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夜隔著屏風聽著他父皇的壓抑的痛哭聲,小小的人兒也跟著無聲的哽咽,最後實在是聽不下去,掀起帳子跑了出去。他要去找戀晚,她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聚魂燈都是她修補好的,還有什麽事情是她做不到的?
慕夜衝了出去,茫茫夜色中,站在大帳門口,他卻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要去哪個方向。正在猶豫的時候,遠遠地就看到一道人影飛奔而來。慕夜不由的迎了上去,待到走進才看清楚竟是溯光。
“溯大人,我皇姐呢?”慕夜沒看到戀晚,一著急就直接開口問道。
溯光喘口氣,將手裡的瓶子遞給慕夜,“大皇子,快,給皇上。”
慕夜看著那瓶子,心口一跳,二話不說拿過瓶子就跑了進去。溯光一看,也來不及解釋了,轉身又往回跑。沒想到跑了沒兩步就遇上了容涼夫妻,便站住腳對著容涼說道:“你去大帳守著,皇后娘娘應該可以平安無事了。你替我跟皇上說一聲,我要陪著二公主去南涼走一遭。”
容涼皺著眉頭,“你先把話說清楚,出什麽事情了?”
溯光深吸一口氣長話短說,“南涼國主為了救皇后娘娘現在昏迷不醒,生命垂為,二公主要把人送回南涼,說是只有回了南涼才有救活的希望。”
容涼臉一白,忙道:“你放心去吧,這裡有我跟王子墨呢。”
溯光點點頭,不敢耽擱飛奔而去。
這注定是一個不能安睡的夜晚,注定是一個所有人無法忘記的夜晚。
以至於後來每每回憶起來,冰清都會覺得自己彷彿在做夢一樣。此時,冰清握著容涼的手低聲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容涼就把心頭血的事情解釋了一遍,冰清渾身一顫,“沒想到南涼國主瞧著是一個不怎麽靠譜的人,卻還能這樣的重情重義。”
“重情重義未必,千舒瑀這個人常常做與眾不同而且不肯吃虧的事情。這回他能豁出性命去救皇后娘娘一命,只怕所要的東西也十分的珍貴。”容涼的眉頭又皺的緊緊地,這回去南涼的事情本就透著幾分蹊蹺,千舒瑀只是跟二公主見了一面然後就答應來救人,至於二公主跟他之間有什麽協議,卻是任何人都不知道的。
二公主……容涼心裡歎息一聲,年歲這般小,卻有著令人看不透的心思。
這些事情容涼不會說給冰清讓她擔心,因此說了這一句之後,就安撫她說道:“既然皇后娘娘生命已無危險,你先回去歇著,我去大帳看看。”
冰清知道容涼要辦正事,也不耽誤他,就點點頭,“你去吧,我去玉墨那裡走一趟,溯大人這個時候出行,怕是都沒時間跟玉墨知會一聲,我給她說一聲,免得她牽掛。”
這倒是正事,容涼又細細的囑咐一番,讓含玉墨玉小心伺候著,這才疾步離開。
果然玉墨那邊什麽都不知道,聽著冰清的話捂著胸口說道:“上天保佑,皇后娘娘福澤綿長,能平安無事奴婢願意折壽十年。”
冰清聽著這話,想起夜晚費盡心思為幾個身邊的人尋找可靠的人嫁了,這份情誼果然是擔得住的。
“皇后娘娘會沒事的。”冰清語氣堅定地說道,是的,她們這麽多人都在祈禱著,阿晚,你一定會挺過去的。
慕元澈看著重新燃起來的燈火,憋在心裡的那一口氣,這時彷彿才疏散開去。為夜晚重新蓋了蓋錦褥,轉頭看著慕夜跟容涼,詢問一番後,良久無聲。
“是朕欠千舒瑀一份恩情。”
慕夜拍著胸口說道:“父皇放心,咱們大夏不會恩將仇報,以後不欺負南涼就是了。”
慕元澈忍不住的一笑,伸手撫摸著兒子的頭頂,柔聲說道:“慕夜,有些恩情是無法用東西來衡量的,你現在還小不明白,等你長大些就懂了。”
慕夜摸摸鼻子,“兒子只知道母后有救了,不會離開我們了,南涼國主以後再來大夏兒子定會好好的招待。”
慕元澈笑著點點頭,“行了,你母后暫時沒事了,你也快去睡了。”
慕夜就點點頭,這回沒有糾結轉身去了。
慕夜走了之後,慕元澈看著容涼,神情鄭重,“千舒瑀說過就算是有聚魂燈在,皇后也只能保住一般的性命,另一半……所以我們還要未雨綢繆。”
四十九天過後,夜晚會面臨另一重的危險。
容涼看著慕元澈就笑道:“王子墨已經派人去請當年畫出朱砂符咒的道人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
既然這道士當年能封住人的靈魂,這回想必也能有辦法喚醒皇后的魂魄,把她招回來。招魂一事,雖然只是一個傳說,但是家裡有小孩的,孩子小魂輕時常會被驚嚇到,家裡的老人就會拿著火紙點燃把魂喊回來,這樣的事情在民間十分的普遍,想必是有一定道理的。
