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奴婢分內之事,杜小主不用客氣。”許姑姑對著杜鵑就能知道她是誰,可見是做過功課的。
杜鵑的神情微微一愣,顯然也有些吃驚,沒想到這位許姑姑居然知道她的名字,笑容有點僵硬,“沒想到姑姑居然已經認識我們,倒是有些獻醜了。”
杜鵑意在試探,夜晚並不答話,夜晨看著許姑姑想要說什麽終究還是咽了回去,默默的站在那裡。杜鵑並不是一個能容人的,這個時候搶了她的風頭,只怕日後少不得受些閑氣,因此還是不要在明面上鬧僵比較好。
“小主過獎了,來之前奴婢就已經聽尚宮大人說過各位小主的情況。奴婢並不認識小主,但是根據小主的穿著以及小主站立的位置也能猜出幾分。”許姑姑笑著說道,這一笑倒是顯得柔和了許多,沒有了方才生硬犀利之感。
但是夜晚心裡還是覺得有些意外,沒想到許姑姑僅是憑這樣的小小的地方,就能猜出她們各自的身份。可見此人心思縝密,手眼靈活之輩,當然宮裡生活多年的人,要是著一點眼力也沒有,早就成了一坯黃土了。但是這樣靈活的一個人,偏偏在夜晚三人跟前,把她自己的心思給點了出來,她明明白白的告訴對方,我是個什麽樣的人,這才是重點所在。
夜晚素來知道后宮裡這些教引姑姑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以前也只是聽說,但是這回卻是親眼所見,那感覺是絕對不一樣的。從頭至尾夜晚一句話都沒有多說,只是半垂著頭,遮住了半邊的眉眼,濃濃的陽光透過樹梢落在她的身上,朦朧之間反而有一種並不真切的疏離感。
許姑姑的眼睛並沒有從夜晚的身上多做停留,看著三人又道:“三位小主,每日上午辰時末刻到巳時末刻要學規矩,下午申時初刻到酉時初刻學規矩,請不要耽誤課時辰,相比三位小主都是明白人,定不會讓奴婢難做。”
許姑姑的口氣並不嚴厲,但是就會有一種他們三人不管是哪一個晚了時辰……這後果還真不敢預料。
“是,姑姑請放心。”杜鵑三人一起應道。
不管她們的出身有多麽的顯赫,也不管以後會不會成為皇帝的寵妃,但是至少眼前她們都得像眼前的這名女子彎腰,好好的,謙卑的,學著宮裡的各項規矩禮儀。
許姑姑不是一個多話的人,說完這些就告辭了,臨走時說好,下午申時初刻準時到。
送走了許姑姑,院子裡就只剩下了夜晚三人,遠遠的還有各自的宮女在一旁伺候著。
杜鵑那雙嫵妹生風的眼睛淡淡的掃過夜晚跟夜晨,淺淺一笑,妹意橫生,“你們看著這位許姑姑如何?”
夜晚抬眼看向夜晨,頗有以夜晨馬首為瞻的意思。杜鵑的眼睛就是微微一眯,只見夜晨十分溫和的看了一眼夜晚,這才看著杜鵑說道:“杜姐姐心知肚明又何必問我們,許姑姑自然是極好的。”
杜鵑就冷哼一聲,冷眼看了夜晚兩姐妹一眼,淡淡的說道:“是嗎?真是要借你的吉言了。”這才扭著帕子走了。
夜晚望著杜鵑的背影,真是婀娜多姿,好生養眼。只是嘴角勾起的笑容卻有些冰冷,看也不看夜晨只是壓低聲音說道:“姐姐,你說杜鵑有幾成機會留宮?”
夜晨沒想到夜晚會主動開口,不過這個問題真是一個好的問題。首先杜鵑在家世上略勝二人一籌,在這杜鵑比夜晚姐妹出色多了,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嫵妹生色,再配上極美的舞姿,這樣的女子什麽樣的男人能拒絕?
夜晚在還是酈香雪的時候就明白一個道理,男人絕對不會為愛情守身如玉,尤其是一個帝王,用有天下最美的女子,怎麽會守身如玉呢?
