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看著夜晚的神情很是和藹,笑了兩聲說道:“沒想到還有這樣率直可愛的人兒,居然這樣不居功的。本宮覺得這夜二姑娘這樣的純善才是人人該效仿的,做事先做人,二姑娘做得很好。來,你到本宮跟前來,本宮好好看看咱們這位當不得真的女英雄是個什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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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這般誇讚夜晚,夏銀月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臉色僵了僵,便笑道:“本宮也好奇得緊,上前來,讓我們好好的瞧瞧。”
夜晚慢慢的站起身來,那一身軟煙羅的裳裙隨著夜晚的步伐無風自動,層層疊疊的裙擺直到腳踝,寬大的裙擺便像是當起了漣漪,煞是好看。頭上的彎月髻垂下的翡翠綴角,也是隨著走動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好似銀鈴一樣,在這廳裡不停地流轉,回旋。
惠妃跟甘夫人同坐高台,因為惠妃比甘夫人低了一級,因此惠妃的座位便比甘夫人的稍微低一點點。夜晚站在惠妃跟前不遠處便彎腰行禮:“臣女夜晚見過甘夫人,惠妃娘娘,兩位貴主金安。”、
因為夜晚是在惠妃面前停住腳步,沒有靠近甘夫人,甘夫人的神情很是不好看,惠妃的臉色倒是越發的和藹了。居然親自拉著夜晚的手上下的打量著,然後轉過頭對著甘夫人說道:“甘妹妹,這二姑娘還真是個有福相的,雖不如阮家姑娘容貌明豔,但是也多了幾分婉約。”
“惠妃姐姐說的是,本宮瞧著也是個好的。”甘夫人的眼神落在夜晚的身上帶著笑,但是那眼睛深處卻是一片冰冷。夜晚居然選擇了惠妃,這讓她很是生氣。她跟惠妃同時要求夜晚上前來,只要是個聰明的,都會投靠自己,亦或者兩者皆不靠,不曾想到夜晚居然會選擇惠妃。若不是知道夜晚跟惠妃真的是從未見過,沒有絲毫關系,她都要懷疑這是惠妃故意安排的。
夜晚垂著頭並不說話,只是默默的站在那裡,任由惠妃拉著自己的手。以前她也是這樣握著惠妃的手,告訴她,人要看開些,才能活的開心。如今瞧著惠妃倒是比以前多了幾分開朗,夜晚是開心的。
惠妃這時才細細的打量夜晚,其實惠妃自己也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個小姑娘居然會這麽不給甘夫人面子,而是站在自己的跟前。宮裡宮外誰不知道甘夫人盛寵,只要是個聰慧的都會選擇甘夫人,倒是沒想到這個傻愣愣的小姑娘因為自己幾句話就這樣投誠了,真是傻的可愛。再加上夜晚眉眼間一片柔和,偶爾偷看自己一眼也是呆著笑,那笑容純純的,一閃一閃的,透著親近。
惠妃覺得自己有些眼花,好像透過這雙眼睛望到了孝元皇后。別人看著孝元皇后端莊大氣,尊貴威嚴,其實他們卻不知道私底下孝元皇后也會跟個孩子似的,調皮的時候就會眨眼睛,一閃一閃的好似天上的星。
惠妃越看越覺得夜晚順眼,越看越是歡喜,好像有種她自己都講不清楚的感覺從心裡蔓延上來。
甘夫人在一旁冷眼旁觀,面上帶著淺笑,毫不漏端倪,只是握著杯子的手卻有些發緊。眼神一轉隨意的笑了笑,“惠妃姐姐倒是跟夜二姑娘投緣,握著手竟是舍不得放開了。”
甘夫人這樣一說,下面的諸女瞧著夜晚的神情便有些不善,為什麽這個夜晚總是這樣好運氣,好像不管什麽時候最耀眼的總會是她,明明是個什麽都不出眾的。
惠妃哪裡看不透甘夫人的意思,隨意的笑了笑,伸手撫了撫鬢邊的步搖,這才笑道:“方才甘妹妹不也是瞧著阮姑娘跟杜姑娘很投緣,這人跟人是要講眼緣的,本宮跟二姑娘還真是投緣,要說起來這麽多年了,我還沒這樣喜歡一個小姑娘的。”
“惠妃姐姐說的是,人跟人是要講眼緣的。”甘夫人並不跟惠妃爭執,隨意的附和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可是惠妃似乎並不打算放過甘夫人,只聽惠妃呵呵一笑,眼睛直直的看著甘夫人,開口說道:“甘妹妹正是有這個體會的,自然是也覺得該如此,當初妹妹可不是合了孝元皇后的眼緣,真是有福氣呢。”
眾人都知道,甘夫人當初就是跟孝元皇后親如姐妹,能在后宮步步登高,孝元皇后可是功不可沒。但是,誰都沒想到這個時候惠妃會提起已故的孝元皇后,畢竟孝元皇后這個人尋常人是不敢提及的。孝元皇后跟孝武帝十年夫妻伉儷情深,誰知道一道旨意突然將孝元皇后打入冷宮,緊接著孝元皇后自縊身亡,孝武帝居然痛不欲生,還親封孝元兩個字。
孝元皇后就是一個禁忌,雖然並沒有明令不許提及,但是因為孝元皇后的失寵跟自縊實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民間傳聞一直是不曾斷絕。再加上聖旨中所言孝元皇后是謀害甘夫人的孩子,這個時候惠妃卻當眾提及孝元皇后跟甘夫人之間的關系,實在是太令人吃驚,一時間大廳裡更是落針可聞,便是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甘夫人的臉色這個時候也有些維持不住了,但是還是很快的將不悅壓了下去,轉而一笑,看著惠妃說道:“孝元皇后並不是只對本宮一個好,想當初惠妃姐姐痛失愛子,也虧得孝元皇后多加撫恤不是嗎?”
