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0章 謀心
記憶裡她是一個可愛又天真的小姑娘，可是多年後的重逢，她的性格大變，沉靜如水，眸光清澈卻淡漠，哪怕是笑彷彿都是化上去的，不是真的想笑。
靳放的神情微變，咽喉宛如被人掐住，如鯁在喉。
厲尋生看到他的神情隱約明白了什麽，“是因為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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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一下才想起來名字，“穆悠然？”
靳放搖頭，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不止是因為姓穆的那個白蓮花，說來也怪我，要是當時我不跳級，我一直陪在她身邊就好了。”
靳放智商高，比周圍的小朋友早熟，那些動不動吸著鼻涕哭唧唧的熊孩子在他的眼裡無異於白癡，他厭煩那些熊孩子，也沒辦法融入那樣的環境，老師建議靳仰止可以讓他跳級。
靳仰止和葉微藍覺得不應該為了方便他照顧小心肝就硬把他摁在一群小屁孩裡，同意讓他跳級了，這樣一來小心肝就一個人了。
沒有靳放在身邊，她自然是要和別的小朋友相處交朋友，雖然她也比別的小朋友聰明，可比起大人還是差了很多心眼。
不知道哪個家長打聽到她的身份讓自己的女兒跟小心肝玩，各種討好小心肝，這樣一來其他收到風聲的家長有樣學樣，都讓自家的孩子跟小心肝玩。
小孩子都是有叛逆心理，家長越是想要他們做什麽，他們就越不想做什麽，再加上當時小心肝長的可愛，深得周圍老師班上的小男生喜歡，時間久了，那幾個小女孩心裡就出現了極大的偏差。
天真的小心肝並不知道這一切，她以為別人是真心跟自己交朋友，所以每次都從家裡帶好吃的點心零食跟小夥伴們分享。
直到那一次，幾個女孩趁老師沒注意，將她騙到廁所，打她罵她，發泄長期以來的壓抑在心裡的極端情緒。
厲尋生聽著靳放訴說那些過往，放在被子外面的手逐漸的攥緊成拳頭，青筋凸起宛如憤怒的野獸露出猙獰的獠牙。
那些人，怎麽可以這樣對她！！
靳放每次想到那次的事心就像被什麽碾碎，漂亮的眸子裡布滿了愧疚與後悔。
“那次的事後小心肝有一個月沒有去上學，雖然有楚阿姨幫她做心裡疏導，她看起來也像沒事了，沒抑鬱，沒任何後遺症，可是我知道……她變了。”
她不在交朋友，不在建立任何除了和家人以外的任何感情，與任何人都保持著一段安全的距離，就好像是遊走在所有人生命邊緣的一粒塵埃，隨時離開，隨時消失。
她徹底與這個世界隔離了，不再有聯系。
他們曾經一度擔心小心肝會這樣一直下去，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不會再有除了家人以外的情感，所以當她答應和程朔在一起，靳放一百個不樂意，也沒有阻止。
因為他知道哪怕小心肝答應了程朔，可是她的心裡沒有程朔，她在程朔面前冷靜克制，未曾有一秒的羞赧，甚至是少女情竇初開的青澀。
厲尋生的眼眶紅了，一根根的紅絲宛如蜘蛛網結在深邃的眼眸裡，喉結滾動，收緊的咽喉裡擠出幾個字：“那些人——”
靳放喉間溢出一聲冷笑，“一個都跑不了，她們加注在小心肝身上的，我讓她們千倍萬倍的還回來了。”
厲尋生從來沒想過她會經歷那樣的傷害，他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麽樣堅強起來，重新回到這個充滿血腥味的人世間。
靳放低垂的長睫掠起看向他，鄭重其事道：“厲尋生，你曾經用命護住過她一次，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會用命護住她，對嗎？”
厲尋生下顎緊繃起來，沒有任何猶豫的點頭，“除非我死。”
否則他怎麽會舍得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靳放緊繃成直線的唇瓣松開，露出一絲笑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說了四個字：“這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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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心是傍晚到醫院的，在家睡了幾個小時，精神恢復過來，臉色也不再慘白如紙。
她帶了傭人熬的骨頭湯，專門給厲尋生補身體的。
厲尋生眸光宛如膠水黏在她的身上，“這些事有護士，你不用做。”
葉心將湯倒進碗裡，遞到他面前，“我做的不好嗎？還是你覺得我照顧不好你？”
厲尋生搖頭，“你是尊貴的公主殿下，不應該為我做這些事。”
葉心嘴角浮起淡淡的笑，“什麽時候學會放放那一套了？什麽公主不公主的，在你面前，我只有一種身份，那就是你的女朋友。”
女朋友照顧男朋友，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
厲尋生接過碗，湯的溫度剛好，他很快就喝完了。
葉心接碗放下，又拿紙巾給他擦拭嘴角。
“在我心裡你就是天上的月亮，是滄海名珠，是無法褻瀆的存在。”
葉心清淡的眉眸流轉過無奈，“厲先生你這女朋友的濾鏡開的太厚了。”
厲尋生拉住她的小手放在唇邊碰了碰，“字字肺腑之言。”
葉心低頭在他的唇瓣親了下，散落的頭髮發梢掃過他的臉龐宛如羽毛掃過他的心尖。
“餅乾哥哥，謝謝你。”
“這樣的感謝好像有點輕了。”他開口，低沉的聲音帶著幾分調侃。
他需要的從來都不是她的感謝。
葉心眉眼彎彎，聲音輕悅的響起，“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報答了。”
厲尋生一怔，凝視她的眼裡似有岩漿在翻湧，短暫的幾秒又似乎恍若隔世那麽漫長遙遠，“你不是沒想過結婚嗎？而且你還小，沒到法定年齡。”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厲尋生，你知道當我親眼看到你翻車的那一瞬間心裡在想什麽嗎？”
