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母女(一更)

發佈時間: 2024-06-19 11: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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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

顧侯爺正猶豫著如何向姚氏開口,就聽到下人來報姚氏暈倒了。

姚氏這段日子養病,都住在小別院中,只每天會過來看望顧琰與顧瑾瑜。

顧侯爺抵達小別院時,姚氏已被方嬤嬤與翠翠放到了牀鋪上。

房嬤嬤最近幾日染了風寒,不在跟前伺候,方嬤嬤打理院子裡的事宜,她親自去請禦醫了。

顧侯爺看著昏迷不醒的姚氏,又看看一屋子瑟瑟發抖的丫鬟,臉色一沉:「今天是誰伺候夫人的?」

兩個丫鬟撲通跪了下來。

其中一人哭道:「奴婢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奴婢們回到院子時……夫人已經在房中暈倒了!」

顧侯爺厲聲道:「你們怎麼伺候夫人的?竟讓夫人一個人在院子待著?」

另外一個丫鬟也泣不成聲道:「侯爺饒命啊,夫人素日裡就不愛有人跟著……奴婢們不敢不聽……」

「一群廢物!」顧侯爺發火間,方嬤嬤帶著禦醫過來了。

二人正要向顧侯爺行禮,顧侯爺擺手:「不必了,趕緊給夫人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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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禦醫背著醫藥箱走上前,放了一塊絲帕在姚氏的手腕上,開始為她把脈。

老實說,禦醫對於姚氏的病情並不樂觀。

姚氏看著沒什麼大病,實則早已熬空了身體,兼之她又有心病,最受不得刺激,嚴重時可能出現幻象與瘋症,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

顧侯爺就是怕出現這樣的狀況,才一直猶豫著要不要把真相說出來。

禦醫這一次把脈把了許久。

久到顧侯爺的冷汗都冒了出來。

「如何了,陳禦醫?」他焦急地問。

方嬤嬤也緊張地看向陳禦醫。

陳禦醫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再一次搭上姚氏的脈搏:「奇怪,真奇怪。」

顧侯爺忙道:「奇怪什麼?是不是夫人很嚴重?」

陳禦醫搖頭:「不嚴重。」

姚氏的身體一直很虛,又受不得刺激,一般出現暈厥的情況都會十分危險,然而姚氏此時的脈象卻比想象中的平穩。

所以他才感到奇怪。

「夫人最近在吃什麼葯?」禦醫問。

顧侯爺看向方嬤嬤。

方嬤嬤愣了愣,道:「不就是您開的那些葯嗎?」

陳禦醫道:「拿開給我瞧瞧。」

「誒。」方嬤嬤來到梳妝台前,拉開姚氏的藥盒,將姚氏最近每日都在服用的小藥瓶與藥罐子拿給了禦醫。

小藥瓶裡裝的是白色藥片,無色無味,陳禦醫沒見過這種葯。

藥罐子裡的是一小瓶一小瓶的顆粒,陳禦醫也沒見過這種葯,但他聞到了熟悉的中藥味,依稀能辨認出人蔘、酸棗任、茯苓、肉桂、天冬、熟地黃等藥材的氣味。

「葯還能做成這些樣子嗎?」陳禦醫喃喃。

他只見過把葯做成藥丸的,還沒見過做成藥片和顆粒的,尤其那白色的藥片,完全辨認不出成分。

「這些葯是哪裡來的?」陳禦醫問。

方嬤嬤愕然地看向陳禦醫:「不是您開的嗎?」

陳禦醫道:「我沒開過這些葯。」

顧侯爺冷冽的目光落在了方嬤嬤身上:「夫人從什麼時候開始吃這些葯的?」

方嬤嬤慌忙解釋道:「具體的……奴婢記不清了,有一陣子了。夫人從前都不肯好好吃藥,她突然吃了起來,奴婢還以為是夫人終於聽陳禦醫的勸了。」

「是這些葯讓夫人昏迷的嗎?」顧侯爺問陳禦醫。

陳禦醫沉銀道:「不好說……藥罐子裡的安神葯,應當對身體沒有損害。另外一種藥片我沒見過,不敢妄言。」

顧侯爺冷冷地看向方嬤嬤:「是誰把這些東西拿給夫人的?」

方嬤嬤蒼白著臉道:「奴婢也不清楚,奴婢雖在夫人跟前兒伺候,但夫人身邊伺候最多的還是房嬤嬤。」

房嬤嬤養病去了,不在山莊!