慕元澈看著容涼,“王子墨做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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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視一笑,容涼瞧著皇后的情形已經穩定下來,眼睛落在那聚魂燈上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那聚魂燈的火焰格外的熾熱。
果然如同千舒瑀所說,到了第四十九天之後,夜晚的情形大有變化,整個人在榻上不停地滾來滾去,像是在承受著無邊的痛楚一般。偏偏這般的痛苦也不曾睜開眼睛,更不曾說出一個字來,虧得王子墨關鍵時候把那道人給捉來了。
冰清等人都站在大帳外焦急的等待著,從早上開始,皇后的痛喊聲就不曾斷絕過,那聲音聽著她們這些人都忍不住的膽寒,心驚,惴惴不安。
“別怕,別怕一定會沒事的。”容涼輕聲安撫冰清,皇后是重生的人,靈魂肯定跟常人不一樣的,先皇后身上的符咒已經解開,軀體隨著煙消雲散。按照那道士的說法,先皇后靈魂以後就只能在夜晚的軀體內生存下去,而夜晚本身的魂魄雖然早已經離體投胎去了,這裡還需要一個融合的過程。
容涼是不懂還需要什麽融合的,先皇后的靈魂不是已經在夜晚的身體內生存了這麽多年,還需要融合什麽。
王子墨急匆匆的走來,手裡拿著一捆雜草似的物件,進了大帳。眾人都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是很快的大帳內的聲息越來越弱,皇后的聲音漸漸地消失不見,眾人越發的緊張了。
冰清站在那裡惴惴不安,容涼擔心的攙扶著她,小聲說道:“你要不先回去休息,等有消息了再去叫你?”畢竟肚子裡還有一個,容涼還是很擔心的,真論起來,當然是自家的媳婦跟孩子更親近一些。
冰清搖搖頭,看著容涼說道:“你不用擔心我的身體,一直有韓太醫扶脈好得很。我只是擔心皇后娘娘,挺過這一關就萬事大吉了。”
溯光連夜離開,玉墨的神情也有些憔悴,此時立在雲汐的身邊扶著她,兩人面帶急色卻又強行壓抑,其實她們都是一樣的,都在擔心害怕祈禱。
很快的大帳前面就掛起了魂帛,排案焚香,畫符念咒,就看到這老道士一副凜然的樣子,讓周圍的人都不由得屏氣靜聲。
朱砂符咒的事情冰清知道的,此時看著這老道士又被捉了回來,心裡的不安才慢慢的消去。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那道士手持桃木劍,像個民間的跳大神的婦人一樣,在那裡不停地轉來轉去,樣子頗為可笑,只是這裡沒有一個人能笑得出來,神情肅然夾著無比的緊張。
大帳裡一片安靜,冰清下意識的握住容涼的手,手心裡全是細密的汗珠。
容涼看著冰清,冰清被容涼這穩定和緩的節奏還真的有些緩下神來。那道士念念有詞不知道在說什麽,只見他割破自己的指尖,以鮮血在紙上寫下來一串看不懂的符咒,然後貼在大帳門簾上,那道士就盤膝雙手捏訣坐在那靜坐起來。
白日變成黑夜,黑夜換成白日,整座營地都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跟緊張中,所有的人都在靜靜的等待著。等到小慕夜那一聲嘹亮的母后透過大帳傳出來的時候,那道士一頭栽在地上不省人事。
容涼立刻命人將道士攙扶下去休息,然後又立刻讓人給冰清等人送消息,自己則站在大帳口很快的嚴喜就衝了出來,一看到容涼神情相當激動,“容大人,娘娘……皇后娘娘醒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看著嚴喜歡喜的有些瘋癲的行為,容涼第一感覺不是歡喜皇后蘇醒,而是覺得自己終於不用給慕元澈父子當牛做馬,被人算計的毫無還手之力了。昂頭看著天邊的日出,散出萬丈金光,不由得眯眼笑了,今天真是一個好日子。
皇后蘇醒的消息,頃刻間就在營地裡傳播開來,歡悅的氣息瞬間驅散了這些日子的壓抑。
夜晚剛剛醒來還很虛弱,睜開眼睛看著哭成一團的兒子,還有眼帶淚花的慕元澈,怔怔然,良久吐出一句,“我居然還活著……”
“你當然還活著,你以後都會好好的活下去。”慕元澈神情頗為激動,雙眼凝視著夜晚,“要不要喝水吃點東西?”
夜晚輕輕搖搖頭,“只是覺得很累,想要睡會兒。”
“你睡吧,我跟慕夜在這裡陪著你。”慕元澈將兒子抱在身邊,伸手擦去兒子臉上的淚珠柔聲說道。
“好,戀晚呢?”夜晚輕輕地喘息一聲,身子虛弱的厲害,說句話都覺得很喘。
慕元澈面上笑容不變,輕輕地捏了一把要開口的兒子,笑著說道:“戀晚先回宮去了,玉嬌一個人在宮裡,她回去跟她做伴了,你放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