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被算計了!”
驚慌、不信、怒罵,一時之間,眾修士臉上像是開了染坊一般,神情精彩之極。
魔皇也陰沉著臉,懸在了巨陣一角。
場間,唯有謝無妄的神情全無一絲變化。
天地之威仍在向他施加趕盡殺絕的力量,他的身影一晃不晃,幽黑的長眸毫無波動,慌亂的修士在他面前變成了待宰的羔羊。
不過他並未大開殺戮,只是不疾不徐地消失、出現,波瀾不驚地滅殺了一個修士,片刻之後,他再殺一人。
忽然有人失聲大叫:“他……他殺人有規律的!從高到低!”
方才熱血衝頭,打鬥激烈,眾人只以為謝無妄是抓著破綻殺人。
此刻無人攻擊他,放眼一望,無不遍體生寒。
場間,只剩矮個子了。
擊殺順序從高到矮,簡單粗暴。
聞言,自始至終一言未發的謝無妄,終於輕輕一笑。
溫和的聲音,像椿風拂面,叫人毛骨悚然:“識破了啊。”
一片死寂。
“道君!”頭破血流的白袍修士往虛空裡果斷一跪,“在下罪該萬死!在下誠心悔過!求道君給個機會,我願供認幕後指使者的姓名,我願將功贖過!”
聰明的人已經看明白了,被困在這煉蠱爐一樣的地方,只有死路一條。
謝無妄慢條斯理道:“本君為何要知道一具屍體的姓名?”
看似疑問,其實傲慢篤定。
他的聲音啞得可怕,胸腹喉管處都嘶嘶地漏著風。
遊刃有余是真的,受了重傷也是真的,狂妄無邊更是真的。
“上!殺了他,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矮個子裡拔高個的那一位按捺不住了。
一個人都沒敢動。
無形的氣浪在四周湧動,瑟縮在巨陣邊緣的腿軟修士被不停地推向長身玉立的謝無妄。
便在這時,修士們的傳音鏡齊齊亮了起來。
眾人面面相覷,陸續向傳音鏡注入靈力。
同一個聲音自不同的傳音鏡中飄出來,參差重疊,在半空蕩出重重回響:“諸位辛苦,大計已成,可以安心去了。”
一種說不清的詭譎恐怖攫住了修士們的心臟。
密切關注戰局的浮屠子忽然狠狠拍了一下腿:“我知道了!是神器——須彌芥子!巨陣之下設了個二重聚靈陣,將戰場上所有力量都引向須彌芥子,連接雙方,等到時機成熟……嘶……”
他的胖腮浮起了無數雞皮。
“整個陣,會被收進須彌芥子!”
虞玉顏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脖:“那道君會如何?”
浮屠子額頭上滲出密密的汗珠:“活活擠壓到蠶豆大小,你說會如何……”
他連打了數個寒顫。
寧青青彎起眼睛笑了:“小事。找出須彌芥子,弄壞它。”
“對!”浮屠子立刻抓住了這根柔弱的主心骨,把胖臉笑成一只元寶:“那去哪裡找須彌芥子?”
虞玉顏非常機智地搶答:“蠢貨!順著氣浪牆去摸,不就摸到了!”
寧青青老神在在,拍了拍虞玉顏的肩:“聰明。”
虞玉顏刷一下又紅了臉,別別扭扭地轉開:“這、這有什麽嘛。是個人就能想得到!”
耳根通紅。
*
這邊浮屠子二人帶著寧青青順藤摸瓜,那廂謝無妄悠然再殺一名修士,滿是血火的修長手指如拈花一般,從修士焦黑的斷手中取過傳音鏡。
此刻幸存的修士還有十四人,神智仍然清醒的已不足一掌之數。
凡人以為摸到大道的修士個個超凡脫俗,其實不然。就如人間總是帝王最怕死一樣,越是活到了這份上的大修士,越是惜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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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謝無妄奪了一枚傳音鏡,暫時沒有要繼續殺人的意思,眾人無不松了一口氣,臉上顯出些劫後余生的輕快。
謝無妄的姿態頗有些矜慢懶散,他斜斜拎著傳音鏡,無所謂地道:“你可知,試探皆是雙向的。想要摸我的底,必定暴露你自身虛實。你最好祈禱,遲些被我抓到。”
對面一片死寂,並沒有回復。
彷彿在方才留下最後一句話之後,傳音鏡後的人便已經離去。
謝無妄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依舊不以為意。
半晌,看著天地巨陣縮到二十丈方圓,謝無妄悠然再殺一人,漫不經心地道:“寄道君,你以為你的極限便是我的極限,未免看輕謝某。”
這一次他並未使用傳音鏡,但不知經過了哪個幸存修士的口,傳到了遙遠的幕後。
謝無妄手中的傳音鏡主動亮了起來。
沒有經過無數傳音鏡重疊加持,這個聲音聽起來泯然眾人,毫無出彩之處:“謝無妄。我知你道骨非凡,只不過,你若強行破陣,必定道體不穩極火暴動,屆時我再出手,勝率七成。”
頓了頓,又道:“你本家謝氏並未死絕於魔禍,此刻就藏在謝城地下,你若用極火道骨強破須彌芥子,謝氏血脈即刻滅絕,千裡之內,連螻蟻也剩不下一只。還有青城山,距離此地太近,也難幸免於難。”
謝無妄淡笑,絲毫不放在心上:“我給過機會。生死有命,怨不得人。”
對方彷彿被噎了下。
半晌,笑聲傳出:“知你冷心冷xin。不過,你既能那般費心遷移青城劍派,想必對尊夫人多少還是有些情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