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休包好肩膀上的傷口,踏上城牆,遠遠地就看到夜晚一身大紅的衣衫俯視著前方。她的背影嬌小甚至於還有些瘦弱,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單薄瘦弱的女子,愣是在昨天晚上爆發出巨大的力量,奇跡一般的打退了西齊兵的攻擊。
酈相跟司徒征站在夜晚的旁邊,酈相神態一如既往的溫和,只是眉眼間帶著濃濃的憂慮,司徒征的面上有些尷尬,昨晚跟夜晚的意見相左,差點拂袖而去,但是結果證明夜晚的策略是對的,派出佑兵,佑使西齊兵以為他們要從西城門棄城而逃,將所有的兵力集中在西城門。就是趁著這個機會,他的幾萬人馬才有時間退守城中。
此法很險,因為百裡晟玄本就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可是這位寵冠后宮的昭媛娘娘卻說,皇上臨走前說過,百裡晟玄此人生性多疑,越是這樣的人,越簡單的辦法反而更容易令他上當。果然,結果如是,令人驚歎。
“微臣參見娘娘,見過酈相,司徒丞相。”樊休上前見禮,魁梧健碩的身姿如鐵塔一般,讓人看著就心生安全之感。
“樊大人請起。”夜晚柔聲說道,對於樊休她還是很親切的。昨晚放出煙花,以煙花為號,命其配合西城門佑兵行動,借機退入城中。沒想到時隔這麽多年,他依舊記得當年的煙火為號。
樊休此時的心情十分的複雜,昨晚上煙火的事情他一直耿耿於懷,只是現在酈相跟司徒丞相都在,他也不好直言相問。煙火為號在軍中並不稀奇,因為這個遠距離的傳信十分的有效,可是昨晚上的煙火訊號傳遞方式,卻是當年先皇后在邊關議定的。他很奇怪,這位昭媛娘娘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娘娘怎麽這般早便上了城牆,聽說您有身孕在身,該以子嗣為重。”樊休勸說道,皇上征戰在外,尤其是如今膝下還沒有一個皇子,因此夜晚的這一胎便格外的令人看重。雖然說后宮裡懷孕的還有一位,但是樊休卻想著這位雪昭媛這般的厲害,將來生下的皇子也一定是個厲害的。
酈相此時也說道:“娘娘還是先回宮吧,這裡有樊將軍鎮守,當屬無礙。而且將軍說的對,娘娘肚子裡的皇嗣為重,若是娘娘有個閃失,微臣無顏面見君王啊。”
“多謝丞相大人跟樊將軍的好意,只是本宮回宮也是擔憂不已,倒不如在這裡看著,心裡還能安穩一些。更何況皇上臨走之前還給本宮留下禦敵之策,萬一要是有個變故,本宮也好跟諸位講一講,省的來回奔波,耽誤軍機。”夜晚以前不過是一個小庶女,才名不顯,這個時候突然大顯身手,眾人必當會懷疑,如此只能將一切推在慕元澈的身上,幸而眾人並未懷疑,畢竟自己受寵是眾人皆知的事情。
只是,夜晚有些擔心樊休,畢竟昨晚上的煙火訊號……不過,想來這個時候樊休就是想要詢問,也不好當著眾人的面,她只要不用單獨面對樊休就好。
“沒想到數年不見,西齊兵竟是大有長進,好硬的骨頭。區區三萬人便想要吞吃我的河西營,若不是昨晚上娘娘果斷的讓微臣入城,此時勝負當真難料。”樊休凝視著遠方西齊兵的陣營,開口歎說道。
“將軍驍勇,不然皇上也不會把京都的安全交給將軍,本相相信這會將軍一定能擊退西齊兵,揚我大夏聲威,可恨漢王居然勾結西齊,竊國之賊當人人誅之。”司徒征這時開口說道,
樊休聞言面帶凝重,長長一歎。“雙方兵馬差距太大,我等只有不足六萬人,而西齊兵卻有十幾萬。只可惜絕殺陣已經失傳,不然倒是大有希望。”
“絕殺陣?聽這名字就讓人覺得殺氣凜然,難道還有將軍不知曉的東西?”司徒征覺得很是意外,不由的開口問道。
樊休聞言,道:“絕殺陣乃是先皇后跟皇上一起演練而成,當年我也只是在先皇后的指揮下帶著士兵演練過幾回,後來皇上大敗百裡晟玄,竟是沒有派上用場,實屬可惜。”
“既然將軍演練過,為何不自己布陣?”酈相深思道,看著樊休的眼神深深淺淺帶著迷離的光芒,他的女兒啊,縱然已經離世多年,可是後人談及依舊是崇拜敬仰,是他酈家的驕傲。
“慚愧慚愧,絕殺陣陣容龐大,需得有一個人統帥全局,令一眾旗號兵按照陣勢指揮。我當帶兵在城下指揮眾兵進攻防守,如此方能天衣無縫。只我一人,有心無力啊。”樊休頗有些懊悔,早知道這樣,就該從皇上那裡拿到陣圖,演練士兵,只是他也沒想到這麽快便會兵臨城下。
夜晚嘴角微勾並未多言,只是凝視著天空的眼眸帶著淺淺的笑。雪舞天下,絕殺於陣,她的雪舞就是旗號兵。如今沒了雪舞,卻有了晚歌。別人只當晚歌只是舞隊,哪裡想到一眾小女子,卻是絕殺陣的靈魂所在。
當日不過是挽留君心之舉,卻成今日救命良藥。
此時,西齊陣營中,也是一團嚴肅。大帳內眾人圍著輿圖指指點點,商議良久卻一時也拿不出萬全之策攻下城門。
大將江平很是懊惱,不由怒道:“想不到我江平身經百戰,昨日竟是被一婦人愚弄,可惡至極。”
