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愫/文
霍震燁在報紙上看過徐書豪的尋人啟示。
他是在火車站走失的, 報上連月刊登,還配有兩張照片, 他的父母極盡全力的尋找他。
能刊登的報紙都登了, 就連白準愛看的故事小報上都有徐書豪的尋人啟示,徐家掏空了家底也想將兒子找回去。
霍震燁翻報紙的時候掃過幾眼那則尋人啟示,看過幾次記住了徐書豪的長相。
剛剛大頭帶人上下搜查, 他一邊抽煙一邊觀察教室裡的孩子們。
離他最近的那個教室在教書法課,其中這個寫字最好的孩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跟別的孩子不同,他是有基礎的,他學過寫字。
霍震燁越看越覺得這個小男孩很眼熟, 但這裡所有的孩子都穿一樣的衣服,剪一樣的發式, 連臉上的神情都相似。
麻木、漠然, 對外界的騷動彷彿沒有知覺。
霍震燁才會想出這麽個辦法,徐書豪條件反射的回頭了。
霍震燁反剪住負責人的手,從他身上搜出槍來,卸掉子彈把人交給大頭。
搜出武器, 屋裡還有被拐的孩子,這案子升級成大案, 其中一個巡捕趕緊回去叫增援。
“看著他, 我上樓。”霍震燁掏出手銬將那個負責人銬上,把人推給大頭。
“樓上什麽也沒有啊。”大頭仔細搜查過,還隔門聽了動靜, 裡面一點聲響也沒有,根本不像有人的樣子。
霍震燁本不想嚇唬大頭的,他看大頭一眼:“咱們進門時,閣樓的窗是開著的,今天太陽這麽好,你從鎖眼看進去,裡面怎麽會是黑的呢?”
窗開著,陽光就會照進去,透過鎖眼也一樣能看見微光。
漆黑一片,要麽是有人堵住了鎖眼,要麽就是門後的人也正從鎖眼往外看。
霍震點點眼睛,大頭這才反應過來,他倒抽口氣,眼看霍震燁上樓,叫幾個兄弟把人看住,又把所有的孩子都關在一間教室裡。
快步跟著霍震燁上樓去,就見霍震燁輕手輕腳往閣樓上去。
那扇門還鎖著,樓下的人都被巡捕製服了,除了守門的和負責人,上課的那些老師確實都是請來教書的,根本沒有武力反抗。
霍震燁走到門邊,半蹲下身,往鎖眼裡望,還是漆黑一片。
他側過身,從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往鎖眼裡狠狠一戳,門後一聲巨響,像是有人急步退後,撞倒了東西的聲音。
大頭緊跟上前,霍震燁一腳將門踹開,就見閣樓中有牀有桌有屏風,他繞過屏風,看見一個白發老人躺在牀上。
他身邊還有一個年輕男人,似乎正在看護他。
霍震燁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紅陽先師?”
一陣沉默之後,牀上的老人低聲答應:“是我。”
霍震燁舉著槍,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到牀前,牀邊的年輕人低著頭,像是很害怕的樣子。
“這是誰。”霍震燁槍口一晃,指向那個年輕人。
“這是……這是我徒弟,他叫……陸鳴。”老人說完猛然咳嗽起來,他咳得上氣不接下氣,但他的徒弟卻一動不動,臉上連一絲擔心的神情都沒有。
老人望著霍震燁的眼神中沒有害怕或者防備,反而有種渴盼。
“你們倆跟我到捕房走一趟。”大頭上前指指這兩人。
年輕人這才動了,他扶起牀上的老人,老人似乎是體力不支,渾身顫抖,兩人走過霍震燁身前時。
霍震燁槍口頂在年輕人腰上,年輕人腳步一僵,就聽霍震燁說道:“紅陽先師,你連名字都不敢認了?”
年輕人一直都低著頭,到這時才抬起頭來,臉上神情一變,瞥了霍震燁一眼:“你如何知道?”
大頭微張著嘴,他還以為躺在牀上的老人才是什麽先師呢,先師不該是個年長者嗎?
“我們見過面。”在蛋糕店,他撞他一下,在他身上施術,雖然他用帽子當住了臉,可霍震燁看過他的手,那是一雙年輕人的手。
老人嘴裡“嗚嗚”出聲,他拉住大頭:“救救我!”
這個老人就是紅陽的二弟子,陸鳴。
紅陽受了重創,白陽用小弟子給他續精氣,每人讓他吸個一兩年。
加起來十七八年的精氣,將他從個老人變回到中年人。
可紅陽不滿足,他還想要年輕的體魄,白陽不僅沒同意,還把他從道壇中趕了出來,掩蓋他的氣息,讓他躲在這棟小樓裡。
只派一個弟子照顧他的起居,樓下那人既看管孩子,也看管他。
紅陽別無可選,只好吸陸鳴的精氣,繼續修習法術。
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個紈絝少爺竟能找到他。
霍震燁猜得沒錯,紅陽確實在小樓中設下了禁製,他既防著白陽又防著白準,可他怎麽也沒想到,霍震燁沒有用法術就找到了他。
手銬將紅陽銬起,霍震燁親自將人送進捕房。
大頭這才揭密:“這是霍公子!”
