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又是替身
中秋過後的第二日,是個雨天。禾晏醒來的時候,其餘人都在鋪上大睡,大概是昨夜酒還未醒。只是外頭行跑的號令已吹響,即便是雨天也要訓練。她便從牀上爬起來,將屋子裡的人一一叫醒。
「我頭好暈,」小麥年紀小,擋不得這等宿醉,仍覺後勁兒未過,「阿禾哥,你在幹嘛?」
禾晏把水袋遞給他:「趕快喝兩口,洗把臉,該行跑了。」
小麥接過水袋大口喝水,洪山見狀,笑道:「小麥,你和你哥還得多練練,這點酒量怎麽行?還不如你阿禾哥。」
小麥瞅了一眼禾晏,道:「阿禾哥,你酒量這麽好啊?」
「馬馬虎虎吧。」禾晏敷衍道。她眼下倒是不覺得頭疼,反而神清氣爽,只是已經忘記究竟是何時回的屋子了。只記得自己在篝火前同黃雄喝酒,多喝了幾碗,好像還開了十八仙……對了,十八仙呢?
「肖都督賞的那罎子酒怎麽沒看到?」洪山也想起來了,「那可是好東西,別弄丟了。」
「可能在王霸那邊。」禾晏回答。又仔細回憶了回憶,的確是什麽都想不起來。
她原先喝酒,有千杯不醉之稱,其實倒也不是真的千杯不醉。喝多了仍舊是會醉的,只是禾晏與旁人喝醉酒又不同。喝醉了面上絲毫不顯,看起來還格外清明,之前在軍中的時候,有一次喝醉了,還同帳中軍師論了一夜的兵法,看起來神采奕奕。軍師第二日誇贊禾晏果真是世間罕見的好漢英雄,事實上,禾晏根本不記得昨夜做了什麽。
便是喝醉了,旁人也看不出來。亦不會脚步虛浮,胡亂說話。所以,當是不會被人看見失態的一幕,但她昨夜究竟做了什麽呢?
再想也想不出來,便隨著衆人趕緊洗臉收拾,去外頭領了幹餅行跑了。
下雨後,地面濕漉漉的,不能跑太快,免得滑倒。禾晏跑著跑著,覺得有人在看自己,循著目光一看,便見總教頭沈瀚站在馬道盡頭,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神情複雜。
見禾晏看過來,沈瀚便移開目光。這就很奇怪了,她對人的目光極爲敏感,沈瀚的樣子,好似在思索打量什麽。她再看向沈瀚,沈瀚已經走開。
大概是禾晏望著沈瀚的目光太過明顯,旁邊行跑的一個新兵就道:「總教頭如此凶,對你還是挺好的。你倆什麽關係,他怎麽這樣照顧你?」
小廈言情小說
「照顧我?」禾晏莫名其妙:「我怎麽不知道。」
沈瀚要是真心照顧她,也不會點雷候去前鋒營了。
「昨天夜裡,我們回去的時候,可是看著沈總教頭親自把你背回屋的。」那新兵似是不滿,「你這人也太忘恩負義了吧,若換做是我,沈教頭根本不會這麽周到。」
禾晏愣住。
她問:「你昨晚看到沈總教頭將我背回去了?」
「是啊,」新兵奇怪的看著她:「你不記得了?你可能是不記得了,你喝醉了嘛。」他說罷,因前面的同伴在招呼他快些趕上,便也不顧禾晏是什麽神情,徑自趕去前方了。
禾晏一個人落在後面,心中難掩驚异。她喝醉了?沈瀚竟將她背回去了?
