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台前,寧馥其實就看見他們兩個人坐到了一起,宋持風手裡還抱著一束花。
兩個人坐在一起,卻完全沒有交流,時慈好像在發呆,看著別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當時寧馥好像有些感覺,卻沒想到這束花會讓宋持風以如此光明正大的方式送到自己手裡。
她抬眸,卻對上宋持風的眼神中幾分璦昧的熱度,燙得她心口微微一麻,趕緊別開眼去。
“謝謝宋先生。”寧馥垂下眼眸,朝宋持風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一旁呆愣的男友:“我去換衣服,你去外面等我吧。”
時慈還怔怔地看著她手中那一束花,過了兩秒才回過神來,“哦,好……”
寧馥也沒再跟宋持風多說什麽,直接抱著花進了更衣室。
更衣室裡,女孩子們都在討論等一下宋持風請全團吃飯的事情,余曉楓想起什麽,又朝寧馥八卦地笑:“今天寧馥應該是去不了了吧,走廊上就抱起來了,真是濃情蜜意呀!”
“不過今天寧馥這束花好像是宋總給的哎,”旁邊一個女生接話道:“我剛看見男朋友倒是兩手空空的。”
“畢竟臨時換主演,寧馥第一次挑大梁還扛住了,送束花慰問一下,表示對主演的肯定,很正常啊。”余曉楓說著笑得越來越大:“而且你們怎麽知道男朋友兩手空空,沒準人家已經提前準備好了一屋子花了呢?”
其他女孩頓時長長地‘哦’了一聲表示明白,看著寧馥的眼神也變得些許璦昧:“那小寧同志今天估計是不能蹭上宋總的飯了。”
寧馥換好衣服出來,就看余曉楓大聲乾咳一聲,然後湊過來小聲問她:“你今晚還回來嗎?我睡前反鎖房門?”
她拿浸透卸妝水的化妝棉敷在臉上,不方便張嘴說話,就只說了一個字:
“回。”
寧馥換回自己的衣服,也來不及再化妝,就直接素面朝天地從劇院裡出來。
時慈估計是剛才被宋持風提醒才回想起自己竟然忘了帶花,臨時去旁邊的花店買了一束。
相當大一束紅玫瑰,花骨朵擠擠挨挨地並在一起,彷彿一片紅色的海,花枝已經被花店剪去大半,抱在懷裡卻還是沉甸甸的重量感。
“寶寶,對不起哦,我今天滿腦子都想著等一下要帶你去哪裡玩,都忘了給你買花了。”時慈很誠懇地向她認錯,“那家店剩下的紅玫瑰我都買下來了,就這麽多,湊不到九十九枝……”
寧馥接過玫瑰,朝時慈淡淡地笑了笑:“沒事啊,其實不買也沒什麽的。”
聽見寧馥懂事體貼的話,時慈心裡卻更是空落落的。
他牽起女友的手,強打起精神說:“那我們去吃飯吧,我已經訂好餐廳了。”
看得出時慈這一次也下了不少功夫,提前在附近一個環境相當好的西餐廳訂好了一個高台位,坐在那裡可以俯視全場的同時,底下的人卻很難看見他們,私密而又有氛圍。
兩人牽著手走過去,面對面入座,時慈從侍者手中接過菜單掃了一眼,第一句話卻是跟她說:“寧寧,等我們答辯完了,你休個長假,我也休個長假,我們出去玩好不好?”
往常他這麽說,寧馥都會很高興,但這一次,她神情卻依舊淡淡的,只抬眸問他:“那你的研發怎麽辦?”
時慈愣了一下,訕笑著說:“你怎麽突然比我還關心研發了,沒關系的啦……”
“時慈,我以前最喜歡你的一點,就是你什麽事都會跟我分享。”
兩人手中都拿著菜單,卻誰都沒有低頭去看,侍者早就自覺避開,留下餐廳上方這塊小空間讓他們自由交談。
寧馥還是希望時慈能坦誠地告訴她,哪怕是那麽嚴重的一個錯誤。
那頭的時慈沉默了片刻,“寧寧,你真的不用擔心我,我已經開始找雇員了,我們會組成一個團隊,到時候肯定不止我一個人的……”
但時慈還是給出了一個讓她失望的答案。
七年,整整七年。
七年時間已經讓她能夠輕而易舉地讀出他所有的微表情,包括緊張與隱瞞。
七年時間卻也讓寧馥越來越看不懂時慈,看不懂他到底為什麽會想盡辦法,為了掩蓋一個錯,而去犯一個更大的錯。
寧馥沉默下來,思考到底要怎麽樣才能讓時慈主動開口。
可時慈卻從她的沉默中讀出了更多含義:“寧寧,你是不是嫌棄我了?”
