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神情就有些難堪,看著眾人說道:“虧得羅妹妹理解我,不然的話這天下之大真是無處訴冤了。我並無進宮之心,卻被人如此中傷,真是令人傷心難過。人心如此,世態悲涼,令人失望。”
“夜妹妹不用擔心,清者自清,更何況綠玉已經自己認罪,那些人現在什麽都不會說了,你放心就好了。”徐燦拍拍夜晚的手,讓她放寬心。
夜晚幽歎一聲,“只可惜沒有查出指使綠玉之人,真是令人難解心頭之恨。不過我想著咱們永巷裡一定有跟那幕後之人聯手之人,不然的話綠玉怎麽會知道我的性子,順著我的話頭說話,打消我的疑慮,將我引到禦花園深處的錦鯉池去的。”
其余三人面上一驚,很顯然都沒有想到夜晚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其實夜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因為她的確懷疑有人出賣了她,必須要把這個人抓出來,不然的話只怕日後同樣不得安生,只是這個人究竟是誰……夜晚一一掃過眼前三人的臉,她只能是探一番,如果真是她們三人中的一個,夜晚是絕對不會坐以待斃的。
皇宮的夜晚俯瞰下去,星星點點好似空中繁星,絢麗,多彩,令人眩暈。
這樣美麗的夜色下,不知道隱藏著多少的殺機。夜晚剛撿回一條命,坐在窗前仰望著天空,一動不動,細細的回想白天的事情。最終也沒有從幾個人的臉上察覺出有什麽破綻來,無奈之下只得放棄。
夜晚不是神仙,掐指一算就知道是誰在背後對自己不利。如果這件事情連慕元澈都不能查清楚,那她又有什麽辦法,為今之計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花落枝頭碾成泥,這樣的事情夜晚再也不會讓自己重新經歷一回了。
夜晚落水進而留宿明光殿側殿的事情,沒幾日的功夫像是張了翅膀一樣,這消息漫天遍地的灑落的都是。一時間后宮裡現有的主子對這位還未進宮就已經深受皇帝愛護的女子倍感興趣,而在這一百多名待選的秀女中,夜晚也已經感受到了無數的敵意,每日的碰面不知道要聽多少難聽的話。
這些夜晚都可以忍,死過一回的人,沒有什麽不能忍的。即便是忍不下,也得忍,總得長點記性不是。
夜晚的生活又恢復了原樣,每日的起來學規矩,辛苦又勞累,但是夜晚從不會借口自己大病初愈躲懶,讓很多原本想要借機生事的人大失所望。待選的秀女太多,烏壓壓的一站便是一大群人,大家三五成群的分成很多的小團隊,夜晚跟夜晨、徐燦還有羅知薇自然是在一起的。
今兒個是進永巷後第一次篩選,今兒個將會有二十人離開,如今所有的人都立在這裡等著旨意下來。這一會的選拔是根據各位管教姑姑傳遞的信息上頭做的決定,將會去掉規矩禮儀做的最不到位的二十人,而剩下的八十人會直接參加最後的殿選,皇帝親自留牌。
夜晚站在隊伍的中後面,身邊的羅知薇有些緊張,因為她跟她的教引姑姑有些不愉快,生怕就這樣被踢出去,因此拉著夜晚的袖子一直在說個不停,一張小臉全無血色。
夜晚輕聲安撫她,徐燦站在夜晚的身邊,側頭看著夜晚,怎麽看也並未發現夜晚有什麽出眾之處。但是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子卻屢次跟皇上有了交集,這樣的幸運是她們這些人沒有的。
夜晚似乎是感受到了徐燦的眼神,不安的轉過頭來,看著徐燦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頭髮跟臉頰,“徐姐姐,可是我哪裡不得體?”
徐燦猛地回過神來,忙笑道:“沒有,我只是瞧著夜妹妹這樣耐心的安撫羅妹妹一時竟看迷了眼,像你這般溫柔如水的人兒,真是少見的很。”
夜晚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垂垂頭,“徐姐姐過譽了。”
羅知薇這個時候卻接口說道:“徐姐姐說的一點也不錯,我就喜歡跟夜姐姐說話,再煩躁的心也能靜下來。”
夜晨聞言心裡嗤笑一聲,她是見識過夜晚厲害的人,她這個妹妹可不簡單得很,只怪她以前小看了她,以至於養虎為患,不過以後再也不會了。
夜晨的心思也是百轉千回,聽說當今聖上在女色上一向是冷情,除了已經故去的孝元皇后能讓今上肯費一點心,便是如今盛寵的甘夫人也是遠遠及不上的。夜晨心裡想著,其實沒有了孝元皇后也是極好的事情,若是皇后還活著,她們這些女子即便是進了宮也無出頭之日。如今中宮懸空,皇帝還沒有嫡子出生,誰要是能生下嫡長子,這榮華富貴一輩子算是穩住了,只要能耐心的住心,那皇后的寶座終有機會坐上的。
想來甘夫人盛寵多年,除了生出一個公主再無動靜,應該是生養不出了。
一個不能生育的妃子,便是有再多的聖寵又有什麽用。夜晨從來都是最實際的人,她沒有阮明玉的傾國之貌,也沒有杜鵑的妖嬈舞姿,但是她有一顆比任何人都冷靜的心。
聽著上面的名字一個個的念出,被念到名字的秀女哭哭啼啼的被送出宮去,夜晨的眼角動也不動只是冷冷的看著一幕。
羅知薇終於松了口氣,這裡面的人並沒有她的名字,面帶歡顏的拉著夜晚幾個去她的屋子裡玩,四個人鬥了一會葉子牌,又打了雙陸,天色黑了這才各自散去。
夜晚跟夜晨同路,兩姐妹並肩走在這冰冷陰暗的宮道上。這麽多日子了,她們兩人還真沒有幾回單獨的說說話,徐燦跟羅知薇總是無處不在。此時只有兩人,兩邊的石壁上,遠遠的便有一盞宮燈照路,暈黃的燈光讓著冷冷的夜色也多了幾分溫暖。
“你到是個命大的,三番兩次都危及生命,最後硬生生的又活轉回來。”夜晨開口了,出口的話卻是這樣的令人毛骨悚然。
夜晚一點也不意外,甚至於都沒有動怒,神情一如往常的和緩,嘴角甚至於帶著淺笑,“真是讓你失望了,你只怕是巴不得我就此死掉,只可惜……上天錘煉,我命不該絕。我跟你親姐妹,而從小到大你對我都是冷冰冰的,我自問沒有什麽地方得罪於你,你為何要如此?”