惠妃臉色微白,畢竟小產是她曾經最痛苦的事情,甘夫人這樣明晃晃的提起,可不是直扎她的心口窩嗎?
夜晚記得以前惠妃跟甘夫人可不是這樣針鋒相對的,怎麽現在會這樣呢?兩位高位妃子鬥法,便是夜晚這個普通臣女也不能插嘴的,稍不小心就會成為炮灰,就在這個時候就聽到嚴喜那尖尖亮亮的大嗓門傳了進來,“皇上駕到!”
盡管這裡的人都知道,慕元澈很有可能回來,但是誰也想不到居然來的這樣快,夜晚更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種情況下跟慕元澈見面。但是還是跟著眾人跪了下去,口呼萬歲,行禮伏了下去。
夜晚伏在地上,心境平和,目光淡淡的凝視著地面,熟悉的龍涎香的味道漸漸傳來,緊接著身穿明黃色繡著海水雲龍紋常服的慕元澈從夜晚的身前走過,他的腳步沒有絲毫停留,夜晚垂著頭並沒有看到慕元澈的腳步雖未停,但是眼睛卻是在她的身上淡淡掃過。看到夜晚身上的衣衫時神情冷凝如常,瞧不出任何的思緒。
早就有內侍立刻搬來皇帝的禦座,甘夫人的座位便往下挪了挪,惠妃同樣跟著往下挪,等到慕元澈安坐,這才聽到嚴喜大聲喊道:“平身!”
眾人謝恩,這才站起,嚴喜又喊:“賜座。”
甘夫人跟惠妃先入座,然後眾人這才一一落座。
然而,夜晚沒有地方可坐,方才她是被甘夫人跟惠妃招來,哪裡有她的座位。
夜晚也不急也不惱,身子悄悄的往後一退,立在惠妃右手下方,垂眸斂眉,神情平靜。眾人自然都看到了夜晚的動作,沒想到她居然能這樣妥當、安穩的退下,沒有局促不安,沒有慌張失措,就好像很自然的這麽一退,大方舒展,順其自然。
甘夫人的眼尾掃過夜晚,然後轉頭看著慕元澈,微微一笑:“皇上來的正巧,臣妾跟惠妃姐姐正請來夜二姑娘說話,也想見識見識咱們大夏的巾幗英雄呢。”
甘夫人的聲音柔柔的,眉眼彎彎的,瞧著就令人心神愉悅。可是這話聽著就令人不怎麽舒服了,巾幗英雄?不過是救了小國舅,怎麽就能算得上巾幗英雄,是暗指小國舅地位崇高,還是只夜晚恃寵生嬌?真是令人遐想無限。
夜晚心裡嗤笑一聲,這個時候她不能開口,因為沒人讓她開口,她就不能開口,在這裡哪有她一個小小庶女說話的地兒?明知道夏銀月在給她使絆子,但是她就是沒有辦法。
夜晚垂眸,依舊一言不發,只是嘴角緊抿,臉部的線條有些僵硬。
站在慕元澈身後的嚴喜心裡咯噔一聲,努力的讓自己目不斜視,假裝沒看到夜晚的神情,可是再怎麽假裝也是看到了。作為自以為一定程度上了解夜晚的人,既然看到了就忍不住的去想,這夜二姑娘只怕是要氣炸了吧?嗯,一定是的!
“哦?”慕元澈聲音一揚,眼神就落在了夜晚的身上,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就那樣看著夜晚,旁觀的人誰也看不到,也猜不到,皇帝這一聲哦是什麽意思。
高興?不高興?
惠妃抿嘴微笑,看了夜晚一眼,又看著甘夫人說道:“甘妹妹可別嚇壞了小姑娘,二姑娘可不是個膽大的,瞧這小臉白的。甘妹妹可能記性不太好,方才夜二姑娘分明說過她自己生性膽小,那天的事情是個例外呢。居功而不自傲,倒是個有氣節的。”
甘夫人臉色就是一僵,唇角的笑容也有些僵硬,看著惠妃的眼神深幽,“惠妃姐姐說的是,本宮平日要管著后宮諸事,實在是記不得那麽多。”
“能者多勞,甘妹妹不用自謙,像我這樣病歪歪的身子,想要幫忙也是有心無力呢。”惠妃淺笑,不再搭理甘夫人,轉頭看著慕元澈說道:“皇上,可是要開宴了,時辰到了呢。”
惠妃說著不管宮務,卻又開口問皇帝要不要開宴。按照規矩,既然是甘夫人負責的這宴會,應該由甘夫人開口才是,惠妃越俎代庖了。但是這後面的深意卻不得不令人深思,惠妃說著不管事,可是她現在做的事情是什麽?
夜晚一直努力當隱形人,聽到慕元澈道:“準。”
這話一出,嚴喜立刻高喊:“開宴。”
宮女們流水般的進來,夜晚依舊站在那裡,垂著頭,不言不語。
只要沒人吩咐,沒人說話,她就得人家坐著她站著,人家吃著她看著。
但是夜晚知道,有一個人一定不會看著自己這樣尷尬的。果然,惠妃又說道:“皇上,這夜二姑娘跟我投緣,臣妾很喜歡她,不如讓她坐在身邊如何?也陪我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