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盡管夜晚一直很低調,但是介於皇帝陛下的高調,終於還是引來了黎氏母女的殺機。
從走了客人已是午後,夜晚拖著疲乏的腳步回了院子,那口大箱子已經完完整整的放在了她的屋子裡。禦賜之物,又是給她的,便是黎氏也不能不敢私自留下。
夜晚先梳洗過,換了家常的衣裳,因為沒有地龍只燒著一個炭盆,因此外面又裹了一件厚厚的杭綢團花紋棉衣,這才盤腿坐在榻上,靜靜地出神。冬晴見夜晚不開口也不問那箱子怎麽辦,自己搬了個錦凳拿過針線框子做起了針線。要說起來以前的日子真不好過,因為每月的花銷都指著月例銀子,姑娘的開支時常是不夠的,所以每每她們便做了針線悄悄的拿出去賣,這才能貼補一二。如今有了皇帝的賞賜,金銀倒是不缺了,但是眼看著就要選秀,總得給姑娘準備些精致的帕子荷包,就怕將來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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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有經驗的媽媽說,這宮裡的宮女太監都要巴結著,他們一句話就能省很多事,若是得罪了人,她們只要不盡不實說上一句話,諾大的皇宮就能讓你跑斷腿。所以冬晴想著不管姑娘能不能進的了宮,都得先準備起來,即便是不進宮將來總要嫁人,嫁了人這些東西更是少不得,總之勤快些多做點是沒錯的。
這主仆二人,一個靜靜的坐著針線,一個默默的發呆,一旁的似雪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想了想出去沏了茶進來,給夜晚奉上,想起大姑娘的話,想要開口問問這箱子的事情,但是這屋子裡靜的可怕,她便不敢開口了,最近一看著夜晚,她就有種恐懼的感覺,總是想起那天的事情。心裡一怕,便更不敢開口了。
夜晚也不搭理似雪,知道她想要問什麽,越是這個樣子她越不會當著似雪的面開箱。索性自己拿了一本女戒看了起來,因為有些冷,夜晚便沒有做針線活計。說起來她的針線真是不能見人,這還是上一世想要給慕元澈親自裁衣縫製衣服,跟著東宮的繡娘學了幾日。只是她實在是不願意做這些,只是給慕元澈繡了一個荷包,被他笑話了一番,便就扔下了。
這一世因為生計所迫,倒是正正經經的學過一段日子,奈何她聰慧的頭腦可能跟針線相克,總是做不好,一來二去的連冬晴都嫌棄了,她也就索性給冬晴打下手,分分線穿穿針,倒是畫花樣子冬晴反而及不上她,讓夜晚得意了一把,他們主仆在針線上才真的是天作之合呢。
一直到用過了晚飯,夜晚也沒說開箱,就上牀歇息了。晚上值夜的是冬晴,似雪只得怏怏地走了。
“姑娘,這箱子怎麽辦?難道一直不打開?”冬晴低聲問道,屋子裡已經熄了燈只留了一盞小小的夜燈。
夜晚實在是想不明白慕元澈要做什麽,他的心思一向深,便是用盡十分的力氣去猜,也未必就能猜中一半,更不要說她已經離開這麽久,這人的性子越發的喜怒不定,更是無從猜測了。
“等到一會兒都睡了,夜深了,咱們偷偷的打開,看看裡面有什麽。招忌諱的先放起來,然後把箱子恢復原樣,明兒個再當著似雪的面開箱。”夜晚就是怕冒冒然開了箱,裡面再有什麽讓人頭疼的東西,因此夜晚今天愣是沒有打開箱子,只等著晚上先掃一遍呢。
冬晴就點點頭,“也是,今兒個在正院,我就瞧著夫人跟大姑娘看您的眼神有些不善,這以後您要多加小心。便是奴婢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選秀就要到了,要是這個關頭出點什麽意外可真是不好說了。”
冬晴沉穩,做事情想的也多,雖然她總覺得自家姑娘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但是這並不妨礙她的忠心。
“是啊,以後必定不太平。冬晴,你自己也小心,在府中行走寧可吃虧也不要與人對抗。現在吃得苦,總有一天你家姑娘會讓你風風光光的討回來,但是現在我們不能。”夜晚的聲音有些苦澀,現在她是多麽沒用,便是自己身邊的一個丫頭竟也無法保全,只能委屈行事。
“是,奴婢曉得,並不委屈呢。姑娘都能受得了,我一個奴婢更沒有那麽嬌貴了。”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總有一天我們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過日子。”夜晚閉上眼睛輕聲呢喃,是的,總有一天她會站在甘夫人面前,低頭俯視著她,看著她一步步的失寵,一步步的落魄,一步步的跌入深淵。總有一天,她還要踏上那個寶座,那個屬於她的地方俯視眾生。
欠她的,她都要討回來。
夏銀月,慕元澈,你們可要好好的活著,好好地,別讓我失望。
到了後半夜,冬晴悄悄地爬起身來,跟夜晚兩個人慢慢的打開了箱子,這一打開,頓時愣住了。
夜晚忽然一句話也不想說了,這箱子亂七八糟的全都是市面上流行的小玩意。居然還有糖人靜靜放在白玉做成的匣子裡,一個糖人一文錢,但是裝糖人的盒子卻是上好的白玉,怎麽也有幾百銀子才能買到。
其余的也都是類似這樣的,冰糖葫蘆放在了赤金嵌各色寶石打造長方形盒子裡。面捏的十二生肖,是躺在象牙雕的鏤空匣子裡……
冬晴看著夜晚,終於忍不住了,低聲說道:“姑娘,這是正常人能辦的事嗎?幾文錢的東西放在這貴重的盒子裡……一定是沒睡醒才能辦出這事來。”
夜晚鬱悶的心情被冬晴這麽一說,便覺得舒爽了些,笑了笑,“你說得對,是沒睡醒的人才能辦的出這事。”
“那這箱子裡的東西怎麽辦?”
