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夜晚整個人跌倒在地,面色灰白,原本炯炯有神的眸子,像是散去了所有的光輝,頹靡在地。同時,冰棺內上一刻還完好無損的身體,從發梢開始,碾落成塵,不過是一瞬間,方才還栩栩如生的麗人,已經化成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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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元澈伸出的手還未到達冰棺,整個人僵在那裡,如同傻了一般。
夜晚捂著胸口,面色蒼白,同樣凝視著冰棺中會為灰燼的自己,胸口像是有巨大的黑洞,不停的吞噬著她的感官。所有的影像慢慢的分離,她看到自己這一世的身體頹然倒在地上,面色蒼白如鬼,又看到化為塵埃的酈香雪不停的在呼喚自己,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她想要回到夜晚的身體內,可她動不了,靈魂的扭曲分裂,讓她整個人陷入深度的昏迷中,再也看不到聽不到任何的聲息。
酈香雪的消失,夜晚的昏迷,讓慕元澈幾乎要在瞬間崩潰,所有的怒火全都轉移到了那個揭開符咒的人影身上。
而此時,那身影亦是同樣的呆滯,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她似乎也沒有回過神來,好像不明白出了什麽事情。
“惠妃?”慕元澈的聲音像是從時空縫隙中擠壓出來的,尖銳中帶著撕裂的痛楚。
慕元澈絕對想不到,居然會是惠妃,他明明派人看住了她!當眼神落在了惠妃身上的服飾時,恍然明白了,她穿了宮女的衣服混在了宮人中。
慕元澈帶著夜晚大步的往外走,“將惠妃幽禁,身邊服侍之人全部杖斃!”
惠妃驚呆了,一句話還未說,慕元澈已經抱著昏迷的夜晚大步離開。
當天夜裡,嚴喜就帶人圍了惠妃的寢帳,將冰琴等人全部拖走,嚴刑審問過後全部當場杖斃。那血腥的味道,讓在帳子裡惠妃不寒而栗,整個人癡癡傻傻的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沒想到,皇帝會這樣狠,會這樣恨她!她原以為,至少皇帝會問她一句為什麽,可是什麽都沒問,什麽都沒問。
什麽都沒問啊……
此時此刻,慕元澈自然不會不去想惠妃在想什麽,他只是在努力的回憶那天的情況,可是當時實在是太驚悚,他記不起來當時夜晚 的神情跟舉動,只是記得符咒被揭起來的時候,香雪消失了,夜晚倒地了。
其余的什麽都看不到,也聽不到。
如果,這顆珠子真的有鎖魂的功效,是不是這裡面會凝聚娃娃的魂魄,會不會把她送回來?
只是這顆珠子真的有那麽神奇嗎?
慕元澈的眼睛落在漆黑的珠子上,如今這珠子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面目了,黑漆漆的一團,偶有華光閃過,若不細看還以為是眼花了。
想起從小就對各種毒蟲深感興趣的二女兒,沒想到還能有這種東西,慕元澈甚至於祈禱蒼天,如果能讓娃娃醒過來,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夜晚的手背微涼,不似往日總是溫溫的,這般的微涼讓慕元澈更加不安,就好像隨時都會失去生命一樣。
月光柔和如白紗,透過窗口傾瀉一地。慕元澈仰望著星空,繁星點點,璀璨耀目,十指交握,慕元澈柔聲說道:“此生雖算不上半生戎馬,卻也是浮浮沉沉不曾休。娃娃,從初見傾情到後來比翼雙飛,我曾數次想這是上天與我的恩賜,在諸多皇子中,你獨獨選中了我。後來你告訴我,你對我一見傾情,於是我笑,這世上果然是有一見鍾情這樣曾被我嗤之以鼻的事情。那一刻,我又覺得無比的幸運。
我負你良多,你隨我歷經艱辛,屢次被人所害,可我卻不能護你周全。我這個夫婿真是差勁的很,你說是不是?如果有來生,我寧願不生於帝王家,沒有這許多的責任與拖累,我想我們一定會是一對神仙眷侶吧。
你說你喜歡山水,喜歡田園,喜歡那無拘無束的生活。可是,你為了我,為了世家,只能將這些拋諸身後,你我之間都有太多的無奈跟約束,我們努力了,爭取過了,可是還是失敗了。”
慕元澈眸光布滿一層瑩潤,隔著一層軟簾的嚴喜,聽著這話,不禁老淚縱橫。
連他這個無根的太監都看不下去了,老天爺實在是太狠了,怎麽能這樣對待尊貴的皇帝陛下,溫柔的皇后娘娘呢?
月老的眼睛一定瞎掉了,這紅線上抖了幾次手,打了多少個結啊。嚴喜表示十分鄙視年歲超級大的月老公公,既然眼神不好,您老就退位讓賢吧!
嚴喜一邊抹著淚,一邊使勁的詛咒,遠遠的看到容涼慢慢靠近。嚴喜可不是瞎子,他可知道這位容家大爺瞧著病歪歪的,可是皇上看重的很,一點也不敢怠慢,不等容涼靠近,忙迎了上去,笑著行個禮,“容爺,您這是有要緊的事情?”
容涼抬頭看著嚴喜,他一直覺得嚴喜真是一個人物,在禦前伺候這麽多年,就沒人能把他頂下去,就憑這份本事就值得人高看一眼。容涼可不想跟嚴喜這樣盤踞宮裡多年的人物有什麽不悅,於是點點頭,“皇上可歇息了?我有件事情想要回稟,公公看方便不方便?”
