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說得煞有介事,顏喬喬不禁皺起了眉。
從她跳蓮池到現在,不過小半炷香的功夫,韓崢難道就能妥善安排好一個替死鬼嗎?
“可。”公良瑾頷首。
國字臉侍衛與韓崢一道離去。
周圍忽然靜了下來,顏喬喬偷偷轉了轉眼珠,發現三樓的竹窗旁悄悄囤著一大堆腦袋,就像一群蹲在草叢裡面的鵪鶉。
她收回視線,想著心事,目光複雜地望向面前的公良瑾。
“殿下……”
“所以,顏小姐斥我無禮之事,只是誤會。”公良瑾的笑容溫和而疏離。
顏喬喬想起自己方才的話,不禁輕嘶一聲,十分汗顏。
這是一位真君子,前世誅殺韓崢雖不是為了她,但於她而言,卻是大仇得報、瞑目九泉的恩情。
皇族不與諸侯聯姻,少皇在她眼中,向來如同九天明月,絕非紅塵妄念。
男女情愛什麽的,太過庸俗,褻瀆了神仙中人。
這般想著,顏喬喬急忙正色解釋:“方才情急失言,實非我的本意。在我心中,少皇殿下其實根本不是男人。”
“……”
一瞬間,周圍靜得連蟲鳴都消失了。
第4章 你心悅我
少皇當然不是男人。
他是清風,是明月,是雪山寒泉掠過兩岸椿色。
顏喬喬覺得自己還挺詩情畫意。
對上公良瑾涼涼瞥來的視線,她乖巧地彎起眉眼,衝著他抿唇笑了笑。
嬌小的身軀裹在他的雪色大氅中,容顏可憐,眼眸烏黑,兩汪珠淚虛虛實實,真假難辨。唇角的笑容倒是無比真摯,暗藏幾分得意。
倘若她有尾巴,此刻說不定已經開屏了。
公良瑾靜靜看著她:“我既在此,任何人犯錯絕不會姑息。無論意圖不軌,或是,構陷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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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句加重了語氣,黑眸清冷,彷彿一眼便能把她看穿。
顏喬喬忽然意識到,自己對韓崢的惡意根本就瞞不過眼前這個人。
他是君子,又不是傻子。
她看著他的眼睛,怔怔地想,前世他誅殺韓崢和“白月光”時,想必把那個女人當成了她。重生歸來,她在他眼中亦是個隨意攀誣他人的形象。
總之不是好人。
這些年來,她早就把心臟煉成了銅牆鐵壁,可這一刻,忽然便感受到了久違的委屈。
包裹在大氅裡的女子漸漸縮成了一小團,方才還得意洋洋的氣勢彷彿被銀針戳破,一點一點癟了下去。
公良瑾上前一步,她正好疾疾退開了一步。
“牀簾是我扯的,鞋子是我自己脫的,是我騙他去關門。”她語速極快,“否則,此刻我就不是站在殿下面前,而是躺在韓崢身下。”
她抿緊唇,挑釁地撩起眼皮看向他。
聽到這般粗俗不堪的話,皎皎君子想必要大皺眉頭了。
不料,公良瑾只是平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神情略緩,甚至添了幾分淺淡的溫柔。
“知道了,莫怕。”他抬手,遞過一塊乾淨的白絲帕。
她怔怔低頭。
忽然,一滴眼淚“啪”地落到了絲帕上。
“我……”
正要開口,竹樓那邊傳來了交錯的腳步聲。
顏喬喬趕緊從公良瑾手上扯過絲帕,背轉身,飛快地擦掉眼淚,順便擤了下鼻子。
當方臉侍衛、韓崢一行來到觀水台時,顏喬喬已恢復了無辜冷豔的受害者模樣。
*
不知是不是錯覺,視線相對的霎那,韓崢在顏喬喬的眼睛裡捕捉到幾分狐假虎威式的狡黠。
“殿下。”
幾個人向公良瑾行禮時,方臉侍衛不忘分出一只手來,提住其中一人的後脖領。
顏喬喬看著這個古怪的姿勢,忽然福至心靈——方才,少皇殿下是命令他把人“提”來吧,是吧是吧?
這一位,可當真是一絲不苟地執行君令啊。
那麽,他用漁網把自己救上來,又是因為什麽呢?
不等顏喬喬琢磨清楚,國字臉和另一名女官已將調查情況一一道來。
廂房中的情形與顏喬喬的描述一般無二,而隔壁廂房裡確實躺著一個昏迷的世家子弟,當然,此刻已被弄醒了。
漠北王次子林天罡。
此人生得油頭粉面,一雙眼睛陰寒滑膩,視線最愛往女子的領口鑽,是個貓嫌狗憎,頗不受人待見的紈絝。
當年便是林天罡給韓崢送來軟骨美姬作新婚賀禮。
“殿下。”韓崢拱手稟道,“今日席間,我發現顏師妹臉色不太好,在她離席之後,林師弟即刻尾隨而去。我心有疑慮,出門察看時,見林師弟跟在顏師妹身後,行止輕浮不端。在他準備將顏師妹搡入廂房時,我上前打暈了他,扔進隔壁廂房,然後上前察看顏師妹的狀況。之後,便發生了誤會。”
他沉著臉,神情十分認真。想來看到事情鬧大,便也歇了什麽璦昧心思,只想盡快把自己摘清。
顏喬喬眉心微跳,意識到了不對勁。
韓崢何其自負,在他眼中,天下就沒有他得不到的女子,對於他來說,用藥強迫女子實屬折損尊嚴,更遑論這種藥還會讓女子將他錯認成旁人。
所以……想必是有隱情。
公良瑾頷首,望向林天罡:“你可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