顧侯爺捏緊了拳頭道:「派人去把房嬤嬤給我叫來!」

陳禦醫想了想,說道:「侯爺,您先別急,夫人的脈象比從前有所好轉,可能這兩種葯對夫人都是無害的。」

顧侯爺冷聲道:「那怎麼解釋夫人突然昏迷一事?」

「這……」陳禦醫無法解釋,「夫人應當很快就能醒來,一會兒問問夫人就能真相大白。」

方嬤嬤低著頭,手指一點一點捏緊了。

陳禦醫給開了方子,方嬤嬤拿著方子去山莊的藥房拿了葯。

在小廚房熬藥時翠翠鬼鬼祟祟地從後門走了進來。

「嬸娘!」

方嬤嬤警惕地往外看了看,合上門,對她道:「你怎麼來了?」

翠翠小聲道:「黃忠突然去找房嬤嬤,是出了什麼事嗎?」

方嬤嬤眯眼道:「夫人最近在吃藥,把病給吃好了!」

翠翠花容失色:「什麼?不是說……刺激一下……她就會……」

姚氏是受過刺激的,那時姚氏的病還沒這麼嚴重,但也險些沒搶救過來,本以為這回萬無一失,怎料……

「淑妃娘娘的信到了,讓侯爺帶小姐回京行及笄禮,小公子的病有了起色,侯爺一定會把夫人與小公子也帶回去……」方嬤嬤說著,陰冷的目光落在了冒著熱氣的藥罐上。

……

黃忠去了一趟房嬤嬤的家,將病中的房嬤嬤帶回了山莊。

顧侯爺親自去書房盤問她。

屋子裡只剩下兩個值守的兩個丫鬟。

方嬤嬤端著熱氣騰騰的湯藥入內,對二人道:「行了,這裡我守著,你們去膳房看看給夫人的粥熬好了沒,還有小姐要的果子,別忘記送到蘭亭閣去。」

「是。」兩個丫鬟應聲退下。

屋子裡沒了第三個人,靜得有些可怕。

方嬤嬤端著葯碗,一步一步地來到牀前,居高臨下地看著睡容安詳的姚氏,不屑地說:「夫人,你別怪奴婢,怪就怪有人不想你回到侯府。」

方嬤嬤撬開姚氏的下巴,將碗裡的葯一杓一杓地給姚氏灌了下去……

今天是回椿堂給顧琰複診的日子。

二東家有事沒來,來的是顧嬌與老大夫。

二人直接被玉芽兒接去了顧琰的院子。

顧琰如今的病情很穩定,只要繼續服藥,再活個兩三年不成問題。

小狗的傷勢也痊癒了,它還記得顧嬌,老遠便邁著小短腿兒去撲顧嬌,結果把自己摔得哼哼直叫。

顧嬌就想起了總摔跤的小凈空。

「上次的狗房子壞了,我們再做一個吧!」顧琰面不改色地說。

顧嬌古怪地唔了一聲,她做的房子很結實啊,怎麼會壞呢?

下人們紛紛低下頭,裝作不知道小公子半夜把狗房子拆掉的事。

「那好吧。」顧嬌應下。

再做一個也沒什麼。

顧嬌在顧琰這邊待了一個時辰,把全新的狗房子做好了才起身告辭。

出山莊後,她照例去探望了黎老夫人。

探望黎老夫人時,她看到了那棵桑葚樹,不由地想起姚氏,打算去看看姚氏的病情是否有了好轉。

然而顧嬌去那邊敲了好一會兒門,也不見有人應。

或許是不在。

又或許別的事走不開。

顧嬌決定下次再來。

可就在轉身的一霎,她雙耳一動,聽見了一聲極為痛苦的呻銀。

那聲音又小又遠,一般人絕對聽不見,可顧嬌前世的訓練中就有一項聽音辨位,她要在數百種聲音的干擾下準備辨認出對方的呼吸聲。

換了這副小身板兒後,她的身體素質遠不如前世,但也在逐漸恢復。

聲音是侯夫人的。

這一點,顧嬌可以確定。

顧嬌當下也不管門有沒有關著了,後退幾步,蹬牆躍了進去。

當顧嬌來到姚氏的屋子時,裡面已經只剩姚氏一人了。

姚氏昏迷地躺在牀鋪上,面色發青、印堂發黑,氣息十分微弱。

屋子裡散發著一股濃鬱的中藥味,卻不見葯碗。

顧嬌在姚氏的枕邊上發現了幾滴尚未乾涸的葯汁,她俯身聞了聞。

是烏頭!