另一大將李準聞言冷哼一聲,“將軍輕敵,不聽我等之言,執意進攻,不僅沒能拿下西城門,反而讓樊休退回城內死守,平白損失了一千余人,此時懊悔又有何用?本來三日便能攻下京都,如今卻是難了。”
江平跟李準素來不和,此時言語帶著譏諷,倒也不奇怪。虧得江平損失的是自己的兵馬,若是李準的,只怕李準都要找他拚命了。
“吵什麽?”說話的男子一身銀白鎧甲,俊美無雙。頭戴玄鐵銀盔,墨發如絲,劍眉入鬢,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著,嗜血,冷酷,無情,在空氣中閃動著褶褶生輝的光芒,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本來應該給人刀刻一般的硬朗,卻是因為那一雙丹鳳眼徒增了幾分邪魅之色。兩元大將大戰在即卻起爭執,不由得臉色一沉,那周身的寒氣竄了上來,眼神中更是透著一股殺氣,是的一眾臣屬垂首望著地面,大氣也不敢出,內心驚顫不已。
“可查出來了,那女子是何人?”百裡晟玄眼眸中似是凝著一股風暴,烏黑深沉,又透著暴怒的凌厲之色。
“回大皇,那女子便是慕元澈最新寵的妃子,名喚夜晚。聽說正是因為此女,連得寵數年的甘夫人都被打入冷宮,如此可見手段之厲害,心機之深沉。”江平欲戴罪立功,自然是將夜晚的事情查的清清楚楚。
“夜晚……”百裡晟玄只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不由的重複了一遍,慢慢思索。
旁邊的李準忽然驚呼一聲,看著百裡晟玄說道:“大皇,那司徒鏡不是曾經提及過此女嗎?”
百裡晟玄果然點點頭,“難怪朕覺得如此熟悉,讓司徒鏡念念不忘的女子果然有些本事。都給我記住了,功成之日,留下此女的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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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這是為何?此女本事不凡,當該斬草除根才是。”江平勸道。
李準卻是冷笑一聲,“如果此女真的能領慕元澈如此在乎,若是擒在手中,自然是與我軍大大有利之事。而且聽聞此女有了身孕,更是再好不過。”
百裡晟玄飛揚的眸中,閃動著縷縷清寒之意。夜晚……他倒要看看是什麽樣的女子能讓慕元澈連他的雪娃娃都忘記了,可千萬不要讓他失望才是。
城下敵軍已經開始緩緩攻城,無數的雲梯早已經蓄勢待發,刀槍劍戟,不停地在眼前揮動,殺戮聲,叫囂爭,呐喊聲,在茫茫大雨中交織成一副異常慘烈的畫卷。
冷沁手中長劍一揮,手持長矛的西齊兵頹然倒地,鮮血濺了一身。
“娘娘,您沒事吧?”冷沁回頭詢問道,縱然是此時外面正是拚殺激烈的攻城之戰,可是她的臉上依舊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無事。”夜晚道,透過城樓的窗口,看著大地上不斷倒下的身影漸漸地覆蓋了大片的土地。鮮血的腥味隨著雨水在這廣闊的天地中橫行無忌,時時刻刻在告訴眾人大戰正在進心中。
“報,回稟丞相大人,大將軍,西城門被投石機摧毀一個大口,死亡慘重,請求支援。”
“報,北城門漢王的兵馬忽然而至,形勢危急,請求支援。”
“報……”
無數的戰報在這瓢潑大雨中回旋;夜晚凝視著這大雨,這樣天氣裡,是沒有辦法組成絕殺陣的,因為她們是以火把為令旗,如此大的雨,火把根本沒有辦法點燃。難道這是天意嗎?天意讓百裡晟玄攻進這京都城,佔領慕元澈的領地?
夜晚心口一震,本來百裡晟玄的人馬就已經比他們多出一倍,如今漢王的兵馬也如期到來,令形勢更加的危急。
聽著外面樊休一道道的指令傳下去,來回奔跑的傳令兵腳步匆匆,電閃雷鳴就在頭上炸響,大雨中越發讓這一場戰爭殘酷無情。
“老天爺,如果你還有點憐憫之心,就讓這大雨停止吧。我大夏子民不懼生死,可也不想白白的就這樣死去。我們願拚盡最後一滴血,護我鐵血城池,百姓安泰。”夜晚猛地衝出去,忍不住的熱淚盈眶,對天呐喊。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如果就這樣一敗塗地,便是做鬼也死不瞑目。
眾人都被夜晚的舉動給震撼了,所有的士兵都凝神望去,就在這個時候,夜晚忽然拿起一把長刀,一刀劈在剛爬上城牆的西齊兵身上,一聲淒慘的哀嚎,那士兵從高高的城牆滾落下去。
誰能想到養在深宮的寵妃,居然也能揮刀禦敵,一時軍心大振,好像先前的疲憊已經一掃而空。肉搏戰在城牆上激烈的展開,冷沁緊緊地護在夜晚的身邊,“娘娘,趕緊回去,你這樣做太危險了,想想你肚子中的皇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