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做什麽,只是去轉一轉就好。若是開心便多玩一會兒,不開心,一坐回來就行。”容涼神態隨意的應道,那樣子好像沒把這事兒當回事兒。
冰清半眯著眼,審視著容涼,腦子中似乎是滑過什麽,好一會兒歎口氣。
皇上跟世家正在打擂台,兩下裡都不太有來往,在這個緊要的關頭,容涼讓自己去溯府做客,很顯然就是要讓京都的人知道,還記得,自己跟皇后的關系。
冰清其實心裡不高興,如果容涼直說,她不是不去,何必這樣遮遮掩掩的。
一時就沒了興致,隨口說道:“明兒我走一遭就是了。”
撂下這句話,就再也沒了言語,拿過針線有開始扎了起來,只不過這回卻是把帕子上那朵花當成容涼,一針一針的戳下去,氣死他了!
容涼感覺有些不太妙,明明方才已經雲開霧散大晴天了,怎麽這會兒又烏雲蔽日了。讓她去溯府其實理由也簡單,一來溯光的老婆是皇后跟前的人兒,跟冰清熟悉,見見面也能說兩句話散散心,二來她出去走走,在容府人眼裡也算是為了家族奔走,能讓人少說兩句閑話。
這挺好的事兒啊,怎麽又生氣了?
“你不開心了?若是不想去就別去了。”容涼低聲說道。
冰清手裡的針一頓,隨即說道:“帖子都送來了,還是走一趟吧。”就算是容涼真的有什麽小心思,她畢竟也是容家的媳婦,還是走一遭吧。
這事兒就沒人再提,晚飯的時候冰清也沒怎麽說話,情緒一看就不高,容涼覺得要壞菜,晚上上了牀,就跟冰清糾纏,結果差點兩人滾到牀底下去。
冰清又羞又氣,看著容涼說道:“好好睡覺,明兒個還早起呢。”
色胚!除了那點事,能想點別的不?
“不是說了,不喜歡就別去了。”他是讓她散心去的,又不是讓她生悶氣的,這節奏不對啊!
冰清氣的差點一腳將他踹下去,不過還是很理智的製止了自己魯莽的行為,一字一字的說道:“是你讓我去的,這會兒又不讓去了,豈不是打了自己的嘴吧?”
“我是看著你不太開心,想著讓你出去松散松散,瞧你不太樂意的樣子,到不能勉強了。”容涼無奈的說道,都說女人心海底針,也太難撈了點。
冰清微楞,“你是讓我出去散心?那也不用去溯府啊。”
“你不是跟溯光媳婦相熟嗎?不熟的你去了也沒意思。”容涼覺得怪怪的,誰散心不是找個熟悉的人啊。
冰清恍然大悟,原來自己誤會冰涼了,她只是想讓自己散散心啊。頓時羞愧,真是太小心眼了,俏面上便隴上一層粉色。
容涼也察覺出不對勁了,好像倆人有什麽地方意思不一樣……側頭看著冰清,瞧著她毫不遮掩的神情,頓時有些明白了。心裡歎息一聲,竟有些說不出來的失落,到底她對她也不是全心全意信任的。
一時間就安靜下來,冰清小心翼翼的看著容涼,心裡想著容涼這樣比狐狸還聰明的人,定是猜出來自己的心思了。便覺得有些立於不利的地位,心裡想著自己錯了,主動認個錯唄,她現在是真相跟他過日子的,這樣別扭著可不是辦法。
於是,冰清小心翼翼的說道:“生氣了?”
“不敢。”
嘖,這怨婦的口氣,害得她更內疚了。
“其實我不是故意的,也沒真的把你想歪了。”
“畢竟還是歪了點。”容涼委屈啊。
“現在不是正過來了?不能總揪著錯誤的尾巴不放,我一心向善,你得有佛祖的慈悲。”冰清伸手搖搖他的胳膊,笑眯眯的像是賣萌的小貓。
容涼瞧著她的樣子,一肚子的火都沒了,只是面上還不肯放松,輕哼一聲說道:“我把你放在心尖子上疼著哄著,你就這般猜疑我,可不是傷人心。”
冰清聽著容涼的話,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回答,眸中帶著些落寞,好一會才說道:“沒跟你有婚約之前,我過的日子是順心如意的,娘親捧在手裡,爹爹放在心上,哥哥更是有求必應。我就想著,咱們這樣人家的女兒,只怕比宮裡的公主還要自在幾分,那是我可不會事事揣摩人的心意,因為沒有那必要。可是,後來爹爹十分強硬的就定下了你我的婚事,我不管怎麽鬧,怎麽反對都沒用,爹爹就是拿定主意不肯松口,那個時候我就明白我縱然再是司徒家寶貝的女兒,可是也要為了家族的利益,犧牲我自己的婚事。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已經學會防備別人了,防備的還是我的家人。”
冰清垂著頭,講完這段話,就側身躺下,背對著容涼,一個字也不願意說了。有些事情藏在心裡,就寧願爛在某一個角落,一輩子不願意去翻動,一翻都是血淚,痛的都不想呼吸了。
聽著身後有細細碎碎的聲音傳來,冰清不知道容涼在做什麽,也不想去猜。夜晚說,如果夫妻要互相猜忌,這日子又有什麽樂趣?當初她進宮的時候,是沒想著付出一顆心的,可是世上的事情哪裡都能一開始的盤算一般。
就比如自己,一開始哪裡能想到還能跟容涼這樣和諧融洽的過日子。
過著過著,其實有些事情就變了。人跟人之間,不是越走越近,就是越走遠遠。
感覺到容涼躺了下來,冰清蜷縮著身子,默默地躺在那裡。
這樣的自己,他一定是鄙夷的吧,誰願意聽到妻子在閨中的時候不願意嫁給他呢?
