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一愣,看著綠玉說道:“采選宮女進入永巷,上頭從不違例召見,這回……”
綠玉很是上道的壓低聲音說道:“二姑娘可不是一般的秀女,之前在碧亭湖不是就單獨召見過,又是救過小國舅的人……”
綠玉沒有再說下去,看著夜晚已經走了出來,忙迎了上去,笑道:“二姑娘,請隨奴婢走吧。”
“煩勞帶路。”夜晚點點頭,跟杜鵑還有夜晨告別之後這才抬腳走了出去。
杜鵑的等到兩人的背影消失不見,這才轉過頭看著夜晨,“一家出來的,怎麽差別就這麽大呢?”
夜晨的臉色有些發白,身子搖搖欲墜,不過依舊挺直了脊梁看著杜鵑緩緩地說道:“是一家人就比不是一家人的好,而且這救小國舅的事情,又不是天天上演,得是有福氣的人才能碰上,我妹妹有福氣我這個最姐姐的自然也開心。”
“開心?”杜鵑嗤笑一聲,眼睛裡夾著譏諷,“真當別人是傻子,你們家裡的那點破事以為別人都不知道?夜二姑娘為什麽會搬出去?你以為她真的上了位之後會提攜你?我看你就做夢吧。”
杜鵑的話一陣見血直捅人的心窩子,夜晨差點都站不住,死死的盯著杜鵑,嘴角的笑容夾著冰冷的霜刀:“杜姑娘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聽說阮姑娘今兒個學習宮規的時候,腳痛得厲害,這上面要是派禦醫下來診治,我想杜姑娘應該想著怎麽交代才是。”
杜鵑聞言渾身一僵,狠狠地瞪了夜晨一眼,咬著牙說道:“這跟我有什麽關系,有些人就是矯情,動不動的就拿什麽陳年舊疾唬人,有什麽意思,有本事憑著自己的本事去爭啊,淨整些沒用的禍害人的招數,要臉不要。”
夜晨瞧著杜鵑的神情很是激動,又聽著她話裡的意思,好像當初阮明玉落水一事還有別的內幕,想要再探問幾句,就聽到杜鵑對著天空呸了一聲,然後又看著夜晨抬腳走了幾步靠近她,努力的擠出一個笑容,“我們兩個都是可憐人,誰也別笑誰,如果你跟我聯手說不定還有硬闖過去的可能,如果咱們各自為戰說不定你我都要拜落下來,你我的敵人都是勁敵。我提前把話說好,我們的結盟只限於能不進宮冊封,進了宮之後自然是各憑手段獲寵,到時候你我各走各的大道,如何?”
夜晨凝神看了看杜鵑,良久才道:“容我想想。”
“婆婆媽媽,磨磨唧唧。成,明早給我個話,你我成了聯盟我自然不會對付你,不過不是聯盟,若有一天你礙了我的路,我是不會看在同居一院的情分上手下留情的。”
杜鵑揚長而去,只留下夜晨百味雜陳的站在那裡。說實話以前從未接觸過杜鵑這樣的女子,雖然同住一個都城,但是因為彼此的交際圈子並不一樣,所以也只是聽說過,並未接觸過。聽著杜鵑的一番話,夜晨不知道是該佩服她藝高人膽大,居然在這后宮裡在這樣的地方說出這樣的話,毫不避諱。也不知道是認為她太過愚蠢自大,不將別人放進眼裡,這樣的愚蠢之人與她合作無異於是飛蛾撲火。
正因為猜不透這些,夜晨才會對杜鵑說考慮的話。
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夜晨疲倦的和衣躺在牀上,牀上只有一牀薄薄的褥子,這樣躺上實在是不舒服,她又把錦被鋪在身下這才覺得舒服了些,仰望著香灰色盤花紋的帳子頂發呆,屋子裡熏了香,雖然不是多麽上好的香,但是總算是有凝神靜氣的功效,夜晨漸漸地安定下來。
杜鵑能說出這樣的話,而且分析的很是透徹,這樣的一個人,怎麽會是一個魯莽無腦的?如果杜鵑真的跟自己合作……夜晨想起徐燦,自己倒是多了一條出路。
夜晨本來跟徐燦是挺好的朋友,但是有一回無意中卻聽到了徐燦跟前的丫頭說的幾句話,讓她的心裡翻起了大浪,原來徐燦曾經從夜晚的嘴裡套出許多話去,但是她從沒有想過質問過自己。
如果問至少自己還有辯解的機會,但是徐燦根本就是問都不問,直接定了她的罪,夜晨心裡多少有些傷心。她是做得不對利用了徐家,可是至少徐燦得問一句不是?
