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慕元澈便道:“連你都能想到的事情,漢王自然知曉,只怕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生絹若成為熟絹,需精煉脫膠方可色彩豐富,光彩耀人。此事放在人的身上亦屬同一道理,是不是?”夜晚展顏,那柔和又夾著狡黠的笑,燦爛如星辰。
這事做起來複雜,說起來就很簡單,生絹需要精煉脫膠才成為熟絹。慕遜可以立為太子,但是既然是太子就是皇上的兒子,既然是皇上的兒子,自然不能認別人為父。可是生父生母尚在,養父即使為天子也不免名不正言不順。若是漢王真的為江山社稷,為大夏承繼著想,就應該在兒子立為太子後自戕示忠。如此,才不會出現禍亂根源。
可是漢王之所以讓薛長山提出此議,上達天聽,不過就是想要借著兒子登上皇位。要是聽說兒子立為太子,做爹的要以死表明忠心,只怕漢王可就不敢打這個主意了。漢王又不是真的為慕元澈的子嗣著想,不過是以這個名頭要挾,謀取自身利益而已。
這一招,狠。
太狠了!
酈相,果然是一如既往的老謀深算。
慕元澈大喜,看著夜晚的眼神灼灼,“阿晚,當是解語花。”
“不過是婦人之見,能幫得到你我自然歡喜。君之憂愁,便是我之煩惱,為君解憂,妾之所願。”夜晚緊緊挨著慕元澈,“方才你說,不管何時,我們都不要放棄彼此。這話可不是只有說說而已,我亦是想盡我之力,為君分憂。只我力量有限,能做的不過寥寥,心甚不安矣。”
“如此,已是很好。阿晚,你為我解決了一個大難題。虧得酈相還能想到你居然能猜得出這裡面的意思,就這樣貿貿然的把東西送到你這裡來了,就不怕你猜不到?”慕元澈心情一好,便跟著調笑起夜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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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卻是十分正色的說道:“酈相大人可不是把這東西給我猜的,是給咱們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猜的,酈相知道皇上一定猜的出來,哪能指望我。東西不過是送我這裡來,最終皇上也是會知道的。若不是嚴喜恰好送琉璃燈來,我也想不到這一點,可見世間的事情,還講究一個緣字。”
“是啊,你跟酈家當真是有緣分,先是救了熙羽一命,如今又猜中了酈相的啞謎,只怕酈相自己知道了,也要對你另眼相看呢。”慕元澈聽著夜晚這樣一說,還真覺得夜晚跟酈家的緣分妙不可言,且不說她救了熙羽一命,又猜中了酈相這個老間巨猾深藏不露的啞謎,而且阿晚的身上還有這樣多跟雪娃娃相似的地方……
“巧合而已。”夜晚立刻說道,似乎在撇清什麽。
這個動作落在慕元澈的眼睛裡,則變得意味非凡,這是夜晚在跟他表明忠心嗎?
“阿晚,以後跟酈家也可多多走動。”慕元澈長歎一聲,終於還是決定放棄之前的決斷,為夜晚找一座堅固無比的靠山。這個世上還有比酈家更穩固的靠山嗎?
夜晚渾身一僵,她能聽到血液正在此處亂竄,碰撞流動的聲音。她真的能跟酈家正大光明的來往嗎?夜晚早就懷疑酈家一直沒有跟她聯絡致謝,一定有慕元澈的原因在裡面,如今聽到這句話,總算是確定了。
只是,夜晚也沒想到,慕元澈居然肯讓她跟酈家來往,這句話的背後究竟死試探還是真心實意?
酈家,曾是夜晚魂牽夢縈的地方,是她重生後再想踏進去的地方。哪裡有慈祥疼愛她的父親,有溫柔和煦寬容她的母親,有活潑可愛鬼馬精靈的弟弟。夜也想,日也想,總希望這一世還能酈家有所牽連。
可是,酈家那就是世家中最頂端的存在,豈是她這種小家族的庶女可以高攀的。
不要說跟酈家有所來往,便是要踏進酈家的大門都是千難萬難。
沒想到,兜了這麽久,就在她已經絕望的時候,忽然柳暗花明。
這樣的感覺,就好像快要渴死的人,終於找到了水源,還是滿滿一池子的水。
那種欣喜,那種激動,無法用語言來兄容。
偏偏這個時候,夜晚還不能就真的這樣答應了,總該推拒一下,免得勾起皇上的疑心病。
夜晚很感激慕元澈能給她這樣一個機會,跟酈家人走得很近,但是同樣的,越是這樣夜晚反而更要小心翼翼,絕對不能因為她,給酈家帶來任何的災難。
夜晚帶著幾分激動,又夾著幾分不安跟忐忑,看著慕元澈說道:“這樣怕是有些不妥,後妃本就不可與前朝多有走動,這樣怕別人有不滿,你又該為難了。我跟酈家本就是無親無故,來往不來往沒什麽,再者說了當初我救了小國舅,也不過是偶然,真的算不了什麽。”
“你呀,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不該聰明的時候卻比誰都機靈。你若是能跟酈家交好,日後自有你的好處。酈家,可不是尋常的人家,你明白?”慕元澈不得不點撥道,有的時候夜晚遲鈍的真的很令人無語。
夜晚這才故作恍然大悟,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那可不行,人與人相交,講究的是一個雅字跟緣字,這其中還有一個灑脫。要是為了名利才與人交往,不免失了真誠。再者說了,我要酈家做什麽?我有你呢。”
慕元澈怔怔無語,隨即將夜晚擁進懷中,長歎一聲,頗為無奈的說道:“真是一個傻丫頭,別人求也求不來呢。”
夜晚伏在他懷中,眼眶酸澀,面上卻還要保持著笑容,誰又能讀得懂她此時心中的澎湃。
“皇上,該用膳了。”嚴喜小心翼翼的隔著簾子輕聲說道,說完這句不由得淚流滿面,為什麽這種時候卻要他一個禦前大總管出頭。當炮灰的都是小卒子才是,雲汐是先皇后的人,他惹不起也就算了。可是玉墨跟陌研兩個死丫頭好歹也是他手下出來的,居然也敢仗著雲汐護著不肯就范。
大總管當道他這份上,得有多窩囊啊。
夜晚猛地坐起身來說道:“我的醬烤鴨翅。”
慕元澈:“……”難道鴨翅膀比我還重要?