“放在裡面吧,沒什麽需要避諱的。”夜晚披著衣服上了牀,想了想也實在是想不通慕元澈做出這麽抽風的事情究竟是為了那般。
一夜沒有睡好,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夜晚的神情便有些萎靡不振,因為黎氏交代不用去請安,索性便賴了牀。只是還沒睡多久,夜曦就跑來了,夜襲的性子大大啦啦的開口就問那箱子的事情。
想來是昨天夜晚沒有開箱,似雪瞧不見什麽,今兒個夜晨便讓性子莽撞的夜曦來問,夜曦也的確能辦出這事兒,把別人的東西當成自己個的。
“你這麽一說我竟是還沒開箱看看呢。”夜晚掀起被子坐起來,看著夜曦似是不經意地開口,“我也想知道這裡面裝的什麽,只是昨兒個有些生氣,我那個燈籠是我在燈會上一眼瞧中的,沒想到反而被人搶了去,昨天實在是沒心情看這箱子。”
夜曦眨著眼睛問道:“你是說那燈籠是你的?”
“當然是我的,不是我的還是誰的?那琉璃燈籠可貴了,十兩銀子呢。”夜晚歎口氣,“只可惜那店家就只有這麽一盞琉璃四角花中四君子的燈籠,不然的話皇上也不會來搶我的。”
聽著夜晚抱怨,夜曦倒覺得有幾分可信,便嚷著要看箱子裡是什麽東西。
夜晚便讓冬晴拿出鑰匙打開箱子,自己披衣站在一旁看,夜曦卻是盯著那箱子移不開眼睛。等到箱子一打開,夜曦傻眼了,顯然也被裡面的情況給唬住了。
“你說的都是真的?”夜晨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看著妹子問道。
“騙你幹什麽,一文錢的糖人放在白玉匣子裡,冰糖葫蘆放在了赤金打造的前寶石的長盒子裡,對了,還有那個面捏的十二生肖,居然放在鏤空雕象牙的盒子裡,真不知道那人是怎麽想的。”
夜晨跟黎氏對望一眼,便聽著黎氏問道:“那夜晚當時是個什麽神情?”
“她呀,也愣住了好半響回不過神來呢。”夜曦嗤笑一聲,又說道:“有什麽不好的,盒子裡面的東西不值錢,但是那盒子值錢啊。除了這些,還有些胭脂水粉,還有姑娘家用的扇子手帕都是些不值錢的。”
打發走了夜曦,夜晨看著黎氏,“娘,你說皇上是什麽意思,可真是有些奇怪。”
黎氏一時也想不通,便說道:“不管是什麽意思,總之這一會絕對不能讓夜晚進宮去。我們不能再拖了,明兒個徐夫人的四十整壽,我們兩家一直有來往,便帶著夜晚一起去,到時候你這樣……”
黎氏在夜晨的耳邊低聲細語幾句,夜晨眉心緊蹙,猶豫一番還是點頭應了。
黎氏口中所說的徐夫人是翰林院掌院學士徐明德的妻子,今年正好四十歲,再加上上頭沒有公婆,又是個整歲數辦的便熱鬧一些。要說徐家算得上是書香門第,官職不很高,但是代代扎根翰林院,清譽頗高,因此在京都也是有臉面的人家。
黎氏跟徐夫人因為是在未出嫁前就認識,這些年從不曾斷了往來,所以徐夫人的生辰是一定會去的。
夜晚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便是有些吃驚,沒想到黎氏居然會帶著她出席這樣的場合。這可不像是黎氏一貫的脾性,在這樣的當口,她恨不得把自己****關在家裡,沒有人矚目才是。
事若反常,必有不當之處。夜晚拿不準黎氏要做什麽,但是小心總是沒錯的。
似雪捧著一身衣裳走了進來,看著夜晚說道:“姑娘,這是夫人讓人送過來的,是特意給姑娘做的,今兒個幾位姑娘都有新衣赴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