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聽說霍婷病得快要不行了,霍姝十分驚訝。
「前陣兒不是好好的麼?怎麼會突然不行了?」霍姝詢問道,都有些糊塗了。
這所謂的前陣兒就是過年之時,那時她還和姐妹們一起去永郡王府喝過年酒,見過臥病在牀的霍婷。病了一年,而且是死裡逃生,霍婷看著十分削瘦蒼白,精神也不好,和她們說了會兒,就面露病容,想來這大病一場,讓她十分受罪。
自從去年霍婷的幼子夭折,霍婷大病一場,太醫診治過後,原本以為她要熬不過來,幸好卻是熬過來,只須要好生養著,雖說不知何時能恢復健康,可到底人還是在的,那些盯著永郡王世子繼室位置的人也只能歇了心思。
哪知翻個年,天氣正在回暖,萬物復甦之際,又傳來霍婷病得快要不行的消息。
鄔嬤嬤也是納悶地道:「永郡王府傳話的人只說病得快要不行了,卻沒細說,奴婢也是不清楚是什麼情況的。」心裡卻想著,莫不是那大姑娘熬過了一個冬天,到底還是熬不住。
若是如此,也是個沒福份的,可惜了。
霍姝沉銀了下,說道:「既然如此,我去看看大姐姐罷。」接著又道:「我記得我的陪嫁中有支百年老參,一併帶過去罷。」
人只是不行了,沒有說是去了,這藥指不定能用得上,霍姝也不吝嗇這些,叫人包好帶過去。
聶屹正在書房翻看醫書,聽說永郡王世子妃的事情,過來說道:「我同你一起去罷。」
霍姝自然不會拒絕,覺得這是他體貼的一種行為,十分受用。
夫妻倆回房重新換了一身外出的衣服,就坐車往永郡王府而去。
誰知剛出門,就遇到靖安侯府前來報訊的下人,說老夫人聽到大姑娘的噩耗,當即就直接閉過氣,幸好大夫來得及時,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霍姝聽了,微微皺眉,嘴裡卻是焦急地詢問嚴不嚴重,有什麼要緊之類的。
來傳話的下人歎了口氣,愁眉苦臉地說:「老夫人傷心過度,情況有些不好。」
霍姝聽罷,就道:「那先回靖安侯府探望祖母,等會兒再去永郡王府罷。」
靖安侯府來報的下人特地將話說得這般嚴重,霍姝自然要先回娘家去看看祖母,等會兒再拐道去永郡王府,這也是人之常情。
到了靖安侯府,就見管家迎出來。
管家看到隨同霍姝一起下馬車的聶屹,面上有些驚訝。
「祖母的身體如何了?」霍姝一邊往春暉堂而去,一邊問道。
管家回過神來,小心地覷著聶屹,答道:「大夫說,老夫人的年紀大了,受不得刺激,若是再有一次,可能會損及壽命。」
聶屹發現他的目光,冷眼看過來。
管家就像被什麼嚇著似的,忙不迭地轉過頭,再也不敢看,情緒也有些不穩。
聶屹淡淡地移開視線。
霍姝接著又詢問家裡的長輩和姐妹們,管家道:「得到消息後,侯爺和夫人、妍小姐一起去永郡王府了,如今還沒回來。」
說著,很快就到春暉堂。
因為老夫人生病,春暉堂的氣氛有些壓抑,霍姝和聶屹一起進入老夫人的臥室時,就見霍五老爺守在牀前,正在細細地勸慰躺在牀上,神情悲痛黯然的霍老夫人。
「……婷姐兒是家裡的第一個姑娘,在我身邊養大,我疼她不比任何人少,怎知她年紀輕輕的,卻遭此厄運,簡直就像要挖了我的心肝肉一樣……聽那太醫說,最多就是這幾日,婷兒就……我寧願折壽,也不願意婷姐兒年紀輕輕的就如此……」
霍老夫人說著,嗚咽出聲。
霍五老爺見母親悲痛萬分,心頭也有些發酸,勸說道:「娘,婷姐兒一向是個孝順的,若是知道您為她如此難過,定是極為不捨。」
「不捨才好,不捨她就不會這般狠心要丟下我們……」
這時,春暉堂裡的嬤嬤湊過去,小心地道:「老夫人,七小姐和姑爺回來了。」
霍老夫人神情一頓,猛地抬頭,一雙眼睛直直地朝霍姝射過去,眼裡滿是蟄人的憤怒和厭惡。
霍姝呆了下,眨了眨眼睛,以為她看錯了。