這是什麽道理。她早晨問過洪山他們,洪山他們早早的就醉了,是同屋新兵們將他們拖回去的,禾晏回來的時候誰也沒醒,都不知道禾晏是何時回來,如何回來的。
禾晏可不覺得沈瀚是個體貼的人。
她想來想去,一直到行跑結束後都沒想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便打定主意,等到行跑結束,操練開始前去找找黃雄他們,或許黃雄知道,倘若黃雄也不知道,她就直接去問沈瀚。
等行跑結束,大家紛紛跑到擋雨的草棚或是帳篷底下躲雨喝水的時候,程鯉素來了。
這少年打著一把油紙傘,傘上面還畫著幾隻紅白錦鯉,頗有意趣。他找不到禾晏,便四處去問,總算在草棚底下找到了人。
「禾大哥!」他喊道。
禾晏沒料到程鯉素來找她,便起身走到他那頭,奇怪道:「下這麽大雨,你怎麽不在屋裡好好待著?」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程鯉素拉著她躲在傘下,找了半天,找到演武場背著旗台的長架邊,才停下脚步,看著禾晏道:「我昨日喝醉了,今兒早上聽到舅舅同飛奴大哥說話,才知道昨夜你去找我舅舅了。」
「我去找你舅舅了?」禾晏大驚。
「不錯。」
禾晏有點不敢相信,她居然去找了肖玨?如今她對肖玨頗爲不滿,也是爲了前鋒營一事,找肖玨定然不會是叙舊喝茶,那麽……
「我找你舅舅,是去做何?」禾晏緩緩問道。
程鯉素欲言又止:「昨夜你,可能喝醉了……」
禾晏:「……」
她竭力使自己綻開一個如常的微笑,道:「你但說無妨。」
「你找我舅舅打了一架,還壓壞了他的琴。」程鯉素老老實實的答。
禾晏閉了閉眼睛。
「誰贏了?」她問。
程鯉素沒料到禾晏在這個時候竟還關心結果,他撓了撓頭,道:「大概是我舅舅吧,聽說他讓沈教頭將你帶回去了。」
禾晏:「……」行吧,她趁著酒醉果真去找肖玨較量了一番,還輸了,這下肖玨豈不是更對她無甚好感,離她進九旗營又遠了一步。
禾晏頓覺心灰意冷,想著走九旗營接近肖玨大概是不可能的。不若換條路,還是如從前一般慢慢升官,雖然動作慢一點……只是不知道等她成長到能接近禾如非的時候,禾如非已經官至幾品了?
程鯉素同情的看著她,努力的安慰著:「禾大哥,其實你也不必灰心。我舅舅……我舅舅其實也沒那麽斤斤計較。我來是想告訴你,這些日子,你最好不要去我舅舅跟前,省的他生氣。那把晚香琴很貴,他沒有讓你賠,已經很網開一面了。」
「我也賠不起。」禾晏沮喪的答。
「你看,事情也還不是很糟糕。」程鯉素又補上一句,「你不用太難過,我會在我舅舅面前替你說好話的!」
禾晏無精打採的道:「那多謝你了。」
程鯉素走了,禾晏望著那幾條紅白錦鯉遠去的身影,只覺一陣無力。原先帳中兄弟說喝酒誤事,她從不當真,如今看來果真不假。這來凉州才隻醉了一次,便捅了簍子。
沈瀚爲何要親自背著她回屋?想來是因爲見證了這般混亂的一刻,知曉她日後再無可能得到肖玨的青睞,仕途無望,對她心生同情才如此作爲的。
禾晏心道,要不,還是找個機會去找肖玨負荊請罪吧,誠懇些道歉,或許還能挽救一下?
……
此刻凉州衛右軍都督的屋子裡,肖玨坐在桌前,看著手中的帖子。
帖子是凉州知縣孫祥福同他下的,說是過幾日,京城來的監察御史袁寶鎮就要抵達凉州。知縣在府中設宴,一同邀請的,還有肖玨的外甥程鯉素。
飛奴站在肖玨身後,道:「少爺,去城裡不便帶著程公子,許是鴻門宴,恐有威脅。」
「袁寶鎮同徐敬甫私下有聯,早已是徐敬甫的人,」肖玨把玩著手中的帖子,看向窗口的桂花樹,淡道:「此次本就是衝著我來,不過,我恰好也想知道徐敬甫在凉州安插的是什麽棋。」
「少爺的意思是?」飛奴遲疑的問道。
「袁寶鎮是徐敬甫的人,孫祥福未必就不是。」肖玨勾唇道:「凉州的知縣,早就該換一換了。」
「少爺是打算赴宴,屬下想跟著一起去,可程公子留在衛所需要人保護,若是有人圖謀不軌……」他沒有說完,指的是禾晏。如今凉州衛身份不明而極度危險的,也就是禾晏一人了。
「况且程公子十分信任禾晏,少爺不在的話……」程鯉素倘若聽禾晏的話被禾晏騙了,或是乾脆被禾晏算計,可是得不償失。
「鸞影何時到凉州?」肖玨問。
「鸞影眼下還在樓郡。」飛奴答道,又看向肖玨,「少爺,不如拒了帖子?」
「不行,」肖玨垂下眼眸,「此宴,非去不可。」
……
程鯉素回來的時候,看見肖玨坐在他的桌前看書,書是他悄悄花銀子在教頭手裡買的亂七八糟的話本,他嚇了一跳,二話不說就上前,道:「舅舅!」
