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膩

發佈時間: 2024-11-06 09:4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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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他縱是把天地都渾忘了個乾淨。唯獨這一星半點兒的執,依舊記得。
二人衣衫交錯,小小的舟子輕蕩在浩瀚的天池。病心大徹大悟,與他清冷的情緒中捉住那一絲意料之外的東西:“原來,你……”
“是我。”他一手撐著船舷,輕輕點她眉心,讓人猜不透情緒,“可你還記得,你誕生混沌,說的第一個詞嗎?”
“唔……”她不記得了。
他也沒有打算告訴她答案。
病心難以置信地抬起手來,指背輕輕掠過他的耳垂與下頜。他玉色的肌膚溫溫的,脖頸處白皙得幾乎透出青色的血脈,如衣襟般顏色:“那……你現在是什麽境界?”
他似乎認真想了想:“凡心凡人。”
“那要什麽時候回九重天?”她撐起身子來,與他靠得更近了一些。
“不計較什麽時候。”長生沒有半分強求之色。
“你卻不知道的。”病心忽覺輕松了好多,“妙音惱得不行,接了瓊殿司掌九重天事務,日日都想撂挑子跑路。”想至此處,卻笑起來,襯得整個冰雪覆蓋的昆侖都豐盈生動,“九重天司掌的許多事情,欲海是管不了的。譬如說……天下儒釋道該幾載盛行、幾載易主,或是時令萬物之凋序,人間規則方圓的更替。陸崖最煩這些個,阿陰也不管的。麒麟倒是能管,只是酆都、陰地、黃泉的事兒都忙不過來。如今才知九重天的要緊之處,也只得請妙音她吃這樣大的苦……”
她就那麽笑盈盈碎碎地說著,無邊無際的許多事情。他沉靜地看她,靜默地聽。
與之前的十八個混沌以來的無數日夜並無二致。
“……後來小師叔就於海棠化身了。這樣的本事也只有你有,若是旁人,再也造不出‘生’的神跡。”她還在說著,“我那蠢徒弟,當年入的你的道,我是惱過的。我不知是,還有後面這樣的機緣……”病心的聲音輕婉,豔麗柔軟的唇瓣於天光星辰的輝光下,隱約翕合,展出貝齒的銀白。
他卻忽然捏住她的下頜,拇指按在那柔嫩如花瓣的唇峰之上,輕輕掠過下唇瓣。
“嗯?”病心一愣。
“噓。”長生君輕輕蹙眉。
“怎麽了。”他手指於嘴唇上的觸感很特別,病心小心翼翼地問。
“在說話。”
病心不解:“誰在說話?”
“雪在說話。”他的耳廓輕輕聳動了毫厘,似乎真的在聽,“水在說話,星辰在說話。”
病心聽不見。
此時他親手創造的世間萬物都在說話。雪像是柳絮一樣落入天池裡,天池裡蕩動著鱗片般的漣漪,漣漪撞碎了倒映的漫天星河。無聲的峰巔,天地中一切都簇擁著、呼喊著、叫囂著要他得到她。
他的指尖略是發力,將她的下頜抬起兩寸。
二人吻與天上的星河與水上的星河間。
立時流隕如雨,奔星颯遝。
她的唇瓣是他灰敗世界中的曙光、續命的靈丹、無數綿長、無趣、冗雜的時光中最壓抑的渴望。一時間,都如火被點燃。
“唔……”親入唇齒的清冽讓病心有些目眩,他的氣息太過深沉的澄澈,讓人無論是心底與身體,都隨之柔軟,“嗯……”
唇畔分離之處牽起一線銀絲,她的妹與豔,來勢洶洶。
他的指腹順著她的下頜劃過脖頸,帶起一陣前所未有的熱。
病心輕輕眯眸,眼底落入他的模樣。
高華肅正,心有千壑,清澈平和。唯獨那雙霧黑的眼眸,給這麽個白玉無瑕的人兒,添了一星半點的……欲。
她輕輕地抓住他的衣袂:“你,一直在等我嗎?”
“叫阿兄。”他的語氣變得不容置喙。
“阿兄……”那聲音又糯又柔,殺人誅心。
他的眉峰微蹙,忽而埋首欺身,銜住她潔淨的脖頸。於她白如霜雪的發端中,附耳輕道:“對不起。”
她甚至能夠感受到,他說這句話時,肩膀輕微地戰栗。
下一瞬,長生君溫熱的氣息,掃在她耳廓的璦昧頓時將她吞噬。他的身量清瘦而高挑,一襲皎潔的素衣就將她納括,將她整個人壓在身下再次抵死深吻。
舌尖更加地柔軟纏綿,寸寸入親。
長生君吻了兩息,忽覺她雪色睫羽下有些晶瑩,如同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不要嗎?”
“不是的……”病心抱住他窄瘦的腰身,搖了搖頭,仰躺著眼角有些濕潤,“我只是覺得,心中有些酸。卻也高興。”
她抱著他,望著漫天流星,無限欣喜。
是一次等待許久的,毫無保留地交付。
他的吻順著她的耳畔徐徐下落,陷入鎖骨之下豐溢的柔軟。雙手掌住她不盈一握的腰間,輕衣滑落,指縫間溢出的香痕如雪。
“嗯……”她的每一次甜膩的呼吸與輕銀都是無辜的勾飲,腦中嗡嗡地不知神遊在何處。卻忽想起一事,“等等,阿兄……”
“嗯?”他忽停了下來,認真看她。
“我、我想起一件事情,阿兄等等。”病心勾住他的脖頸撒嬌,像要講一件大事。
“嗯。”他無比耐心而包容。
“千百年前,我與青丘女君吃酒,還有她的舊友狸奴仙子。醉時說起四洲天地仙君、妖王們的……活兒。”
“嗯……”這樣的事情,顯然超出了長生君的理解范疇。
“就那個狸奴仙子,一只白色貓妖,平日不思修道,愛撰書寫續。我和青丘愛看的那個,那個《宇內美男圖志》,就是她寫的。”
“……”他的表情簡直有些匪夷所思。
“也是醉酒,不過姊妹調笑的渾話。”病心臉頰忽而有些紅,“她那時問我。說長生君十八混沌未納天妃,不行合歡,無情無欲,做、呃……禁欲如此之久,做起來的時候會不會沒完沒了。又問,那個……做的時候,會不會百般巧技,畢竟博古通今,無所不至。我當時也不知道,還笑她烏有之事,豈能猜測。如今,我只問阿兄,她猜的……可有這回事?”
仙子、女妖們拿神官仙吏們說趣兒,是常有的事情。談笑間議論這個凶狠,那個溫和的,也並不稀奇。長生君那時位尊法盛,又無暇威嚴,自然背後也有議論。
不知為何病心忽想起這麽一問。
長生君怔忪兩息,顯然也是不料還有這等事情。眉梢微展:“狸奴仙子?望她道途暢平,能等到我回去那日。”
病心來不及替那寫《宇內美男圖志》的狸奴仙子捏一把汗,只顧眼前是要吃糖吃苦,小心求證:“那,可……有此事?”
天樞難得勾唇,抻袖抖摟一身白衣。他通身肌理完美無瑕,於星河幕布之下納她入懷:“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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