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古村迷霧30
“可是後來，大概是圖書館的地下室之後吧。你總是堅定地站在我們的身後，站在我的身後。那個時候，彷彿只要有你在，就是安全無虞的一般。我對你的信任是一點一點建立起來的，在不知不覺中，開始依賴你的存在。”齊思元輕笑著，陷入了回憶之中：“一路上我其實都注意著你，開始是因為防備，我漸漸地發現了很多你的疑點。可是到了後來，即便我心裡依然對你有很多疑惑和懷疑，但是還是選擇了信任你。”
說到這裡，齊思元停了下來，只是看他的神情，他的情緒似乎仍然在回憶裡還沒有出來。
隨著齊思元的講述，肖莫航跌到穀底的心情又一點一點地好了起來。負面的情緒，也在一點一點地被拋諸腦後。
“其實，即使上一場遊戲已經結束了，但是我心裡對很多事情依然有著疑問。你說讓我等你，其實我一直待在原來的地方等你，大概四個月的時間，我哪裡都沒去。你沒有出現，倒是方之俞來了，他將自己打包，直接搬到了我居住的城市。那個時候我總覺得，不能輕易辜負他的信任。”
“在這場遊戲裡見到你我很意外也很高興。意外是因為，我曾經以為大概要很久很久之後才能夠見到你，或許，見不到了也有可能。高興是因為，好像又有了可以依賴的物件，我就可以不去處理我不擅長的事情，而專心做自己擅長的事情了。”齊思元笑了笑，扭頭對著躺在牀上的肖莫航，他雖然看不見肖莫航，可他知道，肖莫航是能夠看得見自己的。
齊思元並不是看不清肖莫航對自己的情感，他如此聰明，都能看出燕南瑞對肖莫航的情感。只是，大約是天生的缺陷，他可以從各種管道和字面上去理解“愛情”，但當這一份感情真的放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他卻無法分辨自己對對方的回應究竟是出自於哪一種情緒。
有的時候，齊思元自己都覺得自己對方之俞都比對肖莫航要好。可是每每他願意依賴的人，卻又總是肖莫航。他們可以沒有障礙地就這麼共處一室，他可以對肖莫航偶爾的親昵行為沒有什麼應激反應，可是如果把對象換成方之俞，好像又有哪裡是特別彆扭的。
只可惜他們一直在遊戲裡相處，齊思元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和心思，去理清楚這中間的聯繫和區別。
“那——”肖莫航想了想，終於還是翻身轉了回來，甚至是有些猶豫和小心翼翼地問：“那燕南瑞呢？他是值得依賴的朋友嗎？”
齊思元愣了一下，然後笑了，這笑容裡似乎還有幾分古怪：“假如，沒有你的話，我和他大概也能成為朋友。如果成為朋友的話，他大概也值得依賴吧。不過他太過理性了，他果決起來的時候，比我還要冰冷無情。他進入這個遊戲的狀態，其實比我快得多……”
可是這一次肖莫航卻並沒有聽他把話說完，而是皺著眉頭極其不解地問道：“什麼叫做沒有我的話，你們可能會是朋友？”他怎麼總感覺這中間的邏輯有點不對呢？還有齊思元的表情也有點奇怪。
“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齊思元輕笑著：“他喜歡你。因為這樣，導致了他大概無法成為我的朋友。”
等等！思元剛才說了什麼？！這邏輯怎麼不對呀！
肖莫航一時間有一些懵，彷彿堅持了許久的信念突然受到了衝擊一樣。說好的情敵呢？轉眼變成喜歡自己的人了？這劇情不對啊！
“好了。差不多了，我們出去吧，免得一會方之俞又回來嚷嚷。”齊思元笑著拍了拍肖莫航的手，似乎很能瞭解他現在所受到的衝擊。
“等等，等等！”肖莫航從牀上一骨碌坐了起來，連著說了兩個“等等”，然後死死拉住齊思元的衣袖一臉茫然地道：“你先別走，你說的我怎麼就沒捋明白呢？你你你……”
齊思元是第一次見到，哦不，感覺到肖莫航慌裡慌張的樣子，覺得好笑的同時，又只好坐回了牀邊。
“燕南瑞喜歡的人一直是你。從圖書館開始，他的眼神和心思時不時地都落在你的身上。你為什麼會覺得他……喜歡我呢？”齊思元奇怪地反問。
不問還好，一問肖莫航更懵了。明明從圖書館開始，燕南瑞就一直黏著思元，怎麼就變成心思都在自己身上了呢？
齊思元歎了一口氣，耐心地解釋道：“在圖書館外面的時候，其實他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你。他一直和我們在一塊，是因為你一直和我在一起。他一直和我做共同的任務，是想要讓你明白，他並不比我差，他希望你能看到他，而不是一直無視他的存在。那個時候他就察覺到，你並不在意他的存在，所以他的心裡是不舒服也是不服氣的。你……”齊思元想說肖莫航遲鈍，但終究沒好意思說，其實在感情的道路上，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也沒什麼資格說人家，只能說是當局者迷罷了。