低頭一看,滿臉是淚,容涼頓時就心疼了,著急的說道:“我又沒欺負你,怎麽你比我還委屈?莫哭莫哭,不然給你欺負回來?”
容涼的軀體並不雄壯康健,隔著一層軟軟的衣衫,都能感受到那溫軟的肌肉微微的跳動。可就是這樣並不康健的軀體,讓她卻有了安全感跟歸屬感。
人生,總會在你預料不及的時候突然轉彎。
就如同她,怎麽也想不到容涼會成為她的依靠。
“睡吧。”
容涼的聲音從頭頂上輕輕傳來,一只手還輕輕的拍著冰清的脊背,一下一下,溫柔又有韻律。冰清實在是太累了,在這樣安詳的夜晚,耳畔聽著熟悉的呼吸聲,鼻端環繞著熟悉的香味,沉沉進入夢鄉。
容涼半坐起身,深邃挺直的眉眼在燈光的籠罩下若隱若現,半垂的面頰,在帳子上映出好看的弧度。望著冰清寧靜的睡顏,黑不見底的眸子裡,細細碎碎的布滿了星光。
欣長白皙的手指輕輕地劃過冰清的眉眼,心裡微微歎息一聲,到底是讓她受了委屈。
第二日冰清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辰時二刻了,猛地回過神來又想起來還要去溯府做客,猛地坐起身來,喚人進來服侍,便有些著急,這個時間可有些晚了。
旁邊容涼的位置早就沒了人,伸手一摸,被窩都是涼的,便知道一定是早就起身了。冰清當即便有些生氣,這人自己醒了卻不叫自己起牀,明知道今兒個還要出門。
穿衣、淨手、洗臉,還要梳頭敷臉,好一通忙活,等到弄利落了容涼踩著不緊不慢的步子進門了。笑眯眯的看著穿著淺粉色通袖遍地織錦襖子,系一條水色挑線裙子,頭梳彎月髻,一支赤金攢珠點翠鳳頭步搖墜在鬢邊,流蘇墜子上追著的是鏤空金片做成的金鈴,只有米粒大小。走一步,便發出一聲輕微的鈴聲,煞是好聽。
冰清喜歡將眉梢畫得長長的,帶著婉約的清妹,烏黑如兩丸黑水銀的眸子,輕輕一眨,無限風情迎面而來。她本就生得美,這般梳妝打扮起來,當真是如同九天仙子下凡而來。聽聞當年酈皇后貌傾天下,可是若是酈皇后晚生幾年,兩人相較,勝負未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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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叫我起牀,今兒個還要出門,真是要誤事了。”冰清忍不住的埋怨,坐在雕花紅木圓桌前,伸手給容涼盛了一碗白粥。
容涼笑著接過來,旁邊含玉早帶著一眾小丫頭退了下去。
“看你睡得沉,便沒忍心。時辰還早,不礙事。”容涼夾了清脆的醃黃瓜放在冰清的細白瓷的碟子中,冰清最喜歡喝白粥的時候陪著小黃瓜,而且還是醃的翠綠翠綠的,切成長條,用芫荽拌過, 澆上一點麻油,吃起來脆香脆香的,令人胃口大開。
早飯冰清跟容涼都是比較簡單,因此兩人用飯的時間並不怎麽長,用過飯,洗了手,漱過口,還有時間坐下來喝盞茶。
容涼抬頭看著冰清,只見她白嫩的手指輕輕托著鬥彩海藻紋的茶盞,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容,長長的睫毛在眼窩下方投出一片剪影。好像不管什麽時候,她都是這樣的淡然、從容,這世上的任何事情都不會打擾她輕緩的腳步。這樣的她,帶著他的腳步也跟著和緩起來。
“不用太過憂心,天塌下來,還有我替你撐著。”容涼這話脫口而出,這樣的莽撞著實不太符合他的性子,可是面對著她,他總是少了幾分鎮定。
冰清微楞,傻傻的看著容涼,一時間還沒有從這個腦回路裡明白過滋味來。等到想過來,不由得臉一紅,她真沒有擔心啊,反正夜晚是皇后,性命是無虞的。而且之前容涼話裡的意思跟夜晚曾經提點過她的一樣,世家這些年著實過分了,要是知道自己退一步,收斂些,其實並不是不能君臣和樂,千古流傳的。
只是她沒想到,容涼會這樣待她。
心口似有什麽又在輕輕湧動,良久才說道:“我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