘的情況,感情看著這位夜姑娘好像並沒有留宮的意思,難不成被那一場落水給嚇到了?眼睛落在了被夜晚放進包袱裡那一件華麗衣裳,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
宮女輕輕搖了搖頭,膽子也太小了些,這樣的人倒真是不適合在宮裡呢。
所有的秀女都會在永巷的大殿集合,然後一同前往待選的大殿,夜晚到的時候大殿裡已經有了不少的人,果然入目便是一片璀璨霞色,越發襯得夜晚毫不起眼了,往人群裡一站,便好似隱形人一般,毫不惹人矚目。
“夜姐姐,你……你怎麽穿成這樣?”羅知薇口無遮攔的喊道,一把拉著夜晚的手說道:“我備有兩件衣衫呢,姐姐若是無衣可換不如穿我那件。”
羅知薇說道無衣可換的時候,眼睛微微的掃過夜晨的面頰,頗有不滿。夜晨今兒個的衣裳倒也別致,夜晚姐妹兩人一比較,便有些讓人唏噓,各種猜測便立刻充斥了大家的腦子。
反正大家都會以為,這樣的場合便是個傻子也會將自己打扮的美麗一些,夜晚這樣的素淨肯定是無衣可換。夜晨的面上一片緋紅,氣得胸口起起伏伏的,看著夜晚的神情恨不能將她給吞吃下去,咬著牙說道:“二妹,你進宮前都是在族長夫人那邊,母親給你備好的衣裳也送不過去,沒想到大祖母居然忘記為你準備衣裳了,我那邊還有,不如穿我的。”
夜晨這是要對大家解釋清楚,免得真的被人誤會了去。
夜晚忙說道:“大祖母自然為我備下衣裳了,只是太過華麗穿不慣,所以……還請大姐姐見諒。”
夜晨看著夜晚只得擠出一個笑容,“妹妹可別忘記了夜家的顏面。”
“並不敢忘呢,夜晚本就無與姐姐相爭之意,衣裳素些沒關系。”夜晚低聲說道,幽幽一歎,多有無奈之色。
周圍的人冷眼旁觀這一幕,並無人上前,倒是徐燦跟羅知薇笑著解了圍,羅知薇拉著夜晚站到另一邊,低聲說道:“哼,誰不知道她故意這樣說是為了給自家長顏面,夜姐姐你別灰心,咱們快些會去時間還能趕得及,我那有現成的衣裳。”
夜晚忙搖搖頭,“羅妹妹你誤會了,我是真的有衣裳,我真的不喜歡那種太奢華的。”
羅知薇瞧著夜晚並不像是說謊,更何況她也不是真的想給夜晚換衣,畢竟夜晚已經這樣大出風頭了,今天殿選不過是只留下二十人,能少一個敵人也是好的。如此這般羅知薇只是笑了笑,也沒有深讓。
眼看著秀女已經全部到齊,大殿裡一片嘈雜之聲,很快的教引姑姑就到了,讓眾人噤聲,排好了隊,這才往候選的大殿而去。
以前選秀多是在明光殿的配殿舉行,自從慕元澈登記後,就把選秀的大殿改在了明光殿左面的瑞錦殿,因此眾人要從永巷一路穿過四五個宮殿,才能到達。都說庭院深深,聽聞有些妃嬪一年難得見君王一面,如今這一路行來,方知此言一點也不虛假。這樣大的后宮,面對著森嚴的制度,要面君真不是易事。想要讓君王記住一名女子,更不是易事,看著這麽多的如花美人兒,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種深深的危機感。
夜晚對這道路很是熟悉,一路上不是的聽到有人抱怨怎麽還未到的話。這些嬌嬌女何曾走過這樣長的路,而且穿的都是軟底繡鞋,走在青石板上還好些,若是走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那才真是要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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虧的夜晚早有準備,腳上穿的並不是軟緞鞋,而是硬底的鞋子,走起路來可要舒服多了。
徐燦腳板也是痛得很,但是看著大病初愈的夜晚居然沒什麽疼痛之色,打探一番之後,眼睛不由的落在了她的腳下。夜晚的裙擺幾乎曳地,想要看到鞋子很不容易,只有步履微快的時候才能見端倪,果然徐燦終於看到了,神情不由得一凜。
越發覺得這個夜晚令人捉摸不透,輕咬著唇望著夜晚的背影,心裡一橫,微微的落後一步,跟身邊的秀女慢慢地靠近,然後在別人不注意的時候輕輕地踩住了她的衣擺。那秀女猝不及防,腳下一個不穩,頓時往夜晚的後背撲去。
這樣的意外,夜晚完全是猝不及防,只覺得後背被人猛地一幢,自己不由自主的便撲向前面的夜晨,而夜晨反應也是極快,一下子拉住了自己身邊的秀女穩住身子,即便這樣也是摔落地上,哀呼出聲。
一連幾個人摔倒,頓時引起隊伍大亂,夜晚摔倒的時候雙膝先倒地,此時只覺得膝蓋火辣辣的疼,衣裳本就輕薄,哪裡能當什麽事兒。夜晚痛的臉都青了,一旁的夜晨顯然也傷的不輕,因為都是猝不及防的意外,沒有絲毫的準備,便是夜晨這樣心思縝密的人,也在意外之下沒有絲毫的保護自己的辦法,只見她捂著腳踝,額頭冷汗淋淋。
那撲倒夜晚的秀女滿臉是淚驚慌的看著四周,嘴裡雜亂無章的喊道:“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不管我的事兒,不知道是誰踩了我的裙角,真的不關我的事情……”
這秀女嚇壞了,要是撲到別人也就罷了,偏偏是夜晚,誰不知道一名殿前宮女陷害夜晚落了水,全家三族被流放千裡,誰還敢吃了熊心豹子膽這樣明晃晃的算計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