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今兒是雲州知府夫人霍氏的壽辰,雖然葛季宏並不欲大辦,可架不住下面的人欲在上峰面前表現,是以在這一日,雲州城有頭有臉的人家都攜著家中女眷過來給知府夫人賀壽。
一大早,知府後宅就熱鬧起來。
霍姝被艾草特地打扮一番,發上插著鎏銀鑲珍珠的珠花,穿上粉色冰梅暗紋的湖綢褙子、底下繫著石榴紅綾裙,腰間掛著雪緞荷包,腳上是一雙大紅底繡鵝黃色雲玟的繡鞋,鞋尖尖處綴著一顆碩大的南珠,走動時露出鞋尖一點的南珠,珠身圓潤,光華微閃,明珠生暈。
艾草喜歡將她家小姐打扮得美美的,特別是在這種日子裡,站出去絕對要炫花一群人的眼睛。
當葛琦過來找她時,覺得眼睛快要看不過來,特別是看到虞家竟然用南珠來點綴鞋面,可將她羨慕壞了。
這位在虞家長大的表姐可真有錢。
葛琦雖然也是在錦繡堆中長大的,可葛家詩禮傳家,在士林中頗有清名,自是比不上勳貴侯府的富貴豪奢,且家風以清正為主,葛家姑娘們也不慕奢華打扮,葛玲便是如此,素來打扮清雅低調,極符書香世家姑娘的打扮。
葛琦自幼得父母寵愛,性子較為驕嬌,喜愛漂亮衣裳和珠寶首飾,因她年紀還小,打扮得珠光寶氣也不過份,反而添了幾分可愛,可細看時,身上的派頭卻是比不上霍姝身上的富貴。
霍萍當年嫁入葛家時,雖有十里紅妝,可葛家並未分家,葛季宏這些年在外做官,雖有下面的孝敬,可需要打點的也多,並不能供得起妻女如虞家對外孫女這般揮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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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家鎮守西北,守著一條貫通西北與東南的商路,來錢快,自然能養得起這般富貴的姑娘。
霍姝見她盯著自己繡鞋上的南珠,笑道:「表妹喜歡南珠?我記得我那裡還有兩顆,是外祖母給我頑的,若是表妹喜歡,待會兒讓人送去給表妹頑兒。」
葛琦有些臉紅,忙道:「不用不用,我只是看看。」葛家的家教在那裡,到底不好意思隨便要人的東西,她雖然驕嬌,可也明道理的。
霍姝笑了笑,沒說什麼,只是轉身便吩咐艾草將那兩顆南珠單獨放著,等離開時,再送給葛琦作留念。
她素來大方,並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難得遇到一個性情相投的表妹,送禮也爽快。
葛琦是過來找霍姝一起去給霍萍祝壽的,現在有了和她性情相投的表姐,她完全就不想理仙子般沒人氣的姐姐了——她姐姐也不喜歡她這不通文墨的蠢物去打擾,她才不想理會討厭的姐姐呢。
葛琦拉著霍姝就往今兒接待女客的花廳而去。
到了花廳,就見花廳裡已經坐了很多今兒過來與宴的夫人,霍萍坐在中間的主位,正笑盈盈地與旁邊坐著的兩位夫人說話。
兩個姑娘進來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場的女眷都是來過葛知府家的,也見過葛知府的兩個千金,這會兒看到一個生面孔,而且還是如此貌美富貴的姑娘,自然都暗暗打量,猜測這位是哪家的姑娘。
「哎喲,這個姑娘好生標緻,教人一看就歡喜,是哪家的嬌嬌?」一位穿著香色地百蝶花卉紋妝花緞褙子的夫人看著霍姝笑著問道,暗暗地打量一番,忍不住在心裡抽口氣,只覺得這進來的姑娘模樣氣度都是一等一的好,身上的派頭更是極奢華尊貴,可見來歷不凡。
這雲州城裡顯赫的人家不少,可也不像這姑娘般富貴,一些家中有適齡兒子的夫人都忍不住細看起來。