“你……你先讓我緩緩……”肖莫航坐在那裡，雙眼無神地瞅著天花板半天都沒有說話。
過了好久，他才終於消化了這個衝擊他人生觀的消息。然後萬分不解地問道：“為什麼是我？我到平津高中的時間那麼短暫。我以前也沒覺得他……”
齊思元很平靜地反問：“你到平津高中的時間那麼短暫，我和你並沒有太多交集，十年之後我甚至都快把你忘記了。對你而言，又為什麼是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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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莫航頓時啞口無言，雖然他想爭辯這是不一樣的，他們有著和別人不一樣的淵源，但這事又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說得清楚的。
“不過，我倒是可以猜出幾分原因，你想不想聽？”齊思元倒是心平氣和地依舊理智著。
“聽！”肖莫航斬釘截鐵地說。
“燕南瑞智商高，出身好，從小到大一帆風順，無論走到哪裡都是極其醒目的存在，無論什麼時候都是眾星拱月的。”
“然而，這樣的人，往往也是孤獨的。就像是凡人無法理解天才的內心世界，他其實也有著很多與周圍世界格格不入的地方。但是他的背景又決定了他必須同很多人交往。所以，他看起來有很多朋友，但是應該一直都沒有遇到能夠真正瞭解他的人。沒有遇到真正能夠在各方面都能與他比肩的人。”
“直到他遇見了你。當年的你是多麼的光芒四射。你和他有著相當的家世，你身上有著他缺乏卻又渴望得到的東西。那個時候，被你吸引而願意同你做朋友的人，和與願意追隨他的人，是不一樣的。”
“你像一個發光體，讓同學們不自覺地靠近，他們汲取你帶來的溫暖的同時，也願意對你付出同等的甚至更多的溫暖。而縈繞在燕南瑞身邊的人，更多的是一種臣服和追隨吧。這樣的臣服和追隨越多，其實他的壓力就越大，也就越孤獨。因此他注意你，甚至同樣被你吸引，也就並沒有什麼奇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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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有人說嗎，當你越注意一個人的一舉一動的時候，你就會越在意他，久而久之這種在意就會變成在乎。大概就是那種時候，他開始在乎你。只不過我猜，那個時候，即便是他自己，也沒想明白自己的那種在乎是什麼樣的一種感情吧。”齊思元說著，臉上一直帶著柔和的微笑，其實就像他自己現在一樣，他不知道自己對於肖莫航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因此他不敢隨意回應，就怕到頭來，他誤解了自己的感情而傷害了別人。
“那為什麼不是你呢？你也一樣很聰明。你不是說過嗎，我一直就沒考過你。”肖莫航皺著眉頭依舊糾結著。
齊思元笑著輕歎：“怎麼可能一樣。燕南瑞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啊！那個時候的我，除了學習成績好，還有什麼優點嗎？人緣的絕緣體，新來的轉學生，邊緣人物一樣的存在。班級裡所有的人幾乎都知道，我沒有父母，獨自住在破舊狹小的出租屋裡，除了上學，其他的時間都在兼職養活自己。從家境上看，我連董非都不如。要不是學習成績好，燕南瑞恐怕連班級裡有我這麼一個人都不知道，他怎麼可能會喜歡我？”
齊思元只是在簡單而客觀地陳述著過去的事情，語氣裡沒有絲毫的自怨自艾，他只是在回憶，並且冷靜地審視著大家的過去。可是肖莫航卻聽得一陣一陣的心疼。
他知道，關於齊思元的一切他其實都知道。可是那個時候他太年輕了，總覺得，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未來還很長很長……他可以有足夠的空間和時間，去理清楚自己對齊思元的在乎究竟是什麼……
萬萬沒想到的是，一個錯過，就是十年。
“其實我們幾個人裡面，燕南瑞反而是變化最小的人。假如——沒有平津高中的那一場遊戲的話。那一次的遊戲，像是徹底激發了燕南瑞一般，他身體裡最真實的他開始蘇醒了。他也比從前更加冷靜睿智了。我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齊思元歎到，他是最明顯能夠感受到燕南瑞前後變化的人。
肖莫航也是輕歎一口氣：“十年了，我都快要忘記曾經的自己是什麼樣子的了。你倒是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