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86章

發佈時間: 2024-07-15 17:4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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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後續的事情除非必要,林語驚都沒怎麼出面。

她跟顧夏通著電話,又讓她把通話內容錄了音,這樣有危險什麼的顧夏也會第一時間知道,錄音內容也不會出什麼差錯,相對安全一些。

沈倦將備份的錄音從頭聽到了尾。

在聽見前面聶星河的質疑,說著「他不會為了你放棄什麼」的時候,顧夏下意識抬頭,看了沈倦一眼。

沈狀元始終沉默,頭靠著牆站,視線長久地盯著牆角某處,一動不動。

顧夏忍不住感慨,覺得林語驚有的時候真的很牛。

至少她當時,在隔著手機聽見聶星河說這些話的時候是動搖了的。

就像聶星河說的,這個問題一定會想,一定想過,根本沒有辦法不在意,沒有辦法不去想為什麼。

她想問問沈倦為什麼,又看了一眼一臉平靜淡定的林語驚,最後還是沒問。

人兩個人的事兒,中間肯定有很多別人不知道的情況,她一個外人管什麼管。

女孩子的想法比較細膩,男人就不一樣了,不會想那麼多,傅明修聽完對沈倦的印象簡直差到了極點。

如果他是林語驚親哥,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她跟這樣的一個人在一起。

林語驚是不是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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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個從高中開始就對她不好,不珍惜她,天天半夜叫她出去還不送回家,分開以後聽著好像還不主動追回來,等著她來找他還讓她受傷的男人— —除了長得帥點兒,到底還有什麼好???

傅明修肺子都快氣炸了。

傅明修真是服了。

傅明修聽不下去了,皺著眉擺了擺手:「行了行了,一破語音有什麼好聽的?警察局裡聽了三遍了。 」

莫名被懟了的顧夏:「……」

「那瘋子之前待的那個幼兒園已經停辦了,這園長估計腸子都毀青了,弄進來個精神病,家長全在施壓,」傅明修說,「據說這人在那個幼兒園人緣還很好,小孩都喜歡他。」

林語驚點點頭:「他長得就是小朋友喜歡的類型。」

「既然走了法律正規程序讓他強制入院,後面就好辦很多,」傅明修說著,瞥了沈倦一眼。

他對沈倦印象差歸差,但是這人辦起事情來效率還是挺高的,默不作聲地,所有事情都在他前面就安排好了,「還有言什麼來著,就你那個心理醫生。」

沈倦在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終於有了反應,倏地抬了抬眼。

傅明修繼續道:「他說這種情況基本上不會有什麼治療效果,太晚了,基本上就相當於一個終身隔離監禁。」

顧夏撇了撇嘴:「真是便宜他了……」

林語驚說:「所以我準備以後隔三差五給他寄點照片錄像什麼的,標題和內容我都想好了。」

就叫《沈倦的幸福生活》,主要記錄一下沈狀元的訓練和讀書日常,優秀的精彩瞬間,做個錦集什麼的。

沈倦以後要是能得個什麼獎,在學校裡拿個什麼獎學金之類的,那肯定得讓聶星河第一個知道。

結婚也得給他發個喜帖,再寄兩盒喜糖。

生孩子滿月酒不能落下吧?

孩子上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結婚生子那都得讓他知道!

林語驚思慮周全,想得很周到,她已經為八百年後的事情做足了充分的準備和腦補。

她一邊想著,一邊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沈倦。

她其實不是很想在沈倦面前再一遍一遍地反覆提起聶星河,但是有些事兒還是得說。

傅明修幾個人又待了一會兒才走,沈倦從始至終一直是那個姿勢站在兒,動都沒怎麼動過。

林語驚清了清嗓子。

沈倦看過來,走到床邊,問道:「怎麼了?」

林語驚有點兒無奈。

沈倦如果跟她擺個冷臉什麼的,或者像傅明修那樣直接發一通火,她也都能應對。

但是他不,他就這麼憋著,也不發火也不罵她,每天就什麼都不說,這麼沉默著,他自己憋得不難受,林語驚可覺得太難受了。

林語驚嘆了口氣,仰著腦袋看著他:「你別憋著了,想發火兒乾脆就發出來,你天天這樣,弄得我心情也不怎麼好了。」

沈倦坐在床邊,看著她,聲音低,有些啞:「我不知道怎麼說。」

沈倦一直以來,對聶星河的態度甚至可以說是逃避的。

儘管他可以告訴自己他不欠誰的,也沒做錯過什麼,但是事實就是事實,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他沒錯,不代表他可以把自己從裡面摘出來撇開關係。