容涼伸手遞了一個荷包過去,嚴喜忙推了回來,笑眯眯的說道:“容爺實在是客氣,您稍等,我替您通稟一聲。”
容涼也沒強求,嚴喜要是隨隨便便就能打動的也不會在禦前多年,將荷包收進袖中,“有勞公公,改日請公公喝茶。”
嚴喜笑的滿臉褶子,見牙不見眼,“容爺稍等。”
到底也沒給容涼一句準話,赴不赴約,容涼心裡暗笑一聲,老狐狸,滑不留手。
嚴喜快步進了大帳,隔著屏風低聲說道:“皇上,容涼求見。”
慕元澈抬起頭來,良久才說道:“讓他進來。”
“是。”嚴喜退了出去。
慕元澈繞過屏風走了出來在上首坐下,容涼此時緩步而來,略顯消瘦的身影輕袍緩帶步履徐徐,說不出的嫻雅風流。
“草民參見皇上。”容涼行禮,他還沒有正經的入仕,沒有具體官職,只能自稱草民。只是他這個草民,也太隨意了些。
“平身,這麽晚了,可是有什麽緊急的事情?”慕元澈知道容涼這個時候不是有要緊的事情不會來的,一來司徒冰清有身孕又是長途奔波,他怎麽會舍得離開她身邊,二來,他也不是不分輕重的人。
容涼淺淺一笑,“草民只是想問問,冷家您有什麽打算。”
慕元澈微微皺眉,“你知道了?”
容涼也不遮掩,“我找王大人跟溯大人問過了,惠妃著實大膽,居然敢擅闖帝後陵寢。”
容涼知道的,也只是慕元澈讓大家知道的真相,陵寢裡面的真相已經被遮蓋住了,除了嚴喜跟惠妃,再無第五人知道。這個世上能撬開嚴喜嘴巴的人,大約還沒有呢,至於惠妃……所以慕元澈一點都不擔心陵寢裡面的詭異事件會被散播出去。
“冷家教女不嚴,無才無德,藐視皇規,擅闖皇陵,衝撞皇后,致皇后不醒於世,犯下不可饒恕的過錯。革去冷家所有在職官位,冷家所出女永世不得入宮,所出男三代不得入朝為官。”慕元澈面無表情一字一字的說道。
容涼大驚,皇帝這是讓冷家徹底無法翻身了,沒想到皇帝這般的狠絕。冷家所出之女永世不得入宮,所出男丁三代不得入仕,一句話堵住了冷家鹹魚翻身的機會,不要說三代,只要三年五年十年,冷家就會從京都徹底的消失,再過數年誰又還能記得曾經出過皇妃的冷家。
“那惠妃……”容涼試探的問道,皇帝說了對冷家的處罰,卻惟獨沒提及惠妃。
慕元澈眸光一冷,沒有說話。
容涼心裡已經明白,彎腰行禮,“草民告退。”
“明日朕會頒布一道旨意,由你暫代戶部尚書一職。”
容涼又是一愣,不過這回卻沒有跟以往一樣推拒,暫代兩個字真是用的極好,自己在戶部尚書的位置上坐穩了,問鼎左相的位置也就不遠了。慕元澈這是再為自己鋪路,哦,不,是為他兒子的將來鋪路。
苦笑一聲,容涼卻十分嚴肅的應道:“是,微臣領命。”
慕元澈見容涼已經明白他的意思,難得露出一絲笑意,“容涼,朕信你。”
“微臣也相信皇后娘娘一定能逢凶化吉,不然我家那位只怕要水淹容府了。”容涼無奈。
兩個大男人,對視一眼,良久才對視一笑。
容涼深思半響,忽然說道:“微臣聽說皇后娘娘曾經去過南涼,不知道皇上聽沒聽說過聚魂燈這種東西?”
“聚魂燈?”慕元澈還真沒聽說過,想起那避毒珠的異常,慕元澈頓時上心,追問,“你細細說來。”
“微臣自幼病弱,所以閑暇之時最愛看些閑書。南涼位置偏遠,氣候多溫潤,土地多泥沼,鬼怪志異之說很是昌盛,而且國內生長各種各樣奇怪的植物。聽聞皇后娘娘所中噬心之毒的解藥只有南涼才有,而且南涼多有修仙志異的傳說,因此國內道教甚是昌盛,乃稱國教。南涼國主千舒瑀深信修仙之說,手中存有幾樣稀世珍寶,據說聚魂燈就在其內。聚魂燈只是一個傳說,微臣也不知道凡間究竟有沒有此物,如果真的有……也許皇后娘娘就能得救了。”容涼也是從那避毒珠上聯想到這一點,如果避毒珠真的有引魂的功效,是不是這傳說中的聚魂燈真的存在?有過真的存在,興許真的能救皇后娘娘一命也說不定,這種時候就是所有的可能性都要嘗試一下,死馬當活馬醫吧,總比被慕元澈算計一輩子當牛做馬的強。
慕元澈不由得多看了容涼一眼,沒想到容涼居然還知道這種事情。不過一想到千舒瑀,慕元澈就有些頭疼,想要從他的手裡拿到一點東西真是不容易。而且千舒瑀的性子最是暴躁多疑,也許一句話不合就能跟你翻臉大動乾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