烏頭本是一味散寒止痛的中藥,但本身具有毒性,輕易不會用到它,姚氏體質偏寒,就更不能沾染烏頭了。

顧嬌不確定姚氏喝了多少,但必須儘快吐出來!

顧嬌沉銀三秒,立即打開小藥箱,取了一條特殊材質的輸液管從姚氏的鼻腔緩緩插進了姚氏的胃裡。

這種輸液管是專為組織裡那些亡命之徒準備的,比尋常輸液管硬,本可用於殺人,顧嬌也沒料到自己會用它來救人。

顧嬌拿出一氯化鈉補液,接上軟管的另一端。

她捏住袋子,將補液迅速灌進姚氏的胃裡。

一袋很快灌完了,就在顧嬌開始灌第二袋時,被方嬤嬤支開的兩個小丫鬟回屋了。

二人不認識顧嬌,當即被眼前的一幕嚇傻了眼。

「你是誰?你在對夫人做什麼?」

二人回過神來,朝著顧嬌撲了過去。

顧嬌不能被她們打斷,腳尖勾起一個凳子,將二人撞翻在了地上。

小丫鬟甲:「啊——」

小丫鬟乙:「來人啦!有人要謀害夫人——」

屋外,方嬤嬤手一抖,不是吧?這麼快就發現了?

顧侯爺剛盤問完房嬤嬤便聽見小丫鬟的叫聲,他健步如飛地去了姚氏的屋子,一眼看見顧嬌拿著奇怪的東西灌進姚氏的鼻子裡。

他走時姚氏的臉色都還是正常的,這會兒卻發青發黑,儼然一副中了毒的樣子。

這丫頭……難道是在毒殺自己親娘嗎?!

顧侯爺怒火中燒,殺氣騰騰地走過去:「你給我住手!」

顧嬌沒理他,加大了捏補液的力度。

顧侯爺見她非但不聽,反而變本加厲,氣得抽出了腰間的鞭子,朝著顧嬌瘦小的脊背狠狠地打了下去。

就聽得啪的一聲鞭響,鞭子落在了顧嬌的脊背上。

這可不是尋常的鞭子,是行刑的軍鞭。

顧嬌卻依舊沒有放開姚氏。

顧侯爺氣得咬牙,伸手去拽顧嬌。

顧嬌一記冰冷的眸光打了過來:「不想她死,就給我讓開!」

顧侯爺被她的眼神與殺氣震住了。

最後一滴補液也灌進去了,顧嬌抽出輸液管,將姚氏扶起來,撬開姚氏的嘴,用手指摳了摳她的喉頭。

下一秒,姚氏身軀一震,將葯汁與補液一塊兒吐了出來。

吐過之後,姚氏的臉色總算不再發青,呼吸也有了一絲力度。

與此同時,陳禦醫也趕到了。

他方才不過是去給侯夫人捏藥丸了,怎麼才離開一小會兒侯夫人就像是死過一次似的?

「誒?這不是回椿堂的小葯童嗎?」他認出了顧嬌。

顧嬌沒說話,淡淡地站起身,收好自己的小藥箱。

陳禦醫給姚氏把完脈,眉頭一皺:「夫人怎麼中了烏頭之毒?」

顧侯爺眉頭一皺!

陳禦醫看看顧嬌,又看看地上的葯汁,差不多猜出是怎麼一回事了:「萬幸侯爺讓這位小葯童及時為夫人催吐,否則夫人就沒命了。真是沒想到,回椿堂一個小小的葯童竟都如此厲害……」

後面的話顧侯爺就沒聽進去了,他滿腦子都是方才他給她的那一鞭子。

那鞭子他不說用了十成力道,卻也有八成……

倔丫頭,就不會好好說嗎?

非得挨鞭子?!

顧侯爺絕不承認是打錯了,分明是她不解釋,才讓自己誤會了!

但為什麼心裡有點兒沒底氣呢?

顧侯爺心虛地望向顧嬌,正要開口說什麼,顧嬌卻已經背著小藥箱面無表情地出去了。

暮椿的風很暖,她的背影卻一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