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聽說了這件事情以後,立刻讓韓普林前來。誰都知道韓普林是太醫院首屈一指醫術高超的禦醫,尋常只給帝後請脈,此次能來容家可真是天威浩蕩。
冰清心裡記著夜晚的好,面上的笑容也深了些,看著韓普林問道:“韓太醫,我夫君如何?”
周圍容夫人等一眾人團團圍在側,大約除了容夫人是真心著急,其余的大多是看笑話的多一些。
韓普林皺皺眉頭,不過面上卻是絲毫無恙,“久病沉屙,又是娘胎裡帶來的弱症,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待我開個方子,慢慢調理起來,還是盡量的不要讓病人睡著,養起精神來才好。”
容夫人聽著聽著就落下淚來,連韓普林都這樣說,難道是真的沒辦法了嗎?坐在兒子的病牀前,握著容涼的手哽哽咽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二夫人跟三夫人在一旁細細勸慰著,雖然兩人極盡掩飾,可是眼睛深處的愉悅卻是騙不了人的。容涼死了,容銳就成了領頭的,二夫人不開心才怪。
司徒冰清看著韓普林開了藥方,親自把人送了出去。
“多謝韓太醫。”冰清說道。
“夫人切莫這樣說,是皇后娘娘特意囑咐微臣前來,微臣也只是奉命行事,當不得一個謝字。”韓普林忙說道,想了想又說道:“容家大爺這病雖然是娘胎裡帶來的弱症,但是只要好好地養著也並不會這般的厲害,容夫人還是要好好的想想才是。”
冰清一愣,抬頭看著韓普林,“韓太醫這話……難道還另有隱情不成?”
“聽說夫人也曾讀過幾年醫術,難不成竟是什麽也沒看出來?”
冰清一愣,她是有些疑惑,“妾身不過是粗粗讀過幾本,算不上精通,還請韓太醫提點一二。”
韓普林半垂了頭,他並不想摻和到這些世家深宅的鬥爭中去,不過司徒冰清跟皇后娘娘交情匪淺……歎息一聲,低聲說道:“夫人還是好好地查一查內宅吧,那藥渣夫人若是方便,悄悄讓人給我一些。”
送走了韓普林,冰清只覺得腳下有些漂浮,但是還是強打起精神來,只知道夜晚在宮裡步步驚心,倒是沒想到自己在這後宅居然也如此凶險。
回到屋內,容夫人已經走了,只余容涼還在昏睡,一旁桃枝守著,對面是含玉正在收拾物件。
冰清看著二人說道:“你們出去吧。”
桃枝忙躬身行禮,“是。”倒退著退了出去。
含玉皺皺眉,但是也端著茶具退了出去。
冰清坐在牀前的錦凳上,看著容涼的容顏,韓普林的話在心頭不停地翻滾著,難道說真的有人暗中下黑手?
可是這院子裡的丫頭婆子大部分都是容夫人送來的,容夫人還能害自己的兒子不成?尤其是熬藥的丫頭婆子都是容夫人親手挑出來的,所以冰清才沒有多想。之所以熬藥的丫頭婆子都是容夫人的人,冰清想著大約是容夫人怕自己為了改嫁謀殺親夫呢。正因為這樣冰清才懶得理會這些,免得徒生誤會。
想起韓普林要藥渣的事情,於是喊了墨玉進來。
“夫人,您有什麽吩咐?”
“墨玉,給大爺熬藥的藥渣都是怎麽處理的?”司徒冰清看著自己的貼身丫頭問道。
墨玉想了想便說道:“都是夫人那邊派來的婆子收了去,然後倒掉的。”
“你想個辦法,把藥渣弄一些回來,然後送到我哥手裡,讓他給韓太醫送去。”
墨玉唬了一跳,不曉得夫人這是要做什麽,可是看著夫人凝重的神情,心裡也是膽戰心驚的,“夫人,您這是……懷疑有人下黑手?”
看著墨玉的樣子,冰清點點頭,“總之你去辦,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人發現。”
“是,奴婢知道了。”墨玉轉身就去了。
冰清坐在那裡默默發呆,從她嫁進來後,一直是消極怠工,從沒有整頓過東苑的人手。也許在她的下意識裡,她還真沒有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把牀上這個男人當成自己的丈夫。
從韓普林的話裡忽然得知這樣一個事實,如果是因為自己的疏忽,讓容涼的病情加重以致喪命,她的良心上如何過得去?