肖玨正隨手翻著他的書,聞言手一抖,看向他,蹙眉道:「叫什麽?」
「我……我錯了!」程鯉素道。
「錯在哪裡?」肖玨平靜的看著他。
好像沒生氣啊?程鯉素詫异肖玨居然沒駡他不好好練字看這些亂七八糟的話本,估摸著肖玨今日心情不錯,便腆著臉上前,「我沒錯,我是代我大哥跟你認個錯,聽聞昨夜我大哥找你打架……不,切磋了,舅舅,你沒生氣吧?」
想到昨夜某個發瘋還壓倒他晚香琴的瘋子,肖玨眸色暗了暗,語氣一如既往的漠然:「沒有。」
「沒有就好!舅舅你還是如此大度!」程鯉素趕忙拍馬屁。
肖玨瞥他一眼,從懷中掏出個帖子扔到他臉上,「自己看。」
「這是何物?」程鯉素一邊道一邊撿起來看,「這不是帖子嗎?有人給舅舅你下帖子啊,這還有我的名字。這是去凉州城?太好了!成日在衛所,我都快長蘑菇了。我看看,監察御史袁寶鎮……這人名字怎麽聽著有點耳熟?」他狐疑的看向肖玨:「舅舅,袁寶鎮是誰?」
「不記得了?」肖玨彎了彎唇角,提醒他,「你和宋大小姐的親事,就是這位袁大人同你父親建議的。宋慈曾是袁大人的上司。」
「宋、宋家?」程鯉素拿著帖子的手一鬆,帖子掉在脚邊,他彷彿沒有瞧見,隻呆呆的看著肖玨,神情不定,「宋家怎麽會來凉州?」
「不是宋家,」肖玨淡道:「是袁寶鎮。」
「那不都是一樣的……」程鯉素喃喃道:「他們來凉州,特意請我過去赴宴,不會是爲了想將我抓回朔京吧。我不想娶她……我不想成親……」他像是突然回過神,一把抓住肖玨的袖子,「舅舅,你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的親外甥往火坑裡跳啊!」
「與我何干?」肖玨將袖子從他手裡抽出來,漫不經心的翻書。
「與你關係很大!」程鯉素繞過桌子來到肖玨是身邊,「舅舅,你知道我不喜歡宋大小姐!要是和她成親,我寧願去死,成親當日我就上吊!舅舅你不會見死不救的吧!」
肖玨停下手中的動作,漠然看向他,抽出腰間長劍,擱到桌上。
程鯉素結巴了一下,「這、這是做什麽。」
「你現在就可以自盡,看看我會不會見死不救。」
程鯉素瞪著那把刀,哭喪著臉道:「舅舅,我真的不想回朔京,我同你都一起待了半年了,早已習慣凉州衛所的日子,我真的不能沒有你。」他抱著肖玨的腿嚎啕大哭起來。
肖玨按了按額心,似是忍無可忍,道:「起來。」
程鯉素沒動。
「再說一次,起來。」
程鯉素仍舊抱著肖玨的腿,眨巴著眼睛看他,「除非你答應我不要把我交給宋家。」
「你不是待膩了衛所,想去凉州城嗎?」
「我現在不想了!」
青年的聲音淡淡,「那可是監察御史袁寶鎮。」
「舅舅你還是封雲將軍肖懷瑾呢!」
「袁寶鎮見過你,知道你在凉州避而不見,同宋家告狀說你怠慢如何?」
程鯉素立刻回答,「他怎麽可能見過我?我從未和他見過面,我這幅樣子,我爹娘藏都來不及。若真是見過,他就不會同宋大人推薦我了,我和宋大小姐,一看就完全不般配嘛!」
「是麽,」肖玨眸光微動,看著正悲憤著的少年,「去是一定要去的,既然他沒見過你,倒也不是全無辦法。」
程鯉素瞪大眼睛。
「找一個人代替你,去赴宴。」
程鯉素楞了楞,半晌終於明白過來,這下也不幹嚎了,也不抱著肖玨的腿假哭了,站起身來一拍巴掌,「妙啊!舅舅所言極是,反正他沒見過我,隨便找個人代替一番不就得了!」
「你可有人選?」
程鯉素看著他,「我……」
「凉州衛裡,似乎沒有與你年紀相仿,身材相似的少年。」肖玨道:「若差的太遠,會被發現。」
整個凉州衛所的兵營裡,大多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便是年少一些的,也多結實黝黑。程鯉素是打朔京來的小少爺,金尊玉貴的養著,細皮嫩肉,同兵營裡的新兵一看就不同。
「找不到的話,你還是親自去算了。」肖玨若無其事的道。
「誰說找不到的!」程鯉素急了,心中靈機一動,「我大哥,我大哥就和我差不多!」
肖玨挑眉,不置可否:「禾晏?」
「不錯,就是我大哥。我大哥同我年紀相仿,身材相仿,而且人又聰明,定能隨機應變,應付好袁寶鎮。袁寶鎮能帶走我,不一定能帶走我大哥。」
程鯉素對禾晏倒是十分新人,在他看來,禾晏是除了他舅舅以外,最無所不能的人了。旁人做不到的事情,禾晏一定能做到。
見肖玨幷不做聲,程鯉素心中一緊,只道是昨夜禾晏才去找肖玨打架,此刻肖玨定然還在因此事遷怒禾晏。未必就會想看到禾晏,正想要如何才能說動肖玨,就見他年輕的舅舅一合手中書卷,淡道:「好啊。」
程鯉素一腔勸解的話堵在喉嚨裡,只來得及發出一個「啊」?
