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試試

發佈時間: 2024-11-06 10:0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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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打架的時候腎上腺素飆升,時慈只顧揮拳,都沒感覺到疼。
現在到了醫院,才發現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好像被拆開重組,每一個縫隙都好像一面破掉的玻璃窗,呼嘯的寒風吹得窗簾獵獵作響。

“年輕人,別這麽衝動,拳頭能解決什麽問題呢……”

負責給時慈消毒包扎的是個中年醫師,早已過了這種熱血的年紀,說話慢吞吞的,顯得格外和善。
看眼前這小夥子一表人才,被打得好幾處破了相,跟個破布娃娃似的,也怪心疼的。

“看看,指骨骨折,多疼啊,十指連心喏……哦,你們是他的父母吧?”

手上的夾板已經上好了,醫師長歎一聲,忽然見急診門外進來兩個人,他抬頭看了一眼,從對方的年紀打扮很輕易地判斷出來人身份。
他看倆人氣勢洶洶,還以為是得知孩子打架生氣的家長,正準備勸兩句,就看那中年男人衝進來直接甩了眼前這一表人才的小夥子一個耳光——

“誰給你的膽子主動衝上去打宋持風的,我看你是瘋了是吧!”

‘啪’地一聲幾乎響徹整個急診,不光把醫師打愣了,也把時慈打愣了。

“爸,他搶了我的女朋友啊!”時慈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父親,嘶啞聲線難以自控地咆哮而出:“你到底還是不是我爸!”
“我要不是你爸我就讓你被宋持風弄死算了!”

時母本來也憋著一肚子火,現在看丈夫已經發瘋了,只能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先把丈夫推出去,再把時慈從醫院拖上車再說教:“你這個小孩怎麽說不明白呢,上次跟你扯了半天一句也沒聽進去是吧,宋持風是我們能惹得起的人嗎,今天他能走法律程序給我們賠點錢了事,明天就能走法律程序把我們家給弄沒了!”

“他有錢,所以他就可以處心積慮搶我女朋友了?”時慈想起來還生氣,氣自己的愚蠢與天真,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竟然還沾沾自喜於能接觸到同行業頂端的人。

今天之前,他都還在半信半疑,覺得不至於。
畢竟宋持風是什麽人啊,以他的社會地位,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怎麽可能會偏偏喜歡上一個有男朋友的,剛從象牙塔裡出來的小姑娘。
所以宋持風屢屢出現在他面前,甚至當著他的面給寧馥獻花,他都沒有多想,畢竟寧馥即便確實優秀,也不可能優秀到會被這樣的人喜歡上。

“啊,對,就是這樣!”時父極為不耐,語調猛地揚起:“跟你說了幾百遍了,那個女的不是個安分東西,你非要喜歡她,你喜歡她什麽,喜歡她那張漂亮臉蛋?你能喜歡別人不能喜歡?”
“小慈,媽媽也不想再跟你說之前的話了,事實就是這樣,人家有錢有勢,我們沒有,就是只能受氣,你要是不想受這個氣,就回家跟著爸媽好好乾,以後你帶著廠子出人頭地了,什麽樣的女朋友找不到?”時母看著兒子完全打不起精神的臉,歎了口氣:“你也別一直惦記著了,依媽媽看,他們倆長不了,那宋持風還真能和她談戀愛?還不就是玩玩而已。”

父母的話苦口婆心,卻如一陣風一般,從耳朵的這頭到耳朵的那頭。
他看著窗外再一次逐漸入夏,道旁樹鬱鬱蔥蔥,把上空擋得嚴嚴實實,路燈的光在中間被切割分解,落到地上只剩下絲絲縷縷一點點。

以前一中就是這樣,樹特別多,回寢室的路上明明有燈,卻總是黑漆漆的,很多女孩都會自備一個手電筒。
他和寧馥談上戀愛之後,就沒再讓她自己打過手電筒,每天不管刮風下雨,都一定陪她走過那段黑漆漆的路。
有一次寧馥牽著他的手,聲線又軟又輕:“時慈,你會一直陪我走這條路嗎?”
他當時答得不假思索:“會啊!”

但是現在那個問出這個問題的女孩,再不會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也再不會和他走過這樣一條路了。

大男孩看著車窗外的無邊夜色,鼻頭酸澀,眼前一片模糊。
憑什麽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憑什麽他就要忍氣吞聲。他們明明之前還好好的,就是因為宋持風出現了,一切都變了,寧馥原本眼睛裡只有他一個人的——

他怎麽能甘心?
他怎麽能甘心!

那頭,林詩筠和寧馥一塊兒坐宋持風的車到了自己的小出租屋樓下,趕緊溜上樓去,把獨處的空間讓給他們。
寧馥原本和好友一起坐在後座,開到地方之後聽見前座男人問她“你坐過來還是我坐過去?”便換到了副駕駛座上。

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了,好在明天林詩筠不用去工作室坐班,可以在家睡個大懶覺,但寧馥還得去泳池報到。
她把這事兒跟宋持風說了之後,就聽男人輕笑:“嗯,稍微聊兩句就放你去睡覺,好了吧,大舞蹈家?”

寧馥現在已經習慣宋持風叫她大舞蹈家了。
她抿抿唇,看著宋持風臉上的傷口結出來的血痂,“你這樣回家,怎麽跟家裡人解釋啊?”