寧馥愣了一下,“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因為……”時慈頓了一下,有些艱難地說:“你以後越跳越好,你接觸到的人也會越來越優秀,就像是宋先生那樣的人如果頻繁出現在你眼前,你還會覺得我好嗎……”
這也是時慈真正不希望寧馥能站在舞台上的根本原因。
其實高中的時候,就有很多人跟他說,寧馥找了他那屬於是攀上高枝變鳳凰了。
那時候他們之間的差距真的可以用天差地別來形容,所以時慈可以不遺余力地鼓勵她,支持她,因為就那個時候的寧馥而言,可能窮極一生也無法跨越現有階層追上他。
她必須依靠他,仰仗他,吸收他所給予的養料,他是她唯一的選擇,也是唯一的方向,這種感覺讓時慈有近乎上癮般的滿足感,也讓他完全沉迷進了這個救世主一樣的角色中,瘋了一樣的和她戀愛。
但後來在大學裡,寧馥越跳越好,開始被更多人發現,關注,擁有更多機會。
他們出去的時候認識寧馥的人甚至比認識他的人還要多,有些甚至寧馥都不認識,還得對方自我介紹說看過她比賽,覺得她很厲害,才意識到是某一場比賽中的觀眾。
那個時候時慈逐漸意識到,寧馥在閃閃發光,她就像是一顆掉在地上的寶石,被他撿起來,擦亮了,佩戴在身上,但寶石的光芒越來越亮,讓人看見第一時間關注的並不是佩戴寶石的人,而是寶石本身。
“……你在說什麽?”
也是那個時候,時慈第一次試著向寧馥提出,以後兩個人如果結了婚,有了孩子,能不能考慮回家當全職太太。
他自覺很愛寧馥,很愛很愛,愛到時慈覺得如果失去了她,這輩子也不會第二次這樣愛一個人。
所以他真的不想失去她,也不能接受有任何失去她的可能性。
只是在確認他不是開玩笑之後,寧馥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淡了下來,看著他的眼神,嚴肅又難以置信,與這一刻如出一轍。
“時慈,你知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曾經與當下因為相同的話語而糅在一起,時慈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他看著對面女友冷下來的眼神,終於緩緩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一句對寧馥而言多麽莫名其妙的話。
“抱歉寶寶……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說你會嫌貧愛富,我是說……”時慈企圖為自己辯解幾句,卻又發現不管說什麽都顯得很無力,“我怕我跟不上你,到最後配不上你……”
剛才的舞台上,時慈看著已經稱得上光芒萬丈的寧馥,內心已經開始不由自主地焦慮。
像宋持風那樣的人都記住了寧馥的名字,還親自給她送了花。
雖然那一束花並不像玫瑰這樣具有明確的指向性,理由也清白乾淨得讓他根本找不出什麽毛病——
可寧馥現在只是踏出了第一步而已。
她以後還會有更大的舞台,更廣闊的受眾,她還會比現在更加耀眼百倍千倍。
小廈言情小說
誰也不敢保證下一個特地抱著花來看她的人,心裡就會有什麽不應該的想法。
到時候他不在她身邊,每一天的生活都該有多麽折磨。
寧馥看著表情糾結又懊惱的大男孩,也失去了說話的欲望。
兩人沉默地吃著飯,時慈沒吃兩口就點了兩瓶酒,寧馥也沒勸,就看著他一杯一杯地往肚子裡灌。
她其實也感覺得到,時慈對她跳舞是越來越抵觸的。
關於這件事,其實她很困擾,一是因為不明白時慈到底在抵觸什麽,二是時慈這邊的態度也不算強硬,每次都是可憐巴巴的提一句,被駁回之後就沉寂一段時間,讓她想認真地為這件事和他吵一架都吵不起來。
一頓飯吃完,時慈已是喝得酩酊大醉。
寧馥結了帳,又開始頭疼要怎麽把時慈送回酒店。
她坐在餐廳翻了一圈通訊錄,最後還是給團裡一個身強力壯的男同事打了個電話。
男同事在那頭喝得好像也有點多,含含糊糊一口答應,說馬上到,然後啪地就把電話掛了。
寧馥雖然對男同事不那麽靠譜的答覆感到不太安心,可當下也沒有其他選擇。
因為怕時慈吃醋,她和舞團裡大部分男同事都不太熟,除了工作上必要的接觸,私底下基本只和女同事往來。
可讓女孩子跑過來乾這事兒,也確實太為難人了。
其實寧馥還有一個選擇,但她怕是寧可打電話給余曉楓都不會打給宋持風。
沒有為什麽,就是覺得讓宋持風把時慈送回酒店,想想都覺得那畫面很奇怪。
不過有的時候,真的是怕什麽來什麽。
寧馥看著被侍者引上來的男人時,本能地先垂下眼眸避開了他的眼神。
宋持風倒是大概也知道寧馥為什麽不打給他,走過來之後直接脫了風衣交給她,便扛起了已經爛醉成泥的大男孩。
時慈酒量一般,酒品還可以,喝醉了基本就是睡覺,不耍酒瘋也不亂說話,一路安安靜靜地被扛回酒店,躺在牀上睡得如同失去意識。
“他怎麽喝成這樣?”
卸完貨,宋持風簡單整理了一下襯衣的褶皺,回頭看向她。
寧馥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懷裡還抱著男人的風衣,走到他面前把衣服遞過去,卻嗅到宋持風身上也帶著一股酒味。
除去酒會那種場合,寧馥其實還挺少見宋持風喝酒,主要也是沒人敢灌他,喝不喝主要取決於他想不想。
“你也喝酒了?”
她有些意外宋持風竟然會主動想喝酒,還是在今晚這種很多人的場合。
男人不接她遞過來的衣服,直接往她面前欺了一步,手從後牢牢扣住她的腰。
低頭,帶著些微酒氣的呼吸落下,低磁的嗓音彷彿能與她耳畔的空氣擦出火花:
“你陪著男朋友吃飯,我喝點悶酒也不行?小沒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