肖玨看向他,「你若能說動你的大哥,就讓他代替你去。」
……
下午操練結束後,禾晏坐在演武場外休息時,黃雄幾人找來了。倒是沒說別的,先把昨夜裡沈瀚送過來的銀子分給禾晏一錠,接著就問禾晏那壇十八仙去哪了。
「我記得你最後拿走了,」黃雄問,「我今日去尋了幾個空酒罎,弟兄們一人分一點,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很好,」禾晏道:「只是可能要等下次爭旗的彩頭下來了再說。」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王霸有些不耐,忽然間明白了什麽,看向禾晏:「你、你該不會是……喝光了吧。」
迎著衆人灼灼的目光,禾晏點了點頭,道:「真是對不住了,我一不小心,就給喝光了。」
「禾晏!」王霸高聲道:「你太過分了!那可是我們一道的彩頭,你自己喝光了,山匪都沒你這麽霸道!」他挽起袖子,想是揍禾晏,挽到一半,又想起面前這人自己是打不過的,動手也不是,不動手也不是,一時間非常尷尬。
江蛟和石頭倒是不覺得有什麽,他們二人幷不貪杯,對酒不甚感興趣,都沒說什麽。黃雄雖不如王霸激動,眼神中也充滿指責。
若是平日裡,禾晏當爲自己的行爲感到抱歉,不過這幾日接二連三的噩耗聽得她也有些麻木了。實在無力去應付眼前這幾人的心思,便坐在此地,一語不發。
見她一聲不吭,垂頭喪氣的模樣,幾人面面相覷。想著此次未曾進前鋒營對禾晏的打擊果真是大,昨夜借酒澆愁,今日竟還這般頽然。可轉念一想,他這愁澆的委實值得,旁人隻捨得用幾摜錢的黃酒,他用的可是幾百兩的銀子,就這樣還沒把愁澆下來,這仇得多費銀子。
正當幾人不知如何是好時,有人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禾大哥……禾大哥,原來你在這裡!」程鯉素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額上還帶著汗珠,當是一路跑過來的。
禾晏一日之類,這都是第二次見到他了。可一見到他,就想起自己昨夜得罪了肖玨的事,頓覺頭疼。禾晏抬起頭,蔫蔫的問:「你怎麽來了?」
「我來找你是有要事相商。」程鯉素看了看周圍的人,拉起禾晏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禾大哥,你跟我來。」
他是肖玨的舅舅,旁人自然不敢說什麽,縱然還有十八仙的賬沒算,也只得眼睜睜的看著程鯉素把禾晏拉走,自個兒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禾晏被程鯉素拉著一路小跑,居然跑到了程鯉素住的地方。禾晏走到此地便不想進去,知曉程鯉素的隔壁便是肖玨,這要是進去了,倘若撞見,四目相對,豈不尷尬。
程鯉素的腦瓜總算是聰明了一回,見禾晏面露難色,站在原地不肯動彈,便貼心的道:「你放心,我舅舅出去了,這裡沒人!」
禾晏聞言,才同他走了進去。
一進去,程鯉素就左右張望了一番,接著把門窗都關好,活像是要商量殺人放火的勾當。禾晏見他如此,一時無語。
「你來找我,不會又要說你舅舅的事吧。」禾晏提前打招呼,「程弟,承蒙關懷,但我最近真的不想聽到有關他的消息。」也請給她留點臉面吧。
她剛說完這話,便覺得肩膀被人一按,程鯉素將他轉了個身,一把抓住她的手緊緊握著,抵著自己的前胸。
禾晏差點下意識的將這人一拳揍飛。
她按捺住自己想揍人的衝動,雖然她同男子相處的多了,但多是勾肩搭背,這般十指相扣,是在彆扭的很。
然而眼前的小少年却是一臉澄澈,絲毫不覺自己舉動引起誤會,不過當在他眼中看來,兩個男人如此,也確實無甚好避諱的。
