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你元兒會更好

發佈時間: 2024-10-22 18:1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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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兒卻也沒那麽脆弱,小婦人穩了穩心神,自鄭荀身上下來:“鄭荀,怎麽又回去了。”

“我也只是猜測,六兒,元兒性子像你的。”執拗起來,十匹馬都拉不回來。

六兒聽了不大明白:“什麽?”

“要真照方才衙役所說,月姐兒又曾見我進過衙門,兩個崽子怕還在這衙門附近守著呢。”

鄭荀只帶著她往縣衙四周尋,連門口那對威風凜凜的石頭狴犴都不放過,將這附近能藏兩個小崽子的地方又細細篩了遍。

還真叫他們找到了人。

就在縣衙對面的一處茶攤上,這攤主今日未出攤,爐子搬回去了,僅余幾張板凳皆堆放在桌下空隙裡,攤子三面撐著竹竿,頂上掛上麻布布幔,似乎一眼能瞧見裡頭的情況,是以方才見了誰也未留心。

鄭荀將桌凳移開,六兒舉著火把照了眼,兀自在原地楞了許久。

小婦人這短短的一個多時辰被驚嚇得不清,這會兒乍喜,卻連笑容都很勉強。

“可真是前世欠你們的,從我身上掉下兩塊肉還不夠,還要生生將我心肝都剜去。”小婦人又落下淚來。

這裡頭半倚著凳腿睡著的兩個小崽子,可不就是六兒家的,小崽子們都睡著了,月姐兒趴在元兒腿上,元兒手圈在月姐兒背後。

外面因為他兩早鬧得人仰馬翻,這裡卻似什麽都未發生過,一片安謐。

鄭荀一手抱起個孩子,平素裡那麽嚴肅的人,此刻跟木架子似的,讓元兒和月姐兒趴伏在他肩頭,瞧著有幾分滑稽。

六兒跟在鄭荀後頭進了縣衙,一路穿過儀門、大堂、宅門、二堂,直至內宅。

鄭荀將兩個崽子安置在炕上,這裡是他一早給孩子準備好的臥房,六兒趴在炕沿,雙目湛然清明直勾勾地盯著炕上熟睡的崽子瞧,似怎麽也瞧不夠般。

小婦人已經很倦了,卻強撐著不肯離開。

鄭荀去抱她,她乖順地由他摟著,整個人像失了魂般。

小婦人這般模樣,鄭荀忽覺眼熱,貼著她的耳溫聲道:“六兒乖,如今元兒和月姐兒已是找回來了,你先吃點東西,好不好。”

這內宅裡幾人只專門伺候著鄭荀,這處也不似六兒那個小院子,鄭荀出門走了圈,連灶房在哪兒都未摸清楚。

鄭荀呆呆立在院中,一時悵然若失了瞬,好在幾個奴仆和婆子已給叫回來。

“大人。”

他方才回過神。

鄭荀囑咐聲,轉而又進了臥房。

六兒扭頭看向他,他長在大寨村似花一般的六兒,眸子哭腫了,明明這會兒孩子都已找回來,她臉上一絲喜悅都無。

脂粉養了小半年,看著似乎與她十六七歲時並無太大差別,面容嬌俏又豔麗的小婦人,卻滿面悲愴,渾身透著股無力的蒼涼。

“鄭荀,我是不是錯了,我帶不好他們,連元兒書塾裡魏夫子都常說,跟著你元兒會更好,叫我別誤了他。”六兒咬著唇,手卻在顫抖。

要真當了寡婦便也罷了,可這崽子的爹分明還活著,不但活著,還是最會念書的,是個官。

六兒真的讓兩人嚇壞了。

鄭荀慣來是最疼兩個孩子的,元兒出生後他帶了五個月,自疼到心坎裡去了,月姐兒更不用說,這小女郎於鄭荀完全是意外之喜,她膽子小,鄭荀平時連重話都不會說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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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荀這會兒卻恨不能將兩人都喊醒了給教訓頓。

六兒讓他箍在懷裡,幾乎喘不上氣。

要在平時,六兒若露出這番心思,鄭荀只有歡喜的份,但小婦人這會兒狀態明顯不對。

鄭荀親了親她的青絲,低聲哄:“六兒,你莫亂想,元兒和月姐兒都是我的骨肉,我不會不管他們,元兒以後也要當狀元的。”

婆子將吃食做好送來,六兒壓根沒胃口,勉強吃了些,連身子都沒擦洗,迷迷糊糊窩在兩個崽子旁邊睡了。

鄭荀撚好被角方下炕。

他舍不得六兒哭,卻由著喜鵲在院子裡跪了半夜,雖明知怨不得喜鵲,不過鄭大人便就是遷怒。

春寒料峭,鄭荀並未睡著,守了大半夜,看著淚痕未消的六兒,忽想起喜鵲還叫自己跪在外面,怕傷了她六兒又難過,又匆忙穿了衣服。

他的六兒,對誰都心軟,唯獨待自己時心硬如鐵,不肯再給自己一點機會。

男人剛從外面回來身上冷,他遠遠地捂了好會兒,喟歎口氣才又去抱她,他有千萬種辦法能叫她就范的,六兒的軟肋太多,然而都抵不過這小婦人的一滴淚。

“荀哥,你縣裡頭的書院一個月休兩日短假,你從未跟我說過……你是不是覺得我挺落你面子的?”
鄭荀無數次想起她說這話時的表情。

他向來知道自己要什麽,很少受旁人影響,若十七八歲的鄭荀知道以後那個坐著騾車,摘著野花的小女郎將擾得他一生難安,他當初還會那樣待她麽。

小女郎死過一次,長成了婦人。

鄭荀揣著太多的事,衙門裡事務繁重,鐵打的身子也禁不住,摟著懷裡嬌香軟玉漸闔上眼。
鄭荀又做夢了。

他夢到黃損在那兒勸六兒改了入贅文書,他只在旁一語不發,兩人吵了架,六兒摔了被子,旁的東西她也舍不得亂摔。

她哭鬧,將他跟村子裡梅花講過句話的事也拿出來說,說他心懷不軌,說他早存了這想法,發達了就想離開。

自己鐵青著臉,由著她罵,六兒罵起人來很難聽。

夜裡夫妻兩個又牀尾和了,兩人滾到一處,他在六兒身上折騰得汗水淋漓,六兒哭哭啼啼求饒。

“荀哥,求你了,不要改那個文書好不好,我不會叫你鄭家絕了後,我答應過我爹的,萬不能應你改了文書。我爹說的對,我根本降不住你,你會走的,跟那些戲文裡一樣,納妾另娶,什麽大轎、婢女,我都不要了。”

夢裡小婦人哭得傷心。

炕上男人猛地睜開眼,室內寂靜得聽不見一絲聲響,內側小婦人及兩個娃兒早熟睡了,皎皎月光自窗欞瀉了滿地。

唯那婦人滿頭青絲閃著可疑的晶瑩剔透的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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