捕房中認識霍震燁的都來看他,原來小說故事裡的喬妝改扮真的能做到完全認不出來:“霍公子,你這也太厲害了,你這比陳查禮還厲害呢。”
《陳查禮探案集》最近十分紅火,小說故事中他是個中國神探,最拿手的就是喬妝打扮發現線索,星光電影公司還拍電影呢,最新走火的電影明星文野飾演陳查禮。
霍震燁把臉上的妝洗掉,他特意關照大頭:“這個人有些邪門,看管嚴一些,不要和他說話,不要靠近他,看管他的人千萬不能睡著。”
大頭一下明白了:“就是他想害你啊!”
這沒什麽好瞞著大頭的,他知道得越多,越能防備紅陽。
“是他。”
“你放心吧霍公子,我肯定看好他,絕不讓他跑了。”
那幾十個兒童裡,查實有七八個孩子都是拐來的,大多都是車上船上拐下來的,這樣的孩子更容易控制。
徐書豪的父母親接到電話趕緊來接孩子,徐書豪的父親是個大學教授,兒子走失已經一個多月了,他不僅在上海登報,天津北京各地的報紙全都登著兒子的相片。
沒想到真能找到孩子,抱著孩子感謝捕房。
宋總捕這才知道大頭他們自作主張,他剛要訓斥大頭,就聽見徐教授說要寫文章表揚巡捕。
記者們聞風而動,宋總捕在捕房辦公室中接受了記者的采訪,他把這次的案件說成是早就注意到了異動,這才安排人手蹲守。
霍朝宗走馬上任,宋總捕雖在租界裡當官,但一直傳言說政府要收回租界,他還想吃這口飯,大大宣揚了一番霍震燁的豐功偉跡。
“這都是宋總捕領導有方,手下才會有這麽多得力乾將。”
花花轎子人人抬,霍震燁抬完轎子,對宋總捕說:“那個犯人,麻煩你給他點苦頭吃。”
宋總捕心領神會,這定是有私怨在,但他話說得很漂亮:“像這樣的惡人,當然要按法律懲治。”
說完又透露消息給霍震燁:“那位徐教授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十分憤慨,文章一發表,社會輿論也不會放過這些人販子的。”
霍震燁笑了笑,抓住紅陽,他算是松了口氣,許諾要請巡捕們吃飯,就準備回家。
宋總捕送到他門口:“霍公子,咱們這樣的老交情,我想請霍公子和尊兄到舍下吃頓便飯,還請霍公子賞臉。”
霍震燁搓搓下巴:“不瞞宋總,我跟我大哥吵架了,我被他掃地出門了。”
宋總捕笑意一僵,又哈哈笑出聲來,指著霍震燁:“霍公子跟兄長鬧脾氣了?”
“那可不,他想讓我進商會,乾點正經事,可我就喜歡乾這些。”半真半假,說得宋總捕更不敢輕忽他的要求,這下紅陽的苦頭只會多不會少了。
“進商會是好事,但霍公子還年輕,我這裡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霍朝宗對這個弟弟這麽上心,宋總捕更得重視,回頭就讓人先把那個紅陽抽一頓去。
紅陽結結實實挨了頓警棍,這些巡捕可不管他是什麽先師,紅陽還沒說話,就堵住他的嘴,抽了他一頓。
紅陽哪曾受過這種屈辱,他倒在的監牢的泥地上,以為白陽會來救他,等白陽來了,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全叫他們死在夢裡。
可白陽沒來。
有霍震燁提供的線索,報紙上很快披露了一關道搞三才集訓的事,記者們拍了許多照片,還有些被拐孩子只記得自己的姓名,登報尋找父母。
找不到父母的孩子就先送到撫育院裡去。
虹口道壇因此事大受影響,白陽大發雷霆,暫緩了擴張的聲勢。
霍震燁得意洋洋回家去,把報紙攤在白準面前:“怎麽樣?我厲害吧。”不能光看他英俊,他除了英俊之外,那還是有很多優點的。
白準拿起報紙翻兩下,霍震燁喋喋不休地表揚自己,怎麽抓住了紅陽,又怎麽解救了孩子。
白準把報紙反扣,輕哼一聲。
霍震燁懵了:“你不誇我兩句就算了,怎麽還發脾氣呢?”
白準掃他兩眼,這人的運氣怎麽就這樣好,救小孩子是最劃算的買賣,他一救就是七八個,要是真能用這個來續命香,半年就續了他好幾年的。
霍震燁看白準氣哼哼的樣子,小腹一熱:“別招我。”
聲音暗啞,呼吸輕促。
小廈言情小說
他忘了白準多逆反,他越說不,白準就越放肆。
白準伸出手來,指尖刮過他的眉睫:“你這人小聰明是其次,長得好看這點,還是很和我意的。”
霍震燁倏地站起,伏身抱他進房,把他放在牀上,今天非得讓他嘗嘗厲害不可。
白準半點不怕,伸手撐住他的肩:“明天是城隍三巡。”
一句話就讓霍震燁偃旗息鼓,城隍三巡太耗精力,他坐在牀上不再碰白準一下。
白準哼笑一聲,目光往他褲腰下一滑,看得那處昂首抬頭。
霍震燁深吸口氣,站起來走出門去。
“你幹嘛去?”
霍震燁咬牙切齒:“衝冷水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