霍姝落落大方地站在那兒,笑盈盈地和葛琦一起上前給霍萍祝壽。
「是我娘家的侄女,特地大老遠過來給我賀壽的。」霍萍回答道,然後慈愛地對兩個姑娘說道:「玲姐兒在荷花池那邊招待朋友,你們也一起去玩罷。」
霍姝和葛琦都是貪玩的,自然不喜歡待在這裡聽這些婦人聊天,齊齊應了一聲是,又手拉著手一起走了,分外親熱,看得那些夫人們紛紛說笑表姐妹倆好得跟一個人似的,霍萍心裡卻聽得有些無奈。
到底仍是介意母親所說的霍姝的命格,擔心她命太硬,會累及丈夫和孩子,若不是五哥親自求了她,她也不會將這侄女叫過來。
在場的這些夫人知道霍姝是京城靖安侯府的姑娘後,多少打消了先前的念頭,暫時按捺下來,繼續和身邊的夫人們聊天說兒女經。
……
兩人進了垂花門,遠遠地便聽到一陣嬌聲笑語傳來。
正是陽春三月,春花爛漫,葛玲帶著幾個交好的官家千金在花園中的一處臨水的亭子裡銀詩作畫,周圍還有一些並不好此道的姑娘在喝茶聊天。
亭前擺了一張長案,案上備了筆墨紙硯等物,若是誰得了一首詩,或畫了一副畫,便供一群志趣相投的姑娘們賞悅。
葛家是書香門第,葛玲家學淵源,素來喜愛詩書,頗有才氣,交好的也是一些知書達禮、胸有文墨的姑娘,只要對方的才氣能入她的眼,縱是身份低一些,她也能給個眼神,像妹妹葛琦這種貪玩不愛讀書的蠢物,壓根兒就不會多給個眼神,就算是自己的親妹妹也一樣。
葛琦一看到這邊的情況,就忍不住翻白眼,扭頭想走,被眼尖的一個少女叫住了。
「琦妹妹來了,過來一起喝杯茶。」
在場的姑娘常來葛家,都是認得葛琦的,見她到來,紛紛笑著招呼。
葛琦聽到這話,只得拉著霍姝過來,在她耳邊小聲道:「若是她們叫你去銀詩作畫,你不必理會,咱們等會兒去撈魚划船。」
霍姝笑嘻嘻地應了一聲,作詩她確實不會,就不去附這份風雅了,徒惹人笑話。
待兩人過來,亭子裡的那幾個姑娘的目光忍不住落到霍姝身上。
「玲姐姐,這個妹妹好生標緻,是哪家的?」一個相貌頗不俗的姑娘驚訝地問道。
看著那排排站一起的兩個少女,其中那打扮富貴的姑娘如同一朵盛放在陽光下的牡丹,明麗燦爛,在陽光下綻放屬於她的耀眼光華,瞬間就將身邊的葛琦襯得像綠葉一般。
葛玲漫不經心地抬眼看過來,說道:「是外祖家的表妹姝姐兒。」
「哎呀,那豈不是靖安侯府的……」那少女輕掩著唇,看向霍姝的目光頓時有些不同了。
於是很快地,便有同樣不喜歡銀詩作畫的姑娘過來拉霍姝和葛琦去玩,隱隱透著一種巴結討好的姿態。在座的姑娘們都知道雲州知府夫人出身侯門,娘家侄女自然也是侯門千金,自然願意交好。
當然,也有一些自詡才情,不願意同流合污的,冷眼看著。
葛玲作好一首詩,抬眸看過來,見妹妹和表妹在幾個姑娘的簇擁下跑去池邊撈魚,似是自言自語地唸了一聲:「都是些不通文墨的蠢物罷。」
已然將妹妹和這位表妹歸為同類人了。
霍姝和葛琦在荷花池邊用小網兜撈魚玩兒,葛玲和一群姐妹們隔著花叢銀詩作畫,彼此互不相干,一時間處得挺和諧的。
這時,荷花池的對岸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聲。
眾女抬頭望去,就見池的對岸來了幾個華服公子,其中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一個穿著紫紅色梅蘭竹暗紋錦袍,腰間繫著真紫色絛帶的少年最為出眾。
清風綠柳,惠風和暢,那俊美的少年站在春日煦煦的陽光下,身姿如松,丰神俊秀,一雙上挑的鳳目淡淡地看過來,雖未有多餘的神情,卻如那謫仙一般,教人恍惚之間,魂牽夢縈,無法移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