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跟著,是一個熟悉的人聲:“他去南坊, 見誰?”
聲音越來越近, 現在再走已經來不及了, 趙曳雪四下張望, 果斷地吹熄了燈籠, 一矮身子,鑽到書案下。
她才剛剛藏好,便聽見書房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來, 然後是一前一後的腳步聲, 晏一道:“這卻不清楚,林子健說他去了一夜,直至天明方歸, 一身酒氣,顯然是與人喝了酒。”
趙曳雪抱著膝蓋, 忽聽見北湛的聲音自頭頂的傳來,他已經走到書案邊了,不緊不慢地道:“南坊並無酒樓,曹衛學也非好酒之徒。”
說到這裡, 他的聲音驟然微妙地停頓了一下,趙曳雪立即屏住呼吸,往書案的下方躲了躲,聽見北湛的聲音繼續道:“派人去打聽,看看曹衛學那一晚見了什麽人。”
“是。”
良久的安靜,無人再說話,趙曳雪有些奇怪,她在書案下蹲得久了,雙腿有些麻木,忍不住動了動,誰成想碰到了一旁的燈籠,骨碌碌滾了出去,發出輕微的聲音,在寂靜的室內顯得格外清晰。
晏一立即道:“什麽人?”
緊接著是一陣腳步聲,趙曳雪一驚,有些急了,這時候再出去,肯定會讓人誤會,於情於理,她此時都不應該出現在太子的書房裡,還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實在令人起疑心。
耳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早死晚死都要死,趙曳雪心一橫,正欲出去的時候,卻見面前出現了一個人,深色的常服下擺,上面繡著銀色的祥雲紋路,北湛的聲音自頭頂響起,道:“是孤養的貓,碰倒了東西。”
趙曳雪呼吸微微一滯,伸手掩住了口鼻,聽見晏一疑惑地道:“殿下什麽時候養了貓,屬下怎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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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湛道:“今天養的,想是夜裡偷溜進了書房。”
他說著,伸過手來,在趙曳雪的頭上輕輕拍了拍,淡聲道:“乖,叫一聲來聽聽。”
趙曳雪:……
過了片刻,寂靜的屋子裡終於響起了一個聲音:喵~
叫聲是貓兒特有的嬌柔綿長,還帶著幾分輕顫,引得人心中莫名憐愛。
晏一驚奇道:“這貓兒聽著還有些小。”
北湛輕聲嗯了一聲,道:“還是一只幼貓。”
晏一笑道:“屬下想起來了,殿下從前似乎也養過一只貓。”
聽聞此言,趙曳雪和北湛都沉默了一瞬,晏一反應過來什麽,立即道:“屬下失言了。”
空氣很是安靜,趙曳雪等了半天,也不見北湛說話,她蹲得太久了,腿腳麻木得厲害,再這樣下去,或許會抽筋,她咬咬牙,伸手小心地撐著地面,避開北湛,正欲換個姿勢,誰知雙腿完全不聽使喚了,一下子就撲了出去,她輕輕驚呼一聲,下意識抱住了北湛的腿,這才免於臉著地的下場。
晏一驚疑不定地道:“這個聲音……”
沒等他說完,書案下又傳出一聲貓叫:喵~
晏一萬分疑惑地道:“這貓叫的聲音倒是特別。”
“嗯,”北湛伸手摸了摸趙曳雪的發頂,慢騰騰地道:“是很特別,否則孤也不會養著她了。”
趙曳雪把額頭輕輕抵在他的膝蓋,身子輕輕顫抖著,北湛覺得不對,低聲問道:“怎麽了?”
晏一:……
不怪他多想,但是他家殿下確實有些不對勁,誰會對著一只貓這樣說話?輕聲細語,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對著他的心上人呢。
正在晏一滿頭霧水的時候,北湛抬起頭望向他,語氣立即從溫柔轉為冷硬,道:“若是無事,你先回去吧。”
晏一默然,拱了拱手:“是,屬下告退。”
他退出了門口,不經意抬頭,正好看見北湛立即俯身下去,輕聲問道:“你怎麽了?”
看看,一只貓的待遇都比他好,晏一在心裡歎氣。
書案下,趙曳雪咬著下唇,面露痛苦之色,抱著腳踝,輕輕抽著氣,北湛眉頭緊皺,道:“扭到了?我看看。”
趙曳雪痛得渾身輕顫,死活不肯松手,北湛只好緩和了聲音,哄道:“乖,松開手,我看看哪裡傷了。”
勸了幾句,趙曳雪才終於放開手,北湛隔著裙擺,伸手在她的腳踝上輕輕觸了一下:“這裡?”
趙曳雪面色煞白,搖搖頭,北湛又順著那腳踝往上,才剛碰到小腿肚,趙曳雪就輕呼一聲,痛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聲音帶著哭腔:“疼。”
北湛皺著眉,道:“是抻著腳筋了,誰讓你蹲在這裡?”
趙曳雪眼淚吧嗒吧嗒就掉下來了,她也不說話,只輕輕地吸著鼻子,鼻尖紅紅的,眼淚汪汪,看起來好不可憐。
北湛抿著唇,沒再說什麽,只是俯下身,將手伸到她的膝蓋下,稍稍用力,便輕輕把她整個人抱了起來,放在書案上。
趙曳雪疼得直抽抽,渾身僵硬,腿都無法伸直,北湛遲疑了一下,道:“我替你治一治?”
趙曳雪淚眼迷蒙,哽咽問道:“你會嗎?”
北湛輕咳一聲,語氣淡淡地道:“這有什麽不會的?”
說著,便替她除了鞋襪,伸手順著褲管往上,溫暖的掌心貼在赤赤果果的小腿肚上,因為疼痛的緣故,趙曳雪一直輕輕顫抖著,被他這一碰,顫得更厲害,就好像一只受了驚嚇的小動物一般,令人忍不住憐惜。
北湛的手很暖,掌心生了粗糙的繭子,擦過皮膚時帶來一陣微微的麻癢,觸感十分奇怪,趙曳雪下意識瑟縮了一下,緊接著,她便感覺到那只手緊貼著小腿,從上往下捋,霎時間,劇烈的疼痛洶湧襲來,如有一根針刺入皮肉,挑開了筋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