即便現在重生為夜晚,她也依舊認為男人不會為一個女人拋棄全天下的美麗女子。如同司徒鏡這樣的男子,也不可能只有一個女子,夜晚心裡也明白,即便是她真的能跟司徒鏡兩情相悅,她甘願做他的貴妾,但是夜晚的頭上會有正妻,下面還會有無數個妾室。不管你嫁給什麽樣的男子,都絕對不會成為那個男子的唯一,或許真的會有所謂愛情的唯一,但是絕地不會有肉體的唯一。
夜晚太清楚,太明白,太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沒有身懷那些不切實際的想象,所以夜晚比任何人都能更清楚的看到許姑姑那眼睛深處的嘲弄。是的,沒一個女子都會帶著最初的夢想踏入深宮,但是能受寵的並長寵不衰的,其實沒有幾個,更多的是命喪后宮的傾軋之中的悲慘。
夜晚坐在窗前,對鏡梳妝,讓此後的宮女在門口守著,自己卻是默默發呆。這屋子裡很簡陋,除了一張雕花牀,還有一張紅木桌,配置四個凳子,還有一個簡陋的銅鏡梳妝台,簡直可以算得上家徒四壁。
永巷的條件的確是差透了,而且夜晚的屋子更是背陰潮濕,一整天只有早上的時候才能透進一點陽光來,除此之外一整天都見不到陽光,因此這屋子裡即便是熏了香都有種發霉的味道,讓人不舒服極了。
夜晚十分厭惡這種氣息,但是居住在這裡她沒的選擇,只能忍著,受著,委屈著。夜晚壓下心口的煩躁,細細的思量今天見到的這位許姑姑究竟是不是夏銀月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許姑姑偽裝的太好心機太深自己沒看出來,還是許姑姑根本就不是夏銀月的人,至少目前夜晚並不能分辨出來。
活在這深宮,時日久了,便是一只耗子也能成精,不要說一個人了。在這個冰冷陰暗,每一個角落都充斥著陰謀與暗算的時候,夜晚也只能打起精神去面對。如今,她真的只是一個人。
不用好說夜晚,便是夜晨跟杜鵑也在想著這位許姑姑,畢竟許姑姑是她們的教引姑姑,至關重要,所以誰也不敢輕忽以對。
夜晚用過午膳,又小憩了一會兒,將自己周圍的環境細細的想了想,這才微微的有些安心。住在夜晚院子裡左邊的有羅知薇,右邊院子裡有徐燦,這兩人可算是熟人。羅知薇雖然是個極不靠譜的,但是卻能很快的知道周遭發生的事情,夜晚想著自己如果想要知道什麽只要去羅知薇哪裡走一趟就是了。
至於徐燦……夜晚笑了笑,這更是個有意思的。
夜晚前世是母儀天下的皇后,規矩禮儀比任何人都知道的清楚,因此學起來並不吃力,但是夜晚絕對不會出風頭,每每做的跟杜鵑還有差不多許,要受罰便是三人一起,不受罰也是三人一起,出乎意料的在這一方面三人格外的默契。
從這一點,三人就知道這個許姑姑不是她們三人中的任何一個以前認識,或者想要去巴結的人。
從許姑姑的行事作風也能瞧出幾分,這個人並不是輕易就能收買的。與其花費心思去收買她,倒不如真的把心力都放在學規矩上,反正只要三人一直表現的差不多,總是不了大錯的。
三人這樣的表現真是讓見多識廣的許姑姑也有了些意外,真是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三人商議好的。許姑姑也不是一個好相與的,當下就施展了分離之術,三人學的是完全不同的規矩,一個練習蹲步,一個就練習走姿,另一個就學著怎麽見禮。到底是手段多多的管教姑姑,一下子就把詭異的平衡給打破了。
越是這樣,三人越發的有了好勝心,都想著好好地表現一番,至少等到教引姑姑回報的時候,自己是最優秀的那一個,這樣的話留宮的希望就又大了幾分。
等到酉時初刻這一下午的學習總算是告一個段落,夜晚這才喘口氣,覺得腿酸得要命,因為夜晚練習了一下午的蹲步。不得不說許姑姑的眼睛真毒,這蹲步是低位的嬪妃向高位行李用的。夜晚什麽都好,唯獨蹲步做不好,前世只有別人給她行禮的,再加上她對著慕元澈兩人獨處的基本上很隨意的,並不像是那些嚴肅的帝後相處,大多時候夜晚沒有蹲下身去,就被人擁進懷裡了。所以這蹲步的確是夜晚所有的禮儀裡最容易出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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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姑姑居然只從幾個動作就瞧出了這一點,夜晚真是歹命,蹲了一下午不累才怪呢。
“今天的學習就到這裡,三位小主辛苦了,奴婢也該告辭了,明早卯時末刻奴婢準時到。”
“是。”三人齊聲應道,再也不敢有絲毫的應付。
等到許姑姑真的走了,杜鵑一張笑臉幾乎繃不住了,也不跟夜晨跟夜晚說話自顧自的回屋歇息去了。夜晨也很是疲憊,夜晚也想早些回去休息,偏偏這個時候徐燦跟羅知薇竟像是約好了似的一起前來拜訪,一個是找夜晨,一個是找夜晚。
羅知薇一見到夜晚就格外的親熱,一把挽著夜晚的胳膊說道:“夜姐姐,真是好累啊,教引姑姑好嚴肅。”
徐燦笑著接口說道:“羅妹妹莫要這樣說,被人聽去了可不好,需防隔牆有耳。”
羅知薇忙捂住嘴巴,忙四處看了看,拍著胸口說道:“幸好周圍沒人。”說這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夜姐姐,你不會怪我來打擾你們吧,我在這宮裡實在是沒有熟悉的人,就只能找夜姐姐說說話了。”
看著羅知薇一副了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徐燦不等夜晚跟夜晨說話,便先執起她的手笑道:“不會的,羅妹妹只管放心,阿晨跟晚妹妹都是極好的性子呢。”
羅知薇這才放下心來,她言語有趣,肢體動作又格外的豐富,說笑起來著實惹人憐愛。
細細密密的陽光透過舒朗的枝椏灑落下來,夜晚的眼神從徐燦的身上若有似無的滑過。徐燦拉攏羅知薇靠近她們姐妹究竟是為了什麽?自從上回在徐府發生過那樣的事情後,夜晚堅信徐燦一定是恨透了夜晨,但是徐燦還是一如既往的跟夜晨親厚,而夜晚自己也好像是真的是酒後吐真言,把那天的事情忘得乾乾淨淨,幾次見到徐燦都沒有提及此事。徐燦更是沒有主動提及好像真的以為夜晚不知道自己說過些什麽一樣,這樣的女子夜晚是有些敬而遠之的,因為她太神秘,心思太隱晦,你看不穿瞧不透,這樣的敵人比羅知薇這樣的令人不安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