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未騙你。”慕元澈輕聲說道,“娃娃,是真的回來了。你忘了京都一戰,除了娃娃誰還能有那樣的本事將你死死地抵製在城門之外,還有那誅殺陣,你以為沒有多年的潛心研究,是個人就能看看就會的?你要是不相信,只怕這會兒也不會站在我跟前了,不是嗎?”
百裡晟玄一下子坐在椅子上,神情怔怔的好久沒有言語。面上的神情變化多端,憂喜參半,那眸子卻是漸漸的明亮起來夾著快樂的氣息。
“你把人交給我,從今以後你們再無關聯,我會救活她。”百裡晟玄開口說道,不管夜晚是不是真的酈香雪,只要能讓慕元澈痛不欲生,他都會去做。
“如果我用邊關十城與你交易,你可以願意交換解藥?”慕元澈道。
“不能!”百裡晟玄乾脆的回應,眼睛落在慕元澈的身上,一字一字的說道:“七星蘭乃是西齊的寶物,如今便是西齊境內你想要找一株也十分的不易。而且要解七星蘭的毒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七星蘭不遇上噬心,是不會讓人這般的嗜睡,她最大的功效是讓人失去記憶。若是此中高手配置,能抹除任何一段記憶。香雪曾經忘記過你,後又忘記了我,便是七星蘭的功勞。”
慕元澈大驚,沒想到這裡面居然還跟當年的往事有牽絆,“難怪娃娃的記憶有些奇怪,只是忘記了那一年的時光。當年是誰下的黑手?”
慕元澈怒。
百裡晟玄神情有些難看,良久才說道:“你心中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真的是她?”慕元澈眉眼烏黑。
“你心裡有她,燕池便不能靠近你,可是她要是殺了香雪,我自然不會饒過她,所以她就找到了七星蘭配置了失憶散,讓香雪忘記了你,到了我的身邊。”百裡晟玄講述著往事,眉眼間帶著幾分柔和,“七星蘭的解藥配置不易,幸好當年我留下了方子,但是即便這樣你是明白的,七星蘭本身就有讓人失憶的功效,便是香雪服下了解藥,我也不能預料她還能不能記得你。”
慕元澈一想,便覺得有些不對,質疑道:“不是七星蘭才有讓人失憶的功效,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娃娃並沒有忘記以前的事情。”
“那是噬心的功效,世間萬物相生相克,噬心的毒並沒有全然解去,不過是被鐵齒草去了大半,又被壓抑住了毒性。後來七星蘭遇上鐵齒草令人昏睡,可是同時也讓噬心變得不再受控制。如果要解掉香雪身上的毒,七星蘭、鐵齒草還有噬心,不管哪一樣都會引起無法預料的後果。別的我不敢說,但是記憶逐漸消退這一點誰也改變不了,除非能從燕池手上拿到恢復記憶的解藥。”
慕元澈聽著百裡晟玄說的頭頭是道,知道他所言非虛,一時沉默下來。
“慕元澈,我對香雪的情誼你是知道的,我憑什麽把人救活了還要送回你身邊?這世上斷然沒有總讓一個人吃虧的道理是不是?上一回,我已經把人還你一次,這回……輪到你放手了!”
徹夜難眠。
慕元澈就這樣怔怔的看了她一整晚,百裡晟玄這回是下定了決心,不管他開出什麽條件,他都毫不理會。
因為百裡晟玄算準了,自己是不會看著雪娃娃就這樣香消煙隕的。
被人握住了命脈,哪裡還有你談條件的余地。
西齊跟大夏簽訂盟約,兩國互不親犯,和平相處。
百姓歡呼,朝臣愉悅,普天之下處處都是歡笑之聲。
盟約簽訂一月後,大夏皇帝帶著大公主、大皇子回京,皇后娘娘身子不好需要休養,將二公主留在身邊陪伴,在延州行宮住了下來休養身體。
漫漫黃沙路,慕元澈高坐在禦攆之上,遠遠的看著百裡晟玄駕著三駕馬車一路往北行去。馬車裡躺著的是昏迷不醒的夜晚,還有哭鬧著不肯離開的戀晚,秦渺苦巴巴的跟著夜晚去了西齊。
戀晚一手扯著夜晚的衣襟,一手抓著秦渺的袖子,哭的驚天動地,日月無光。打從戀晚出生後,這孩子就沒這樣哭過,最後慕元澈實在是沒有辦法,只好委托秦渺照看著戀晚跟著夜晚一道去了西齊。
從慕元澈的心裡,他隱隱約約的希望,便是看在戀晚的份上,希望夜晚不要將他遺忘的那麽徹底。
戀晚這孩子打從出生就是最安靜不過的,基本上就沒怎麽哭過,這回跟夜晚分別,沒想到哭成這般,慕元澈想也許這是上蒼留給他的一線希望也說不定,狠下心來將戀晚也送走了。
百裡晟玄本來是不想帶著戀晚跟秦渺的,但是瞧著小丫頭哭的昏天暗地的,嗓子都要哭啞了,最後皺皺眉頭還是應了。但是除了照顧戀晚的秦渺,百裡晟玄沒答應任何一個人踏上西齊的道路,雲汐玉墨等人全部都留在了延州行宮。
分別之際,雲汐等人撕心裂肺,痛苦不已,可最終還是無法改變結果。
一年後。
寒冷的冬天已經過去,春天的楊柳抽出嫩芽,柔軟的枝條垂在碧綠的湖面上,隨風輕輕搖曳,不時的蕩起漣漪,煞是好看。
“母后,母后,你看看我捉的小青蛇,給你做伴好不好?”一身淡黃衣衫的小女娃一溜小跑朝著河岸邊的女子奔去,手裡提著一條尺許長的小青蛇,臉上的笑容大大的,比三春陽光還要明妹。
