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元澈本沒有多想,自從夜晚回宮後,他就不曾去過別的宮裡。而且夜晚打理后宮很是得利,自己不想再犯以前的錯誤,所以后宮的事情他基本上不會過問,全權交給夜晚。此時聽著夜晚的話,也覺得有些可疑,便說道:“讓韓普林過去看看,小心駛得萬年船。”
夜晚點點頭,惠妃的娘家跟容家大有關聯,這個時候皇上要動世家,惠妃那邊便有些不妥當,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麽關聯?
夜晚想到這裡心裡也是有些緊張,對上慕元澈的眼睛:帶著幾分擔憂,“好,明兒個我便讓韓普林過去看看。嗯,不如就說戀晚捉蛇怕是驚擾了惠妃,我特意讓韓普林去的,這樣也能打消別人的疑慮。”
“如此甚好,你看著辦就是了。”慕元澈低笑一聲,“也不用如此緊張,現在已經不是當初我剛即位的時候那般凶險,若是現在不能護你周全,我可真是白當了這皇帝。娃娃,如果再有人想要害你,我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夜晚幽幽一歎,慕元澈說的沒錯,現在可比當年好多了。縱然是這樣自己也不能大意,不希望慕元澈擔心,就笑著說道:“是,你自然能護我周全,我心裡都明白的。”
“失去你的那些日子我曾十分後悔,如果我換一個角度,換一種方法,會不會能護你周全?所以這一世你只管安心,我是不會讓你再受一丁點的委屈。”慕元澈信誓旦旦,只有曾失去的人,才知道失而復得的珍貴,他的娃娃再也不用經受那些痛苦的過往。
“容家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辦?”夜晚心裡到底是放不下冰清,開口問了一句。
慕元澈淺笑,道:“你忘了還有個司徒鏡了嗎?”
夜晚皺眉,司徒鏡?跟他又有什麽關系?
天色漸暗,寢殿裡點起了燈,柔和的燈光照在夜晚的面頰上,眉眼都變得柔和了。自從有了這幾個孩子,大半的心思都擱在她們身上,倒是跟慕元澈相處的時間少了些。也虧得這段日子他國務繁忙,不然的話只怕又要抱怨自己,嚷著讓奶娘把孩子們抱走了。
想到這些,夜晚對視著他,這才說道:“司徒鏡最不願意被官職束縛,為了司徒家也許能忍耐一時,但是絕不會忍耐一世。世家若是不能再出一個領軍人,不出十年,皇權必定能全部收回,所以你又何必著急。”
夜晚想不明白這一點,在她的心裡她是不希望熙羽挑起這個重任的。難得的她爹也這樣想,熙羽是個聰慧的人,並不是不能挑起大梁,而是……他們不忍心熙羽這一輩子都被上一個枷鎖。人的一生何其短暫,又何必為了別人的利益困住自己一輩子。
既然熙羽已經被排除在外,那麽世家之內能挑起這個重任的首先就是司徒鏡,不管是從哪一方面來看,司徒鏡都是一個當之無愧的人選,問題在於司徒鏡自己不願意。去掉司徒鏡,再看看這些人,竟然挑不出太出挑的人。
容家的容銳跟容瑾倒是有些才能,也有野心,這些年爬的也不慢,但是到底是缺了掌控全局的眼界跟耐性,一家人還能鬧個不停,更不要說這麽龐大的世家如何把持了。傅家這些年也漸漸地沒落,子弟沒幾個成用的,世家傳承沒有傑出的人才,最後也不過是漸漸地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慕元澈聽著夜晚的話,只是淡淡一笑。夜晚雖然這一世是夜家的人,可是骨子裡頭最根本的還是酈家女,看待事情的眼光,終究是以世家的姿態去看待。這一點慕元澈倒不是心生芥蒂,只是……到底是有些不妥當。
也虧得這一世雪娃娃不再是酈家的女兒,如果還是酈家女,只怕這會兒長秋宮也不得消停,不曉得多少人要前來打探消息,請托說辭呢。
想到這裡慕元澈看著夜晚緩緩的說道:“娃娃,並不是我趕盡殺絕,而是世家已經不是開國之初的世家,這些年世家之內早成暗瘡,行事多有囂張,跋扈成性,禍害百姓,可是又沒有多少才能,不過是仗著出身便在京都橫行霸道。最近不少折子都是彈劾世家所作所為的。一味的縱容,說到底也是害了他們,我並沒有將世家打壓到底不能翻身的打算,相反地我是在逼迫世家做出一輪新的選擇。”
夜晚一怔,一時間真沒有想明白,傻傻的看著慕元澈。
慕元澈瞧著夜晚難得露出這樣的神態,神情和緩,抬手輕撫她的眉眼,柔聲說道:“我雖貴為帝王,可是說到底也是一個平凡的男人,希望自己的女人能開心快樂幸福。你是酈家女,怎麽會看著世家被打壓入泥沼永不翻身,你便是為了我不會伸手援助,可是我知道你心裡是不好受的。你不開心,我便不能歡顏,娃娃,我想了很多,最終還是決定讓一步,只要世家能出現一人約束規范他們,為國效力,為民做主,我也不是心胸狹隘不能容人的帝王。”
夜晚只覺得雙兒嗡嗡直響,慕元澈竟然是為了她決定放過世家……她是知道的,一直知道的,慕元澈一直有將世家壓製的打算……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男人居然會為了自己做到這個地步,胸口起起伏伏的厲害,眼眶便是一熱,“澈,你其實真的不用這般,我並不是那等不明事理的女人。”
“正因為你不是,我才不能讓你這樣委屈。其實也並不是真的一定要打壓不可,你要相信你夫君還是能掌控得住的。”慕元澈伸手點點夜晚的鼻尖,盡是寵溺。
夜晚歎息一聲,“你這般為我,我可如何對得起你這份真心……我總是欠你的那一個。”
“胡說!你沒有欠我的,一點都沒有。”慕元澈凝視著夜晚,忽而一笑,“百裡晟玄前些日子寫了封信來。”
百裡晟玄?夜晚覺得在聽到這個名字真是恍如隔世一般,不由得問道:“他?他寫信做什麽?”