聶屹的神情倏地變得冰冷,鳳目幽深,不帶情緒地看著霍老夫人,
這刺骨的目光終於讓霍老夫人從失態中回神,剛才憤怒之下,竟然忘記衛國公世子也在,而且這位可不是能輕易地得罪的主,忍不住深吸了口氣,將那些負面情緒壓下,一臉哀傷地道:「是姝姐兒回來了,聽說你大姐姐的事了罷?」
霍姝嗯了一聲,走過來給她請安,說道:「得到消息後,我就讓人收拾一支百年份的人參準備去永郡王府探望大姐姐,誰知剛出門,就聽說祖母病了的消息,就過來了。」
霍老夫人聽到這話,神情滯了下,幾乎以為她是在譏諷自己。
霍五老爺看到女兒和女婿雖然很開心,此時卻不敢直視他們,旁人不知道,他卻是清楚的。母親確實是聽到大姑娘的噩耗而閉過氣昏厥,卻比不得霍婷那邊嚴重,醒來的第一時間,就派人過去將女兒叫回家,究其原因,不過是不想讓女兒去永郡王府,生怕女兒剋著已經命在旦夕的霍婷。
霍五老爺雖然有心想說大侄女的事情和女兒無關,人吃五穀雜糧哪裡能不生病,不能因為家裡有人生病,就覺得是被剋的。
可看母親悲痛欲絕的模樣,到底不好刺激她,就怕刺激下去,指不定真的會直接病了。
聶屹將霍老夫人和霍五老爺兩人的神情看在眼裡,眸色越發的幽深,沒說什麼。
霍姝雖然覺得兩人的情緒有些不對,一時間也沒多想,輕聲安撫了幾句,見祖母還在為大姐姐的事情哀痛,明智地閉上嘴巴默默地坐在一旁看著。
她聽著父親安慰悲痛傷心的祖母,聽了會兒就覺得有些無聊,忍不住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的雲紋繡南珠的福鞋。
這模樣落在旁人眼裡,顯得有些落寞。
聶屹一雙眸子淡淡地掃了一眼那邊的母子倆,輕輕地將手覆在小姑娘的手上,看她轉過頭朝他露出一個沒有陰影的純然微笑,整顆心寧定下來。
霍五老爺仍在安慰霍老夫人。
誰知安慰到最後,反而遭了霍老夫人的罵,責罵他只知道附庸風雅,不理俗務,連侄女病危,也拿不住主意之類的,完全是遷怒。
霍五老爺覺得母親有些不可理喻,卻沒有反駁,淡淡地受著了。
他知道母親對霍婷的感情是所有孩子中最深的,霍婷是霍家第一個嫡出的孫女,人又懂事,自幼在母親身邊長大,感情自然不一般,得知霍婷就快要不行了,也不怪母親難過之下會遷怒,當兒子的只能受著了。
霍姝看了會兒後,開口跟著勸了會兒,方才道:「祖母,您好好歇息,養好身子要緊!我和世子去永郡王府看看大姐姐,大姐姐一定會沒事的。」
霍老夫人聽到她的聲音,臉色又僵硬了下,抬頭看去,見她和聶屹站在一塊,聶屹一雙深沉無波的鳳眸沉沉地看過來,讓她張嘴想找借口攔下她,卻不知道找什麼借口,情急之下,厲聲道:「你別去!難不成你要看著你大姐姐今天都熬不住?」
霍姝驚訝地看著她,奇怪地道:「祖母,我去看大姐姐,大姐姐怎麼會連今晚都熬不住呢?」
霍老夫人頓時吱唔了一聲,哀聲說道:「你大伯和大伯母他們已經過去了,婷姐兒如今正需要休息的時間,最忌讓人打擾,你有這份心就夠了,想必婷姐兒不會怪你的。」
「那我不去打擾她,就在門外看她一眼。」霍姝十分友愛地說。
霍老夫人的臉皮抽搐了下,想喝斥,卻又礙著聶屹不好說什麼,整顆心都煎熬起來。偏偏那討厭的孫女卻是一臉無辜的模樣,打著關心的名堂,誰知道她一去,大孫女會不會馬上就被她剋死了。
霍老夫人十分後悔前年被兒子說動,竟然將這剋親的孫女接回京,要是沒將她接回來,指不定現在大孫女還好好地當著郡王世子妃。
最後還是霍五老爺不忍心,生怕母親情急之下說出什麼,忙道:「姝兒,你先回去罷,你大姐姐那邊,有你伯父伯母在,你們剛成親,就莫要去了。」
說到這裡,他頓了下,心知霍婷估計是熬不住,要是女兒過去,霍婷恰好沒了,指不定這剋親的名頭還真要扣到女兒頭上。
