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相看著老妻休息後,才一個人又回了前院的書房,腦子裡卻是一直想的夜晚的話,妻子可能不太懂,但是他懂。雪容華是在告訴他,世家危矣,要及早謀出路。
想到這裡酈茂林冷笑一聲,黃毛丫頭居然也敢妄議朝政,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世家其實那麽容易扳倒的。年輕熱血仗著有幾分聰明便想要出謀劃策?簡直是可笑。
不過,酈茂林心裡夜晚的印象還是不錯的,聰慧、機智、穩重,最重要的是能以不出眾外貌深獲帝寵,只憑這一點便足以令人刮目相看。而且,自己的兒子跟老妻對她都太有好感,連帶著他都想要會一會這個夜晚,真的就跟他的雪兒那樣相似?
想起女兒,酈茂林的眼角便有些濕潤,在女兒身上花費的精力要遠比在兒子身上多得多。女兒要外嫁,得交給他生存的本事,兒子在跟前,她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的教導。可是,最後還是失去了雪兒,他豈能不恨?
如今在世家跟皇權之間保持中立,已經是足夠為難,這樣的局面怕是不能長久持續了。頂多使團回歸的時候,便是他做出抉擇,酈家乃是世家之首,到時候……酈茂林苦笑一聲,他沒得選擇啊。
酈茂林的擔憂跟夜晚的擔憂恰好是一點,兩人都知道,甚至於滿朝文武都知道,使團的歸來便是帝權跟世家再一次較量的開始。使團如果大勝而歸,帝權勢必面臨著巨大的威脅。使團如果失利而回,世家也絕對不會坐以待斃,等著皇上對他們下手,是一定會反抗。
不管是哪一種,慕元澈都會面臨著人生中目前為止最大的危機。
夜晚輾轉難眠,慕元澈又沒有回到后宮,明光殿裡燈光如織,不用去看夜晚都能栩栩如生的看到慕元澈緊皺的眉頭,還有那平常如波的眸子裡此時的凝重。
酈丞相艱難,慕元澈艱難,而此時夜晚也需要做一個艱難的抉擇。
支持慕元澈就要跟酈家作對,支持酈家就要跟慕元澈作對。可是如果夜晚支持酈家,自己的親爹那樣小心翼翼的性子,絕對不會輕易的相信自己,一定會以為自己是皇帝的間細。所以說,思來想去,夜晚也是沒得選擇。
苦笑一聲,早就想到會有今天,可是真的來臨的時候,夜晚還是痛苦不已。
人這一輩子,總會有很多的不得已,逼著你做出一個選擇,二選一,沒有第三種出路。
如今夜晚能做的,就是希望能進自己的力量,盡量的讓酈家躲開是非的漩渦。可是酈家是世家之首,眾人仰望巔峰的存在,如果酈家這個時候退縮,那麽等待酈家的只有滅亡。因為酈家本身就是大族,派系眾多,只要酈茂林這個大家長走錯一步,立刻就會因其家族內部的紛爭,進而整個家族都會分崩離析,逐漸沒落。
酈茂林是絕對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的。
一夜難眠。
萬壽節的到來,讓整座皇宮都洋溢在濃濃的喜悅裡,來回走動的宮人們都換上了新衣,各宮的主子們也都早早的起牀梳洗打扮。
按照規矩,慕元澈是要先接受群臣的祝賀,得到天將傍晚的時候才回到后宮跟後妃祝賀。屆時,慕元澈會帶著朝中重臣跟命婦一起進入后宮,以示恩寵。
所以傍晚來臨之前,夜晚還是很輕松的。
“都查清楚了,果然如主子所料。”韓普林垂立一邊低聲回道。
夜晚一點也不意外,神情淡淡的說道:“其實也沒什麽難猜的,甘夫人能利用的就那麽幾個人,她想要去捧得也就那麽幾個人。如果這幾個人裡沒有懷孕的,那麽剩下的人裡再去排查就會容易得多,只是沒有想到會是她。”
“主子不要傷心,畢竟是親姐妹,想來夜貴人也會顧及這一點。”雲汐柔聲勸道,就怕夜晚情緒起伏太大對肚子裡的孩子不好。
“哼,姐妹之情?如果真的顧念姐妹之情,便不會投靠甘夫人了,真是我的好姐姐。”
夜晚一開始也沒有想到懷孕的會是夜晨,一直以為是杜鵑等投靠甘夫人的人,但是韓普林檢查脈案的時候才發現竟是夜晨。當時心裡竟是有一種宿命的感覺,她們姐妹從來都不是姐妹,更沒想到夜晨為了對付她居然會投靠甘夫人,最重要的是夜晨如今還有了身孕。
“主子打算怎麽辦?”陌研惴惴,就怕主子心慈手軟,最後反而落得被人陷害的結果。
“她不仁我不能無義,她肚子裡的孩子我是不會下手的。”夜晚也有自己的底線,對於未出生的小生命她下不去手。
周圍的幾個人神情一暗,就知道會是這樣。
“不過,這樣我也算是仁至義盡,別人要動手我也不會阻攔就是,能不能保住要看她自己的福氣了。”
夜晚不會動手,可是也不會幫著夜晨保住孩子,她能做的便是不去加害。
周圍幾個人這個時候才松了口氣,真怕她們主子做什麽傻事情,畢竟自己也是有了身孕的,自當應該萬分小心才是。
牀前還懸掛著慕元澈送給她的琉璃美人燈,夜晚怔怔望著出神,這一世我不會動手去害你的孩子,但是也對不會像上一輩子盡心的呵護。慕元澈,不是我狠心了,而是你們逼的我不得不如此。