厲尋生微張的唇瓣抿緊，搖了搖頭。
“我在想如果一定要用生死來定義愛情的偉大和刻骨銘心，那我寧願從來沒有遇見你。”
清澈的眼眸凝視著男人的眼瞳，虹膜裡清楚的倒映出她的樣子。
“我一直以為只有像我父母那樣的愛情才能算得上刻骨銘心的愛情，可是現在我明白了，這世間最難求的愛情不是轟轟烈烈，而是平平淡淡，細水長流！”
這世間多少男女起初愛的你儂我儂，海誓山盟，可是沒幾年便是相看兩相厭，生活中的瑣事，性格上的磨合，無數次的爭吵，冷戰逐漸的消磨掉了兩個人最初的炙熱的情感。
能夠平平淡淡，看細水長流攜手到老的才是少之又少，彌足珍貴。
纖細瓷白的手指宛如青藤纏繞著他的臉龐，她低低的聲音幾乎虔誠道：“即便你不是小時候救我的那個餅乾哥哥，我也想要與你平平淡淡，細水長流，直到白發蒼蒼，自然死亡。”
厲尋生的心弦一顫，壓抑在心底已久的情感以為她的一番話徹底決堤，仰頭親她的額頭，眉心……
“心寶，我愛你……”
葉心回應他，“我也是。”
………………
喬潔來京城找葉心，得知厲尋生住院了特意來嘲笑，不對，是探望。
厲尋生身上的皮外傷都好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右腿還打著石膏，整日躺在牀上，躺的心態都快崩了。
葉心不管，每天盯著他不準他下牀，不準他受傷的使力，只要厲尋生稍稍生出下牀的念頭，她就一種特別擔憂不安的眼神看著他。
厲尋生想要下牀想要出院的念頭瞬間死在了腦海裡。
喬潔看到他狼狽的樣子，嗤笑：“也是快三十歲的人了，還學人家十幾歲的愣頭青賽車，厲尋生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身體裡還有這麽中二的基因？”
厲尋生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也不說話。
葉心給喬潔倒了一杯水，“這事不怪他，是我哥不好。”
喬潔接過杯子，沒喝，拿在手裡轉動，緋唇微勾：“癩蛤蟆吃天鵝肉，活該！”
在她的認知裡厲尋生和她是一種人，靳放和葉心是另外一種人，高高在上，矜貴無比，就連呼吸的空氣好像都比他們高貴。
厲尋生舍棄她去追求葉心，在她看來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自量力。
厲尋生沒有理會她的嘲諷，視線落在葉心的身上變得溫軟，含情脈脈。
喬潔看著想脫下高跟鞋打人！太不要臉了這個人！
葉心於心不忍，為他辯解，“他不是那樣的人，其實我們很多年前就認識了，那時候我們經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當時是他舍命保護我。”
喬潔一怔，沒想到他們之間還有這樣的淵源和羈絆，難怪他要來京城，難怪他……
喬潔低頭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原來自始至終心生妄念，不自量力的人是自己。
厲尋生吃了藥要休息，葉心陪喬潔去樓下逛逛。
喬潔情緒低落，垂著眸子一直沒有說話。
葉心和她說華融接下來發展要注意哪些東西，她也是心不在焉的應著。
葉心忽然停下腳步，沉默著看她。
喬潔終於意識到不對，也停下來了，抬頭看她，“怎麽了？”
“其實你對厲尋生沒有愛情，你只是習慣了與他相依為命，放不下那些你們一起度過最艱難的歲月，你沒想到你們一起走過人生最艱難的時刻，他卻要離開你！”
喬潔一愣，美眸裡一時間閃過複雜和掙扎，沉默不言。
“其實尋生對你也不是沒有感情，否則以他的手段，想要從你手裡搶走華融也不是什麽難事。”葉心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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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你說的？”喬潔問。
葉心搖頭，“他不是一個願意把心事跟人分享的人，可是我就是知道，他是一個重情義的人，你們一起走過人生最艱難的時刻，這樣的不容易的情感不應該去浪費。”
喬潔美眸裡劃過一絲無疑，“你就不怕我是真的愛上他？”
“如果你真的愛他，當初就不會答應我的要求，不會答應和他交換東西，其實你心裡也有一絲恐懼，害怕和他真正的反目成仇。”她的聲音輕盈篤定，好像有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
喬潔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心公主，你真的是我見過的人裡面最聰明的一個。”
葉心面露淡淡的笑，“這個世界上聰明的人太多，我算不上什麽。”
“其實我也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我親眼看著他從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乞丐，一天天的長大成為一個掠奪凶殘的野狼，說沒有動心被他吸引是假的，可是我也知道……像他那樣心思深沉又有野心的男人怎麽可能甘心在我身邊做一只乖乖聽話的小狼狗！”
人都是複雜而矛盾的，心裡明知道不可能偏偏又抱著一絲奢望，奢望他能如自己所願。
可是野狼就是野狼，永遠不會戒掉狼性，成為居家聽話的小奶狗。
“我知道，靠近我是他的蓄謀已久，賽車出的事故他是想試探我的情感，甚至說出自己的身世也不過是為了讓放放妥協，他步步為營，把所有人都算計其中，包括我。”
葉心看著她，明淨的眼眸一塵不染，晶瑩剔透的彷彿能看穿這世間的一切陰謀詭計。
喬潔呆滯了。
她沒想到葉心全都知道，更沒想到葉心全部都知道後卻依然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四千字。收尾了，然而我又成為卡夫斯基了……嚶嚶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