沈倦根本想都沒想到,林語驚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當初那個不斷退縮著的小姑娘,現在在他捂著眼的時候,帶著滿腔的孤勇擋在他面前,幫他掃清了荊棘前路,溫柔地握著他的手,說我來保護你。

他沒辦法想像如果林語驚真的出事了,林語驚如果因為他的逃避,因為他的消極,因為他而出了什麼事,他會怎麼樣。

不能想。

一想到她當時的情形,沈倦一陣後怕,渾身僵硬發冷,腦子連著身體一瞬間全都空了。

她那麼好,應該是要被他保護著的。

現在他卻傷害到她了。

沈倦想一輩子對她好,把自己所有的全都給她,現在他什麼都沒能做到,卻先給她帶來了傷害。

沈倦閉了閉眼,傾身靠過去,伸手將她攬進懷裡抱著,動作輕慢,猶豫著,小心翼翼的。

他覺得自己連抱她的資格都沒有。

觸碰都膽怯。

林語驚額頭抵著他鎖骨,感受到他的手覆在她頸後,指尖冰冰涼,有些抖。

她伸手環住了他的腰,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背。

沈倦微弓著身,頭埋在她頸間,忽然叫她:「林語驚。」

林語驚應了一聲。

「我也不是無所不能。」沈倦說。

他嗓子壓得很低,有些模糊。

林語驚怔了怔。

「所以你以後,別再這樣。」

他語速很慢,每一個字的發音都艱難晦澀,「萬一你出了什麼事,你讓我怎麼辦?」

林語驚抓著他背的手指緊了緊。

沈倦抬起頭來,額頭碰了碰她的額頭,又分開。

他低垂著眼,眼睛發紅,近乎乞求看著她,啞聲說:「林語驚,你不能這樣對我。」

我也不是無所不能。

——我不能沒有你。

他沒說出口的話,她大概聽懂了。

林語驚心裡驀地一酸。

她手臂抽出來,抬起勾著他脖子拉下,仰起頭來,吻上他的唇。

他的唇瓣冰涼,人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沒反應。

林語驚軟軟的舌尖一點一點蹭著他唇縫,勾引了好半天,這人也沒什麼動作,只親親她的唇,下意識抱著她往後仰了仰,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親得更舒服點兒。

林語驚惱了,拉開了一點兒距離,瞪著他,沒好氣說:「接吻您會嗎?得伸舌頭。」

沈倦沉默地摸了摸她的頭髮,手指穿過後腦發間,壓著她垂頭吻下去。

含著唇瓣,掃過牙尖向裡,一寸一寸探索,動作細膩而綿長。

良久,沈倦放開她,拇指指尖緩慢蹭過她沾著液體的唇瓣,低道:「這樣嗎?」

林語驚紅著耳朵掙了一下。

她大腿上有傷,這一下動作幅度有點兒大,拉動著腿上的肌肉扯到了傷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氣,整個人都僵硬了。

沈倦頓了下,也反應過來,抿了抿唇。

林語驚不想顯得自己太嬌氣,她緩了一會兒,兩隻手撐著床,人若無其事往後坐了坐,靠在床頭,想跟他聊點兒別的分散一下注意力。

結果沈倦先開了口:「聶星河說的那件事,我不知道你會在意,」他頓了頓,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微皺了一下眉,「我沒想到過這個。 」

林語驚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麼,愣了愣,「啊」了一聲。

林語驚其實也沒想過這個問題。

沈倦主動去帝都找她這件事,她根本想都沒想過,沒考慮過這種可能。

就像言衡說的,沈倦一直拽著她,追著他,也會累的。

不過既然他這麼說了。

順著桿子往上爬這種事兒,林語驚最會了。

她看著他,想了想,問道:「那你當時,想沒想過要去找我?」

沈倦看了她一眼,坐進床邊的椅子裡:「沒有。」

林語驚: 「……」

林語驚:?

朋友,你也太實在了?

你這個回答真是誠實又乾脆啊!