“澈,你也餓了吧?我讓禦廚房準備了醬烤鴨翅,這是我跟著一個塞外的人學的哦,很多年沒有吃過了,還是很小的時候跟著姨娘爹爹在外面的時候吃過呢。”夜晚笑眯眯的說道,臉上滿是垂涎的神情。
慕元澈無奈,只得說道:“擺膳。”
嚴喜聽著尊貴的皇帝陛下口氣有些不善,不由得內牛滿面,完蛋了,皇上不開心,做奴才的就要倒霉。
催催催,崔個毛線球啊,回頭他就把禦膳房的給禿嚕一遍。
醬烤鴨翅,果然是色香味俱全,夜晚吃的那叫一個酣暢淋漓,嘴角還沾了一些醬汁。
慕元澈看著她這樣的吃相,不由得扶額,真不知道她平常這個淑女怎麽就能裝得下去的。拿著帕子輕輕地為夜晚拭去醬汁,“慢慢吃,沒人跟你搶。”
“還有些不盡興,聽人說塞外的人都是用竹簽穿了放在火上烤,邊烤邊吃,那才有意思呢。”夜晚道,“只可惜在這皇宮裡,怕是不能實現了。”
“這哪裡能一樣,塞外的人都是架起篝火,等到火沒了煙只剩火紅的炭火時才會烤,並不是什麽木頭都能烤的。不然滿是濃煙,只剩煙味哪裡還有肉味。”慕元澈失笑,不曉得夜晚哪裡聽來這個。
“啊?這樣啊。你說這般的真切,難道你烤不過不成?”
“當然,我當年可是在邊關駐守過,跟塞外胡族也曾有交往,當然是見過吃過的,有什麽稀奇。”
夜晚長歎一聲,“真是好,若是今生再有機會,你去邊關一定要帶上我,我也想吃原汁原味的烤翅。”
“塞外哪裡隨便有鴨翅膀給你吃,他們烤的多是牛羊肉。”
“這樣啊。”夜晚帶著濃濃的失望之情,似乎臉鴨翅膀也不怎麽美味了。
慕元澈輕輕的搖搖頭,“真是小孩心性,快吃吧,一會涼就不好吃了。”
用過晚膳,夜晚便拉著慕元澈出門賞月。慕元澈一臉烏黑,比起賞月來,他更願意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阿晚,你不覺得兩個人走路太單調了些?”
“不會啊,剛剛好。”
“若是有個小的,其實更熱鬧些。你不覺得讓漢王徹底死心,我是應該有個自己的兒子嗎?”
“可是……孩子又不是想生就能生的。”
“所以才要更加努力,你還要浪費時間。”
“……”不用這麽猴急吧……
鑒於某人的巨大熱情,散步散到一半,就被強行拽回去的夜晚,著實體驗了一回什麽叫做更加努力,辛苦耕耘……
晨光高照懶梳妝,夜晚神情懨懨的斜倚著軟枕,渾身上下像是被碾成碎末重新組合了一遍一樣。
“主子,陸尚宮來了。”雲汐腳步匆匆的進來,看著夜晚回道。
夜晚神情一震,“讓她進來。”
“奴婢尚宮局陸溪風參見容華主子。”陸溪風行禮道。
“陸尚宮請起。”夜晚笑著說道,“尚宮今兒個過來,可見是有好消息了?”
“是,昨兒個主子讓人給司徒姑娘送了信,今兒個奴婢便將回信收到了。”陸溪風說著就從袖籠中拿出一個新封遞給夜晚。
夜晚伸手接了過去,只見上面蜜蠟封得好好的,抬眼看著陸溪風說道:“陸尚宮辛苦了,除了這封信,可還有別的話?”
陸溪風搖搖頭,想了想才說道:“司徒府中不似往日安穩,奴婢派去的人也不敢多呆,拿到信後便匆匆回來。”
夜晚凝眉,司徒府中似有些不安穩……難道出了什麽事情不成?
“陸尚宮可知道司徒府中出了什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