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去的。”他啞聲道,“你想去哪裡,我都陪你。”
黑暗之中,他的容顏比平日更加耀眼。
梅雪衣悄悄垂下頭,唇角彎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說話間,飛舟已停在了一塊凸起的山石旁邊。
山石深處有兩個身影,一站一坐。
梅雪衣還未看清裡面的景象,便看見一條月白色的束帶迎面飛旋過來,扯出‘咻咻’破風聲,晃眼就到了面前。
它圍著她的手掌繞了好幾圈。
“嘻!嘻嘻嘻!”
這娃兒激動得只會傻笑。
靈玉飛舟的光芒照進山石深處,梅雪衣望向峭壁下,只見妖龍坐在地上,胸腹間紅了一大片,喘息艱難,正在運功療傷。慕龍龍額角全是青筋,面色慘白,身上的衣裳已整件濕透,身板倒是繃得筆直,像個僵屍一樣杵在原地為妖龍護法。
他怕黑怕得要死,可是此刻凶險萬分,龍道友又受了傷,他便成了這裡的頂梁柱,只能強撐著一股氣,不讓自己表現出絲毫軟弱。
一站一坐,後背都緊挨著山壁。
梅雪衣:“……”看起來這對傻龍父子完全沒有意識到襲擊他們的正是身後那一座看起來很可靠的山。
唉。
“喂!快把傷者帶上來!”梅雪衣招呼慕龍龍。
傻娃子梗著眼睛,沒看人,下意識地揮了揮脖子:“我、我才不怕!我哪都不去,我能撐到地老天荒!”
梅雪衣:“……”
薑心宜飛旋過去,綁了慕龍龍的腰,在原地狠狠抖了好幾下。
“王、王后和衛王?!來、來救我們了?!”慕龍龍終於回過神,緊繃的那根弦一松,兩眼翻白直接暈了過去。
薑心宜只好‘嘻嘻嘻’地歎息著,纏住兩個人的肋,把這對一暈一傷的父子搬上了飛舟。
妖龍艱難地動了動眼皮,低低道了句謝,旋即不敢耽擱,繼續凝神調息。
看來是傷得不輕。
“嘻嘻嘻……左下方一百五十丈外有一個人,不久之前我偷偷看過一次,那時還活著。嘻嘻!”薑心宜纏在飛舟首部,像蛇一樣立著小半截身體指引方向。
衛今朝操縱飛舟,靜靜潛下去。
“那裡那裡!他還在!嘻嘻嘻……”
梅雪衣順著束帶所指的方向一望,遠遠便看見一個人立在山石邊緣,像是躲避瘟疫一樣避開了峭壁。
“此人倒是聰明。”梅雪衣挑了挑眉。
飛舟一掠而下,那個人仰起脖頸,定定地盯著飛舟,從遠處便能看出他滿懷期待。
受了慕龍龍父子荼毒之後,看到智力正常的人,梅雪衣不禁老懷大慰。
飛舟瞬間抵達。
她一眼就看出此人穿的不是低階弟子服飾。
“你是帶隊修士趙榮?”她問。
視線相接的霎那,梅雪衣發現對方的眼睛裡飛快地閃過一串複雜的情緒。
又像震驚,又像預料之中。忽而不解,忽而恍然。眉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半息之後,修士迅速垂眸斂下所有的情緒,拱手道:“在下趙榮,相救之恩,感激不盡!”
他跳離山石,落進飛舟。
飛舟繼續下沉,尋找別的幸存者。
梅雪衣微帶著一絲疑惑,不動聲色地打量了趙榮一圈。
此人怎麽說呢,濃眉大眼,方臉闊嘴,一看便是個老實人。
在那些老間巨滑的上位者身邊,往往都會有這麽一個人,忠心、本份、沉默寡言,深得信任。
“你是金丹修士,為何沒有嘗試禦劍逃離此地?”梅雪衣問。
趙榮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再度拱了拱手,極慢極慢地說道:“我曾嘗試著靠近離我不遠的試練弟子,卻發現此地大有玄機,根本離不開原地。我也試過通訊符,發現此地靈氣被干擾,通訊符無法聯絡外界。我沒敢輕易使用靈氣,是因為擔心會引發不好的後果。”
像他這種平時不說謊的老實人,一說起謊話來頓時渾身僵硬,語速放得再慢,也難以掩飾他的不自在,措辭十分怪異。
梅雪衣不動聲色,輕輕拽了下衛今朝的手指。
他反手將她攥入掌心,唇角挑起冷淡平靜的笑意,低沉開口:“你知道行凶者的手段,所以遠離山壁。”
趙榮的耳根迅速發紅,盡量鎮定地說道:“我……剛好親眼目擊,附近兩名試練弟子依次被山崖中探出來的奇怪尖刺抽走了血肉。”
衛今朝垂眸,道:“據我所知,死亡過程不過半息。難道你一直盯著他們不成。”
聲音不大,威嚴陰沉的氣勢卻讓趙榮腿腳有些發軟。
“就是恰好看見了。你該不會懷疑我與此事有關?”他抬起眼睛望向衛今朝,搖頭苦笑,“我何來這等通天手段!”
“通天手段。”衛今朝漫不經心地將這四個字回味了片刻,神情微微一冷,更加強大的氣勢壓向趙榮。
趙榮的額上滲出了密密的汗珠。
很顯然,他在隱瞞些什麽。
“你知道這裡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衛今朝慢條斯理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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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榮驀地一驚,頂著那股莫名的威壓重重搖了搖頭:“不,不關我的事!”
他飛快地瞟了衛今朝一眼,額上滲出更密的汗珠。
他看不穿此人修為,但眼前這個瘦削陰森的男人給了他極強的壓迫力,這種發自內心的恐懼,要遠遠超過面對府主時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