這麽多處傷,要說摔了一跤,未免太牽強了。

“我不回家住也無所謂,可以等傷好了再說。”宋持風目光往旁邊陳舊的居民樓掃了一眼,“這裡你還住得慣嗎?”
“還好,我住哪其實都差不多。”寧馥說:“和詩筠住在一起很開心。”

畢竟四年都沒有起過矛盾的和睦宿舍足見三人之間性格有多麽契合,其中寧馥內斂,林詩筠外放,馬慧欣正好處於兩人中間,跟寧馥待一塊兒的時候靜得下來,跟林詩筠鬧也鬧得盡興。
前兩天她們還在商量著要不要之後叫上馬慧欣,三個人一起合租一套房,還原百分百的寢室味道。

“那我都有點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說這個好消息了。”

男人輕笑一聲,寧馥才意識到他的好消息並不是剛才在工作室說的那番話。
“什麽好消息啊?”寧馥還真有點好奇了,“你說說看唄。”

“你要求的房子,我找到了。”宋持風說:“一千五一個月,紅芪路那邊,前兩天我去看了一眼,家具都有,就是有點小,而且樓層有點低,早晚可能會吵。”

寧馥愣了一下。

其實她前兩天起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就是她真的需要再另外租房嗎?
現在和林詩筠的生活很開心,她覺得或許給林詩筠交一份房租緩解她的生存壓力,會是一個雙贏的選擇。
反正她們睡在一張牀上也不會覺得擠,相反,只覺得非常溫馨。

但今天的事情改變了寧馥的想法。

時慈可以去她工作的地方堵她,當然可以再去其他地方堵她。
比如林詩筠這裡。

寧馥今天一整天上課的時候都在想這個問題,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要自己租個房,只是她沒想到慶城真的還會有這種地方。

月租一千五,地段不偏僻。
紅芪路,離她練舞那個游泳館很近,近到讓她甚至開始懷疑:“真的是你找到的嗎?”
不是買來轉租給她的吧。

宋持風有些啞然失笑:“寧馥小姐疑心有點重啊,你要不信,我明天可以帶你去見房東。”

還真有?

寧馥相當意外:“你是怎麽找到的?”
宋持風微一挑眉:“去看看?”

“什麽時候?”
“現在。”

男人的車在黑夜中劃過一道流暢線條,而後迅速在夜色中消失不見。
寧馥坐在副駕駛上,感覺今晚就跟一場夢似的,打架,進警局,她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裡沒體驗過的事情都一口氣體驗到,最後還能峰回路轉塵埃落定,落在一間讓她非常有安全感的小房子上。

一室一廳一衛,沒有廚房,陽台就是一扇窗,窗台上擺著一株綠蘿,一株多肉。
家具大概是一直被放在這裡供租戶使用,看著很陳舊,牆皮亦然,從天花板到地面,被不止一條裂縫鏈接。
沙發是布製的,對面放著個大屁股老電視,擠得沙發和茶幾之間幾乎只剩兩條腿的空間,但不得不說,這種陳舊與狹窄有一種與價格很匹配的踏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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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可是紅芪路。
寧馥之前看APP上,附近房源哪怕合租都得一千五六了。

寧馥心下還帶有幾分狐疑,開了燈往裡走兩步,才發現這裡家具不止客廳那兩件,其他也很齊全。
臥室裡的牀,褥子,都是現成的,書架上還有幾本零落的書,寧馥走過去拉開抽屜和櫃子看了一眼,發現竟然還有一個簡單的醫藥箱,不過裡面已經沒什麽藥了,只有一瓶見底的醫用酒精和幾個醫用棉球,估計是量太少懶得帶,就丟在這了。
這一切都好像在無聲地告訴寧馥:真的有前一任租戶。

看來這地方還真不是宋持風買來轉租給她的。
一直壓在心頭的事情忽然得以解決,寧馥忽然想到什麽,看向宋持風的時候眼睛裡微微跳動著一點柔和的光:“你坐在沙發上等我一下。”

她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哪怕並沒有提笑肌,也沒有揚起嘴角,但只是看著那一雙浮動著暖色笑意的眼睛,就已經讓他挪不開眼。

“我在這等可以嗎?”他舍不得走。
寧馥有點奇怪:“不可以,你太高了,站著我夠不著。”

好吧。
宋持風聞言點點頭,便退出了臥室,回到了客廳。

寧馥看著他坐在沙發上的樣子,忽然覺得有點逆來順受的味道。

逆來順受?

她被自己最近用來形容宋持風的詞語給嚇到了。
不諳世事,天真,逆來順受。

這些詞,哪一個和宋持風有關系?

寧馥把酒精和酒精棉從醫藥箱裡撿出來,拿到客廳,在宋持風旁邊坐下。
她聽見男人問:“要給我上藥?”
“嗯,不然呢?”寧馥動作不太熟練,但還算利索,“雖然這個也不是什麽藥,就是殺一下菌,萬一感染就不好了。”

話音落下,過了兩秒,寧馥才聽見男人笑著嗯了一聲:“好。”

上藥的過程中他一聲也沒吭,就好像寧馥手底下擺弄的是別人,寧馥也沒壞到故意去弄重點欺負人,就很正常地把藥上完,然後把剩下的東西裝好,準備放回醫藥箱裡。
她回到臥室,剛把東西放好合上蓋子,頭頂上的燈管就閃了兩下,倏地黑了下去——

不愧是老房子。
軟硬件兒都有問題,也算正常。

客廳的光透進來,寧馥將就看著把醫藥箱放回原位,站起身的同時便被人從身後抱住。
宋持風身上還帶著一點沒揮發完的酒精味兒,好像大半夜喝了個爛醉回家的男主人。

“宋持風?”

寧馥回頭,嘴唇上就正好被男人溫熱乾燥的雙唇磨蹭過去。
他沒有加深這個吻,而是語氣相當溫和地與她商量:

“如果你還喜歡這裡的話,我們今晚要不然就先住一次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