她沒想過要去害別人,可是……也斷然不會允許別人來害她。
冰清想著自己從進了門,就沒有在家事上跟容府人提過任何的要求,如果這個時候自己要是忽然間有什麽動作,不要說容夫人,便是二夫人跟三夫人也會打草驚蛇。
只能想一個不驚動敵人還能就出黑手的辦法,可是自己一時間還真是沒有些頭緒,畢竟是她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又不是跟夜晚一樣,從小就是跟人鬥心眼長大的。
冰清重重的歎口氣,眼前也只能先等著韓普林那邊的消息再說,如果確定了藥中真的有什麽貓膩,她是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容涼半夜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渾身乏力,不由得翻了個身,卻不曾想正對上冰清趴在牀邊沉睡的容顏。
不由一怔。
燈光下冰清的容顏也帶著濃濃的疲憊,一雙秀氣的眉緊緊地蹙著,似乎在想什麽事情。容涼的手輕輕的撫上冰清的眉峰,想盡辦法把你娶回來,終究是我錯了,早知道這身子這般的不中用,我便不該去招惹你的。
冰清被面上的異樣給驚醒過來,正看到容涼有些尷尬的收回手。冰清的眉峰似乎還殘余著溫暖的氣息,面上微微一紅,微微別過頭,柔聲問道:“餓了沒有?我把晚飯放在熏籠裡溫著,你要吃直接端過來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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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有些餓了。”容涼從善如流的答道,遮掩住方才的無狀。
司徒冰清親自去給他端過飯菜來,躲避開容涼切切的眼神,她竟然有些心慌。
喝著軟軟糯糯的米粥,還有幾樣清口的小菜,翠綠翠綠的,瞧著就賞心悅目,容涼竟難得的吃了一整碗粥。
冰清喚了丫頭進來,將剩飯收拾下去,這才扶著容涼躺下,正欲轉身出去,卻不想被人扯住了衣袖,抬眸對上容涼蒼白的容顏。
“留下來,可好?”
人這一生中,總會遇到那個讓你無法說不出拒絕的人。
與愛無關,只是一種情動。
冰清曾經想過,自己將來的夫婿會是什麽樣的人,有過各種各樣的設想,唯獨沒有想過會嫁給一個常年臥牀的人。
原本想,各過各的,其實也挺好。
但是,漸漸地,生活有了交集,人生中有了這樣一個人的存在,想要完全隔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冰清並不是一個矯情的人,不然的話也不會跟夜晚成為朋友。可是冰清跟夜晚還不同,夜晚是懸崖上的花,美麗又危險,有著孤注一擲的決心跟魄力,運籌帷幄於胸中,那是毗鄰天下的強者之風。
可她,只是一個閨中小女子,只想著嫁一個溫柔體貼的夫君,養兩三兒女於膝下,看花開花落,賞四時風景,何等愜意,如此悠閑。
可人生總是這樣,你要的上天未必就會給你。
望著容涼蒼白的容顏,還有那殷殷期盼的眼神,冰清忽然覺得自己的堅持也有點可笑。嫁了他,好也罷,悲也好,總歸是自己的夫君……
容涼哪裡知道冰清心中在想著什麽,只是看著她的神情,苦笑一聲,正要找個台階自己滾下來,卻聽到她說,“好。”
容涼呆呆愣愣的看著冰清去屏風後面更衣,只覺得心跳如擂鼓,她竟然……答應了……
當然以他的身體,想要做什麽是不可能的,可是,同牀共枕啊……想想都覺得熱血沸騰,終於有種媳婦是自己的感覺了。
冰清躺在牀上,一開始還有些惴惴,可是想著容涼現在的身體狀況,只怕是有賊心也沒賊力,漸漸地就放松下來了。正想要睡個安穩覺,可是隔壁的一直翻來覆去的……
她怎麽睡得著。
無奈的坐起身來,側身看著對面的容涼。
容涼眨眨眼,很是無恥的問道:“吵到你了?”
“你跟烙餅似的,我能睡得著嗎?”冰清覺得自從嫁到容家,自己歎氣的機會實在是太多了,比她十幾年加起來都要多。
容涼訕訕的,“我保證,我不動了。”
冰清只得又躺下,果然隔壁的再也沒有翻動,終於清靜下來了。
可是,換她睡不著了。
他經常翻身,這會兒不翻了,會不會覺得不舒服?
自己會不會有點霸道。
他還是個病人……
冰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這段日子實在是太累了,迷迷糊糊的就睡了過去,要不是外面傳來墨玉的叫起聲,冰清似乎還要沉沉睡著。
下意識想要坐起來,這才發覺好像有點不對勁……
冰清猛地睜開眼睛,米色遍地繡著並蒂蓮的帳子裡,容涼的胳膊正橫在自己腰間,而自己正枕著他的胳膊,一只手還放在他的胸口……
冰清的臉一下子變得緋紅,猛地坐起身來,只覺得渾身上下燒的厲害。
容涼一下子被驚醒了,還不曉得出了什麽事情,萌萌的瞧著臉燒的通紅的冰清,一時間還沒有回過神來。當眼神落在錦被上的時候,頓時恍然大悟。昨晚上明明是兩個被窩入睡的,早上卻成了一個。
“原來夫人喜歡投懷、送抱。”容涼意味深長的說道。
冰清落荒而逃 ,實在是想不通,她睡覺一向是十分自覺的人,怎麽就會到了容涼的被、窩裡去的。
容涼看著冰清的背影,蒼白的面上泛著幾分笑意,隱隱透上幾片雲霞於臉頰。
到了用早飯的時候,冰清看也不看容涼,只顧埋頭吃自己的。容涼也不為難她,知道她臉皮薄,要是真的氣得狠了,晚上不來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