夜晨翻來覆去左右為難之時,夜晚正在重重疑慮之中膽戰心驚的前行。如果夜晚真的是初進宮的秀女是絕對不會懷疑的,但是,她是在這座宮裡生活了那麽多年的人,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是無比的熟悉看著這行走的路線,夜晚心裡漸漸的發涼,渾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是被這種驚嚇給驚得張開,冷風穿過,遍體生涼。
永巷是整個皇宮最偏遠的角落,如果從永巷到達明光殿有兩條路,第一條路,從永巷出來經過冷宮,穿過清漪居,走過甘夫人的宜和宮,然後過儀元殿、錦畫軒就到了明光殿。不走這條路,走另一條的話,從永巷出來,過絳雲閣,穿過諾大的禦花園,然後經過出雲殿,過了芙蓉軒就到了明光殿。
夜晚凝神注意著眼前的路,綠玉居然帶著在禦花園裡兜起圈子來,禦花園佔地極廣,走在其中很容易迷失方向。不要說一個新進宮的秀女,便是在宮裡生活多年的宮女也是要十分謹慎才是。幸而綠玉自己也不敢往深處走,只是在禦花園的中間領著夜晚慢慢走,還不時的介紹這裡的景致,每一種奇花異草說的很是詳細,言笑嘻嘻,可愛活潑。
只可惜夜晚不是什麽都沒見過的人,也不是對這深宮一無所知的人,她已經瞧出了端倪,為了不打擾敵人,還要知道這名宮女的背後究竟是何人指使,就只能假裝什麽都沒發現,跟著綠玉繼續兜圈子,嘴裡還不時的問些話,慢慢地探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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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邊走過去,穿過錦鯉池就到了明光殿了,夜二姑娘第一次進宮怕是覺得路好遠吧。”綠玉抿嘴直笑,看著夜晚的神情天真無邪。
這后宮裡哪裡來的天真無邪的人,綠玉還真是當夜晚是個初進宮什麽都不懂的。穿過錦鯉池就到了明光殿?簡直就是笑話!
錦鯉池在禦花園的東北方向,正好跟明光殿相距甚遠,如果從錦鯉池到明光殿,至少還要經過漱玉殿跟柔福宮,路遠了一倍不止!
夜晚聽到這話眉眼間帶著微微的疲憊,學了一天的規矩的確是有些累了,聽到綠玉這話立刻喜笑顏開,“總算是快到了,宮裡的地面實在是太大了,走的都有些暈頭轉向。”
“二姑娘辛苦了,前面就到了錦鯉池,裡面養了好多的錦鯉,你可在那裡稍微歇一歇咱們再走就是了。姑娘學了一天的規矩,又走這麽遠的路實是辛苦了。”綠玉十分關切的說道,伸手替夜晚拂開擋在前面的花枝,眉眼彎彎。
夜晚面不改色,嘴角還帶著笑容,“這樣會不會耽擱時間?不然還是直接趕路好了。”夜晚故作為難的說道,錦鯉池?那裡可是有水的地方,而且又偏僻,要是自己突然失足落入水中一條小命可就交代了。夜晚本就對綠玉起了疑心,此時聽到綠玉居然提議在錦鯉池歇腳,心裡自然是警惕萬分。
死過一回的人,對於任何有危險的事物或者人,都有一種發自己與內心的排斥跟警覺。
夜晚故意這樣說也是一種試探,她想要試探這個綠玉是不是真的有心暗害自己。如果不是,她自然會急著想要複命,當然不願意在路上耽擱。但是鑒於其在禦花園的表現,夜晚已經能肯定綠玉沒安好心,但是為了以防萬一夜晚還是決定再試探一次。
綠玉聽到夜晚這樣說,輕輕一笑,“姑娘不用擔心,這個時辰正是用膳的時辰,咱們便是去了也得在外面等著候命。既然還有些時間,瞧這姑娘也挺累的,倒不如在錦鯉池賞著景還能歇歇腳,一準誤不了事,您就放心吧,畢竟奴婢可擔著差事呢。”
若是旁人聽到這話自然就會信了,但是夜晚反而心裡歎了口氣,這姑娘是鐵心要害自己了。就是不知道是給自己一個警告還是想要自己的命。不過既然來了錦鯉池這種地方……夜晚努力的想著怎麽樣才能逃脫升天,夜晚不會坐以待斃,雖然對手挑了這樣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絕佳地方。
夜晚看著綠玉的背影,瞧著她極為熟練的穿花拂柳往前走,綠玉是東籬手下的人,而東籬是慕元澈跟前的大宮女,夜晚不知道這是不是慕元澈的意思。想來這宮裡除了慕元澈應該沒有人能收買明光殿的人,夏銀月?夜晚覺得夏銀月的手不會伸得這樣長才是。
如果真的是慕元澈,夜晚又覺得有些矛盾,慕元澈身為一個帝王,怎麽會有這樣的手段暗害自己,更何況慕元澈已經提前告訴自己,他不希望自己留宮,既然已經告訴過自己,那麽自然不會多此一舉,最為重要的慕元澈從不會行小人之事。
夜晚一時間也很是糾結,又有些恐懼,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夜晚已經排除掉慕元澈,但是能有權利收買跟靠近明光殿,並且能讓明光殿的人敢於背主做出這樣的事情的,除非背後那人真的有那種本事折服或者是能挾持住對方,不然綠玉這樣的奴才,怎麽會輕易被人收買?沒有足夠的分量,沒有足夠的利益,她們是不會讓自己陷入險境的。
而附和這些條件的,夜晚想來想去,除了夏銀月就還有一個惠妃,但是惠妃對自己並無惡意,那麽就只剩下夏銀月。雖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之後,剩下的這個答案,哪怕再匪夷所思也一定是正確的,這是酈香雪用生命得到的答案。
雖然不敢相信夏銀月能有這樣的本事,但是夜晚也絕對不敢掉以輕心,一邊隨著綠玉說話不引起她的疑心,一邊想著辦法脫身。
現在是各宮各院用晚膳的時辰,禦膳房在整個皇宮的東南角上,除了各宮主位能有自己的小廚房,其余的嬪妃必須要到禦膳房拿到屬於自己份例的飲食。而進過錦鯉池要去拿膳食的就只有以前住在鎖煙樓的丁昭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