“他告訴我一件事情。”
“他跟你有什麽好說的?”和兩個人一見面就恨不能打一架的主兒,能有什麽好說的。
“娃娃,玉嬌其實是咱們的女兒,你為何不告訴我?”慕元澈終於還是將壓在心裡的話問了出來,從西齊把夜晚接回來,她對於這件事情只字不提,以至於他還不知道真相。要不是百裡晟玄把這件事情說明白,只怕夜晚會瞞自己一輩子的吧。
夜晚真是嚇了一跳,沒想到百裡晟玄居然會在信中提到這件事情,一時間還真不知道怎麽跟慕元澈解釋。不由的抬頭對上他的眼睛,一如往昔鎮定從容,黝黑如墨,見不到絲毫漣漪,讓人查探不到任何的思緒。
只要他願意,任何人都不能看懂他的心。
夜晚就覺得舌尖有些苦澀,未語眼眶先紅了,“沒什麽好說的,在你不知道事情真相的時候,你對玉嬌就如同親生。即便是有了戀晚跟慕夜,你對她依舊如初,尋常男子也做不到這般,可你做到了,在你以為玉嬌是百裡晟玄女兒的時候,你對她都不曾薄待,即便是我不說,你對她也不會錯到哪裡去,又何必把話說明。我只是覺得,真的沒什麽好說的,不管是我,還是玉嬌,你對我們娘倆都是用心的,是誰的又有什麽區別。”
小廈言情小說
“我對她好,全是為了你。”慕元澈忽然很慶幸自己當初沒有偏執,遷怒於玉嬌,所以此時此刻他對著孩子能直的起脊梁。
“我很感恩,這輩子遇上你,是我幾世修來的福氣。”夜晚哽咽,這世上哪個男人能允許自己頭頂上的帽子顏色是綠色的。即便是這件事情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可是能真心原諒,還能一如既往對待愛人的怕是沒有幾個。慕元澈為了自己真的是受了很多的委屈,吃了很多的苦,所以那些已經過去的事情,她不願意再讓他去費心。反正不管是不是,他對玉嬌從來都是一顆真心。
“百裡晟玄也算是一個真君子,他是怕我日久天長對你變了心,這才把事情解釋清楚。”慕元澈輕歎一聲,百裡晟玄將來也會有自己的幸福的吧,這樣出色的男人,會有自己的緣分在等待著,上天不會辜負他的。
夜晚沒說話,只是幽幽一歎,百裡晟玄……自己終究是負了他的,只是人這一輩子只能動心一回,她愛上的始終是眼前這個男人,所以就只能說聲抱歉。她希望他有一天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而不是看著別人的幸福落寞一生。
慕元澈展顏一笑,黝黑的眼眸閃出璀璨的光華,仿若天上的星辰,奪人心魄。
“娃娃,百裡晟玄會有自己的幸福的,所以你不要傷心。”
“我沒傷心,我只是感歎。”夜晚笑,她感覺到了慕元澈的不安。
“你感歎什麽?”慕元澈心裡是忐忑不已。
“我只是在想你為我付出這麽多,下輩子不許被別人搶走。我們能做的將做的,就是珍惜眼前人,而不是蹉跎往事徒惹傷懷。”夜晚知道自己不是薄情的人,可是也沒有那麽多的真情給那麽多的人,她的心很寬可也很窄,愛情的道路上,也只能容下一個人而已。
雙目交纏,相視而笑,盈盈燈火下,只有彼此。
慕元澈因為夜晚而改動對世家的處置,才會有了容銳的事情發生,慕元澈不過是借著容銳的事情,逼著世家做出一個選擇。
司徒冰清回到容府後,就把事情跟容涼說了一遍,末了還說道:“本不想答應,可是卻抹不開情面。”
容涼托著下巴撐在貴妃榻的扶手上,眉眼間光華流轉,灑脫一笑說道:“那真是太好了,我正覺得有些煩悶,不如我陪你走一遭,權當是散心了。”
冰清一愣,“你也去?”
“有什麽不妥當嗎?”容涼眨著眼睛,面上浮上一層悲戚,“難道夫人覺得我是個拖累,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拖累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