他到底不忍心,他欠這孩子已經夠多了,如今她好不容易出閣,得了一位如意夫婿,不能讓這種事情壞她的幸福。
霍姝看了會兒霍老夫人,慢吞吞地道:「好吧,我聽祖母和父親的。」說罷,又叮囑老夫人好好歇息,方才和聶屹一起離開。
兩人剛出春暉堂時,就看到霍娟和霍妙兩人站在不遠處的亭子裡,皆有些神思不屬。
見到他們,兩人忙過來見禮。
聶屹避到一旁,由她們姐妹幾個說話。
「七姐姐,祖母怎麼樣了?」霍妙忙問道。
霍娟有些心不在蔫地看著春暉堂,一邊聽著她們說話。
霍姝蹙眉道:「祖母為了大姐姐十分傷心,你們怎麼不進去勸勸她老人家?」
聽到這話,霍娟有些尷尬。
霍妙委屈地說:「祖母將我們趕出來了。」說著,她埋怨地看了一眼霍娟,仍記得祖母當時想要吃人一樣的眼神,對霍娟十分憤怒的模樣。
霍妙當時就明白了,祖母定是知道霍娟一直盼著大姐姐出事,她好去給永郡王世子當繼室的打算,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盤,莫怪祖母當時會這般憤怒。
霍娟也明白祖母不想讓永郡王世子妃這位置便宜其他的女人,畢竟當年為了給霍婷謀劃這門親事,靖安侯府可是出力不少,這也是霍老夫人最滿意的一門親事。要是他們大姐姐真的沒了,這永郡王世子的繼室,定然會從霍家再選一個。
霍姝和兩個姐妹說了會兒話,又和她們邀好明日去看霍婷,便和聶屹離開。
……
屋子裡,兩人離開後,霍老夫人一雙眼睛瞪向兒子。
霍五老爺垂下頭,說道:「娘,婷姐兒這樣,真的不關姝兒的事!你瞧,姝兒都嫁出去了,和婷姐兒是兩家人,婷姐兒去年就病了一場,又不是姝兒讓她生病的。而且,要是姝姐兒要剋的話,也是先剋五房,你瞧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
「閉嘴!」霍老夫人指著他道:「你還在維護她!要不是她回來,婷姐兒的孩子會夭折,婷姐兒會病成這樣麼?眼看她就要不行了,你這叔叔不傷心,我這老太婆卻是傷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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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一行淚流下來。
霍五老爺木著臉坐在那裡,無可反駁。
霍老夫人到底因為先前閉過氣,此時又十分傷心,一會兒就受不住頭暈眼花地躺下了。
直到掌燈時分,靖安侯才攜著妻女歸來。
霍老夫人聽說兒子、兒媳婦回來,忙叫人將他們叫過來,誰知來的只有兒子,不見兒媳婦。
靖安侯神情憔悴,面帶悲痛,眼裡是說不出的疲憊。
霍老夫人看到他這模樣,顫巍巍地伸手抓著他的袖子,顫聲道:「老大……婷姐兒真的不行了?」
靖安侯心情沉重得不想說話,歎了口氣,說道:「母親,婷姐兒知道您老人家素來疼她,她若是知曉你這般為她傷心,指不定以後去了也不安心。」
霍老夫人聽到這話,木愣了下,號啕大哭起來,邊哭邊捶著牀。
靖安侯只得一遍一遍地勸著,心裡越發的疲憊。
從永郡王府傳來女兒可能不行了的消息,他就和妻子、小女兒一起趕去永郡王府。
當看到躺在牀上形容枯稿、意識不清的大女兒時,他就知道她時日不多了,太醫也說,指不定就在這幾天,讓他們作好心理準備。
白髮人送黑髮人素來最讓人痛苦,只是旁邊的妻女哭得如此傷心,他就算再悲痛,也只能強撐著安慰她們,和她們一起坐在大女兒的牀前,希望能多陪她些時間。
這一天時間下來,妻子和小女兒兩個哭得眼睛都腫了,回到府裡時,已經無法過來給老夫人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