夜晚一直想不明白這一點,她對夜晨算得上恭敬,但是她總能察覺得到夜晨對她的厭惡跟排斥,那是打從心裡蔓延出來的。
夜晨聞言腳步一頓,側過身子,借著燈光細細打量著夜晚,忽而說了一句,“你應該慶幸你沒有長出萍姨娘那一張臉。”
夜晚眉心一蹙,緊抿的唇微微泛白,雙眸看著夜晨,緩緩地說道:“我姨娘又如何得罪你了?她是一個無福的人,早早的就沒了,我姨娘過世的時候,大姐姐年歲也並不大,怎麽地如此厭惡與她?”
夜晚凝眉,她真沒想到夜晨居然還這樣憎惡萍姨娘,在她的記憶力萍姨娘一直是一個溫和的人,而且隨著夜簫駐守在外,幾乎算是跟夜晨並無交集,後來回了京也沒幾年就病死了,怎地怨憤這麽深?
夜晨盯著夜晚,忽而冷笑一聲,“一樣的狐妹子!”
扔下這句話,夜晨揚長而去,只留下夜晚佇立風中百思不解。
燈光將夜晚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瘦弱的身板在夜色中越發的慘不忍睹。接連幾番的變故,的確讓夜晚的身子受了些損傷,被冷風一吹便覺得有些寒涼,攏了攏身上的粉色宮裝,這才慢慢抬腳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永巷初選過後,緊張的氣氛便蔓延開來,殿選就在三日後,這三日裡也不用學規矩了,只是好生的休息,等著最後的一戰。
夜晚現在也不著急了,慕元澈的心思她摸不透,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留在宮中,那日兩人之間的對話並沒有後續。慕元澈再也沒有提過自己的去處,而夜晚也在養病的那幾日沒有開口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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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做的,能說的,都已經盡心了,如果還不能留下……那她真是沒辦法了。
與其去整日擔憂,倒不如輕輕松松的放過自己,所以這幾日夜晚倒是過的挺舒服。閑來無事品品茶,雖然這茶水的確不好喝,再不然的時候就繡兩針針線,這針線還被羅知薇狠狠笑話了一番,的確夜晚的針線實在是無法見人。難得的徐燦也跟著笑了幾聲,明明繡的是一對黃鸝鳥兒,別人愣是認成了野鴨子,怎麽不是個可笑的事情。
夜晚也不惱怒,只管自顧自的說道:“人生來就沒有完美的,我對針線實在是沒有天分,那又有什麽法子。小的時候為了學針線,手指頭不知道挨了多少個血窟窿,就是這樣也就學了這般模樣,你們要笑便笑,我可不覺得丟人,我盡力了只是結果不如人意,對得起自己的心就成了。”
徐燦聽著夜晚的話若有所思,在看著夜晚的神情又有些不同了,這話倒是有幾分哲理。便開口應道:“夜妹妹倒真是極好的心境,要是人人都如你這般,這世上不知道少了多少紛爭。”
夜晚嗤笑一聲,想要說什麽又忍住了,只是眉眼間的那一份憤然卻完全沒有消去。
羅知薇一見便纏著問夜晚想要說什麽,不依不饒的,夜晚被纏得沒有法子,只得歎口氣說道:“我怎麽遇上你這麽個磨心的,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哎呀,夜姐姐這麽喜歡我,連上輩子都跟我是姐妹啊,可見真是緣分頗深呢。即是這樣那就更要非說不可了,是不是?”
徐燦抿嘴輕笑,夜晨冷眼看著這一切,並不答話。
夜晚被磨不過只得說道:“我原本是想說,龍生九子還各有不同,更不要說凡夫俗子了。人生下來本就是各不相同的,追求的自然也是不一樣的。就如同羅妹妹性子如此活潑,徐姐姐沉婉溫柔,可不是各有各的美,誰也替不了誰,誰也不是誰,自然就是紛爭不斷,有什麽可奇怪的。追根究底,追求的也不過就是那些東西,只是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看得透,榮華富貴轉眼成空,倒真不如自自在在的過好每一天,讓自己快快樂樂的才是正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