皇宮裡處處都掛起了五彩燈籠,因為正是八月,鮮花處處堆錦,翠葉片片成碧,來往的宮人面上都是帶著淺淺的笑意,喜悅的氣氛感染著這裡每一個角落裡的人。
可是只有一個地方是例外的,那邊是玉清軒。
玉清軒裡住著的是趙更衣,這趙更衣便是前些日子因為夜晚被打入冷宮,後因為夜晚說情又被放出來的趙容華。
翠巧不安的看著趙更衣,十分緊張的說道:“小主,您可別真的信了她的話,如果真的是對你好的,當初你被打入冷宮的時候,怎麽不見她為你求情?如今想要對付雪容華了便想到了小主,這明擺著是要將您當槍使。這萬一要是事情敗露……小主,您可是真的無法翻身了。”
趙更衣透過銅鏡看著裡面憔悴枯黃的容顏,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翠巧,我沒那麽傻。”
聽到這句話翠巧才算安了心,撫著胸口說道:“小主能想明白就好,只要小主平平安安的,將來總有一日能翻身的,若是貿然行動,如今雪容華盛寵當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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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更衣冷笑一聲,“一個個的都想拿著我給他們鋪路,冷宮裡走了一遭,我要是再想不明白,可真是一個棒槌了。”
“那小主打算怎麽辦?”翠巧低聲問道,拿著梳子開始給主子梳頭,今天的萬壽節小主也是要出席的,雖然位置是最靠後的,但是好歹也能出現不是。興許見了皇上,皇上念了舊情,小主還能翻身。
趙更衣只是冷笑一聲卻沒有回答,只是鏡子裡那一雙眼睛透著鋒銳犀利嗜血的光芒。
天色將暮的時候,夜晚這才從柔福宮緩緩的走了出來,坐上軟轎往宜和宮而去。
踏上寬闊的宮道,遠遠的凝視著這后宮裡的璀璨,似乎置身於燈海星子之間,如夢如幻,心生飄渺之感。
皇家的氣派果然是不同尋常人家。
剛落下轎子,便看到了對面也有轎子停下來,夜晚探頭一看,輕輕笑了笑,便起身下了轎。
“嬪妾見過惠妃姐姐。”夜晚蹲身行禮。
惠妃下了轎來,親熱的將夜晚攙扶起來,“瞧著氣色不錯。”
“托了姐姐鴻福。”夜晚輕笑,四目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中。
惠妃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夜晚,兩人這才往宜和宮走去,惠妃在前,夜晚微落後半步,兩人神態親密,隅隅細語。
大殿裡已然有很多人在了,夜晚的眼睛輕輕一掃,就看到了坐在角落裡的夜晨,神態一如既往的淡然,身邊陪著的是徐燦跟羅知薇。眾人見到兩人進來忙躬身行禮,惠妃笑著說道:“都是自家姐妹,不用拘禮了,起來吧。”
“謝娘娘。”
眾人起身,羅知薇笑著靠近夜晚,驚歎的說道:“夜姐姐,你今天好美啊。”
夜晚的眼睛一閃,淺淺笑道:“這裡諸位姐妹個個顏色姝麗,羅妹妹今兒個也是光彩照人。”
羅知薇立刻笑道:“真的嗎?姐姐的衣服很是特別,居然都沒束腰。”
大夏國最是喜歡腰肢細的女子,因此女子著裝個個將腰肢束起來,盡顯窈窕之態。
羅知薇這話一出口,眾人的眼神一下子集中在夜晚的身上,明明滅滅,幽幽閃閃,意味分明。
雲汐便有些惱怒,上前一步攙扶著夜晚,對著羅知薇笑道:“羅常在怕是不知道,這是尚衣局新作出來的式樣,說南方最是盛行這個。主子一時好奇,便令人做了來,沒想到一眼便喜歡了,所以今兒個便穿了出門。羅常在這衣裳也是極好看的,樣子也新奇得很,瞧這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雲汐皺眉凝思,忽然恍然大悟道:“奴婢記得甘夫人以前便喜歡這種收腰窄袖的衣服。”
雲汐的聲音著實有些不小,羅知薇的臉色僵了一下,很快的又恢復如常,笑著說道:“這麽巧?大夏女子多喜飄逸之態,我是憊懶慣的,這才用窄袖,沒想到甘夫人以前也曾喜歡這樣的衣服,倒真是巧的很。”
夜晚的眼神不經意間掃過惠妃,就見惠妃的眼眸裡夾著些許的嘲弄一閃而逝。夜晚心裡也是歎息一聲,不過還是扶著雲汐的手在惠妃的下手處坐下,這才看著一旁的羅知薇笑道:“確實巧的很。”
羅知薇似有些無措的看向徐燦,徐燦的臉色有些微白,眉宇間帶著些倦色,似乎是沒有休息好的緣故。此時看著羅知薇的眼神,只得上前一步笑著說道:“世間的事務千千萬,很多人喜歡同一樣也沒什麽奇怪的。倒是許久未見雪容華,瞧著氣色當真是比以前好了很多,聽說韓太醫一直在為雪容華調養身子,可見當真是有功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