「大哥,求你救救小弟吧!」程鯉素慘然道。
「……你這是發生何事了?」禾晏問。
「你先答應我幫小弟一把,否則大哥你日後,恐怕再也難以看到小弟了!」
「這麽嚴重?」禾晏問道,心中却不以爲然,程鯉素這孩子素來愛誇張,丁點大的事都能說的驚心動魄,况且真要出了什麽問題,他舅舅是肖玨,自然會幫他打算。「你先告訴我是何事,我才能幫你想辦法。」
「大哥可還記得我曾與你說過的,我是逃婚出來的。我家裡要給我定親,我實在不願,就央求舅舅帶我來凉州。」程鯉素說到此處,一派凄然,「如今我家裡人居然還不放過我。他們爲我挑的那家老爺的同僚,如今來到凉州,下帖子給我舅舅,讓我舅舅和我一起去赴宴。蒼天哪,我一個又無官職,又無名氣的小子,何以帖子上還特意寫上我的名字。分明就是算計我,想趁著我到了地方,好將我擄走!」
他這說的跟强搶民女似的,就差沒去衙門門口擊鼓鳴冤了。
「這也不至於吧,」禾晏道:「你若不想走,你舅舅自然會保你。他們還能當著你舅舅的面將你强行帶走不成?」
程鯉素不好說肖玨可能真的會眼睜睜的看著人將他帶走,指不定還會高興甩走他這個拖油瓶。他輕咳一聲,道:「大哥,你也知道我娘本就對我舅舅頗有微詞。倘若他替我出面,豈不是又將自己陷於不義之地。我娘會恨死他的,我可不願意給他招來麻煩!」
沒想到程鯉素居然這麽維護他舅舅,禾晏心中感慨,看來這就是骨血親情,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的。
「那你想要我如何?」她問,「讓我幫你打走那位大人嗎?毆打官員是要犯律令的。」
「你想到哪裡去了,大哥!」程鯉素鬆開她的手,「我可不是那等粗暴的人。我是想,那位大人其實原先幷沒有見過我,也不知道我長得是何模樣。大哥,咱倆年紀差不多,長相都飄逸英俊,身材相仿,你不如代替我去赴宴。倘若那位大人要讓他的手下抓我,以大哥你的身手,完全能輕鬆逃走。這樣他們抓不到我,是他們的問題,怨不得我舅舅。」
「我代替你?」禾晏道:「不行不行。」她轉身就想走,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抵觸。又是替身,上輩子她做了一輩子禾如非的替身,如今好容易可以光明正大的用自己的名字,怎的又來當人的替身?
老天這是故意與她過不去的吧!
「大哥——」程鯉素叫的撕心裂肺,「你真的不能見死不救!你想想,你和舅舅去赴宴,跟在舅舅身邊,朝夕相對,你做的好一點,舅舅看到你如此體貼周到,定會對你改觀。况且你是爲了他外甥挺身而出,舅舅爲了感激你,說不定……說不定會讓你去九旗營!」
禾晏:「……」
程鯉素真是爲了不去赴宴,什麽鬼話都說得出。肖玨可不是個會買賣人情的人。說不準她日夜跟在肖玨身邊,反倒勾起了肖玨的怒氣,再有什麽不對,就真的被三振出局了。
見她態度堅决不肯幫忙,程鯉素癱倒在地,一手指向頭頂,邊駡邊嚎:「天也,你爲何如此對我!袁寶鎮,我上輩子與你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你要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我入火坑!」
禾晏本都要出門,已經走到了門口,聞言脚步一頓,回頭看來:「你剛才說……袁寶鎮?」
「是啊,」程鯉素看著她,下意識的答道:「那位害我定親的大人,就是當今監察御史袁寶鎮。」
禾晏眉心一跳,片刻後,她快步走向程鯉素,朝癱坐在地的少年伸出一隻手。
「別嚎了,不就是去赴宴嗎?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