正在岸邊發呆的女子,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的挽了纂兒,碧綠的玉蘭花玉簪垂著金鈴,風一吹,便有清脆的聲響傳來。女子的面色有些蒼白,倒是越發襯得烏眉細長,一雙眼睛帶著些迷茫,淡紫色的曳地長裙在草地上隨意的垂著,裙擺上的合歡花金線勾勒,層層疊疊的煞是好看。
“慢點跑……”看到小女娃手中的青蛇,神情不由得一僵,原本粉嫩的唇頓時血色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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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晚……你給我站住,別拿著蛇給你母后看,你會嚇到她的……”秦渺哼哧哼哧的追了上來,一把將戀晚手裡的青蛇躲了過去塞進了隨身帶著的錦袋中。
夜晚的眼睛又落在了秦渺身上的錦袋,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了多少東西,神情有些瑟瑟的,“你帶著她的小蛇走遠些,我怕……”
秦渺看著夜晚這幅模樣,心口一酸,忙笑著說道:“夜姐姐,你放心,不會傷到你的。別怕別怕,回頭我就教訓這丫頭,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戀晚蹙著眉,拍拍白白胖胖的小手,將泥土拍乾淨了,這才挨著夜晚坐下,“母后,我餓。”
夜晚聞言,便柔聲說道:“我們回家去做飯好不好?你想吃什麽?”
戀晚眼睛一閃,笑眯眯的說道:“我要吃紅燒獅子頭,但是不要那人送來的。”
夜晚就有些不安,看著戀晚說道:“百裡叔叔對你這麽好,你做什麽不喜歡他?”
“我要找父皇,我要回家,可他不讓我回家,我討厭他。”戀晚憋著嘴,眼睛裡就續了淚珠,“我還想弟弟,秦姨說我還有個弟弟,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母后,你不想弟弟嗎?”
夜晚蹙起眉頭,腦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識的搖搖頭,“不記得了,什麽都不記得了。”
戀晚還要說什麽,秦渺哈哈一笑,忙打開僵局,一手拉著夜晚,一手拉著戀晚,“可餓死我了,夜姐姐我也想吃獅子頭,最愛吃你親手做的……”
夜晚歪歪頭,“好,我做給你們吃。”
戀晚伸伸小胳膊讓夜晚抱,夜晚早就已經習慣,彎腰就把女兒抱了起來,眉眼間帶著一片柔和,唇角淺淺的笑意,拿著帕子為女兒擦拭臉上的塵土。
看著三人的背影越走越遠,旁邊的樹叢中百裡晟玄才緩緩地邁步出來,玄色的錦袍衣袂翻飛,那袍角上的龍紋褶褶生輝。
一年了,夜晚體內的毒素終於清除乾淨了,可是她忘記了慕元澈,忘記了孩子,也忘記了他。可是很神奇的,夜晚卻對這個莊子很熟悉,這個莊子是他重新建造的,當年慕元澈把酈香雪從他手裡搶走,一把火燒了他們居住過的山莊。後來他又重建,只是沒想到夜晚對這裡格外的熟悉,若問她什麽,卻又都想不起來,可是在莊子裡她從沒有迷過路。這莊子並不是普通的莊子,而是暗含了奇門遁甲之術。
因為醒來的時候,夜晚看到的就是他們三人,所以這一年來也只允許他們三人靠近。可是,秦渺跟戀晚跟防賊一樣防著他,再加上他國務繁忙,平常並不常有機會前來探望她。
百裡晟玄看著三人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花叢深處,這才將身後的侍衛首領譚同叫來詢問:“日子可還安穩?”
“回稟大皇,鏡月公主來過兩回,但是不熟悉莊中道路,所以並沒有闖進來。”
百裡晟玄的眉峰輕蹙,“你做的很好,務必要保護好夫人的安全,若是夫人有什麽差錯……”
“屬下明白,誓死護衛夫人安全。”譚同應道。
“最近夫人可有什麽異常?”百裡晟玄問道。
“回大皇,夫人最近前往書房的時辰越來越多,其余的到沒什麽異常。反倒是秦姑娘最近總是有些急躁,時常會發火,小小姐總是提著小鏟子四處找蛇窩鼠窟,蜘蛛蜈蚣。”譚同的臉色就有些怪異,沒見過誰家的小姑娘這般的愛好。
百裡晟玄也有些頭痛,慕元澈怎麽就能生出這樣的女兒,也就兩歲的孩子,調皮搗蛋就不說了,時常與毒物為伍,還經常在他留宿這裡的時候,給他的牀上製造些驚喜。當初真是不該答應把這個小丫頭帶來,哪裡像是兩歲的孩子會乾的事兒。所以百裡晟玄就估摸著,一定是秦渺在背後出的主意,越發的不待見秦渺。
若不是怕夜晚懷疑,早就處置了秦渺了。
詢問完後,百裡晟玄這才往莊中走去,未靠近主屋,就聞到陣陣香氣迎面而來。神情不由的一緩,雖然記憶不在了,可是做飯的手藝卻還在。順著熟悉的道路到了廚房門口,果然不見秦渺跟戀晚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