這是種很神奇的感覺,本來不在意的事兒吧,被人這麼乾淨利落的一否定,反而真就讓人有點兒不爽了。

林語驚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聲音很危險:「那如果我真的回帝都了,你也不來找我嗎。」

沈倦身子往後靠了靠,手臂搭在椅子扶手上,撐著腦袋,聲音有點兒懶:「你覺得可能嗎。」

林語驚瞇了瞇眼:「我本來沒想過,現在怎麼覺得好像非常有可能呢。」

小姑娘負傷也不影響她炸毛,看著好像下一秒就能蹦起來揍他一頓。

沈倦有點兒想笑,又怕她亂動,再扯著傷口把自己疼得眼淚汪汪的還死咬著牙不說。

林語驚就這點,反正無論怎麼問都是不疼。

高中的時候運動會那會兒也是。

沈倦坐直了身子,靠著床邊兒探過身去,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給她順毛。

林語驚「啪」地把他的手打開了。

沈倦也不惱,垂眸看著她,不緊不慢地說:「林語驚,我不在乎是不是要追著你,我可以追著你一輩子,但是我們倆的關係不應該是這樣。 」

「我不知道我這樣說你能不能明白,我一直扯著你,你一直推我,這樣沒意思,」沈倦耐著性子解釋,「我可以讓你離開一會兒,給你時間,但我希望你能自己回來,你得也願意抓著我。」

林語驚愣了愣。

言衡說,只有你也願意朝他走過去的時候,你們倆才能開始平等的相愛。

沈倦像是想起了什麼,垂下頭,忽然笑了一下:「所以,雖然你給我留下了一句看起來像是要生離死別的詞,我還是想賭一把,賭我的小鯨魚會不會自己遊回來。」

林語驚眨眨眼:「那我如果遊不回來呢。」

沈倦揚眉:「那當然抓回來,你偷了我的東西,想往哪兒跑?」

林語驚一瞬間就來勁兒了:「我偷你什麼了,你的心嗎?」

她脫口而出,毫不猶豫地嘲笑他,「沈倦,你這情話是不是太土了點兒?」

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終於佔據了一點點的主動權。

沈倦頓了頓,似笑非笑看著她說:「我說的是,我的書。」

林語驚:「……」

林語驚尷尬得想鑽到地底下去,想問問他你為什麼不按照套路出牌。

她彷彿在沈倦臉上看見了七個大字兒。

——自作多情什麼你。

第85章

沈倦對他這本書執念之深,是林語驚萬萬沒想到的。

不過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這人是懶到連卷子大題都不願意動筆多寫兩個字兒,卻願意在他的每本書上都簽上自己的名字的,可能大概對於這種「屬於我」的東西,會特別的在意。

但是這並不影響她生氣。

林語驚簡直服了,不想再搭理他,翻身捂上被子準備睡覺。

她這幾天始終沒怎麼睡好,傷口不吃止痛片就一蹦一蹦的跳著疼,她睡不著,沈倦就這麼陪著,捏捏她的手,拍拍她,幫她分散注意力。

這會兒小姑娘睡得香,沈倦臉上的笑淡下來。

他靠在椅子裡,安靜地看著她。

濃密的睫毛覆蓋下來,嘴唇抿著,微皺著眉。

沈倦抬手,指尖落在她皺起的眉心,動作溫柔地從上往下揉了揉。他低低嘆了口氣,垂頭親了親她毛絨絨的眼睛:「傻子。」

林語驚這小丫頭,平時看著心眼兒多得不行,有些時候是真傻。

怎麼可能不想去找她。

每天都發了瘋的想去找她。

洛清河走的時候,沈倦從國外回來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麼。

活了快二十年,沒堅持過什麼,也沒能守住什麼,沒成功保護得了誰,好不容易遇見一個喜歡的人,也被他給弄丟了。

沒見過活得這麼失敗的人。

就這麼渾渾噩噩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去了懷城。

想知道林語驚去了哪兒不算難,懷城一中是全封閉式的管理模式,沈倦那天靠著一中校外圍牆,蹲在牆邊抽光了一盒煙。

下課鈴聲響起,高高的牆後漸漸有學生說話的聲音。

沈倦當時在想,這些聲音裡,是不是也有一個是屬於她的,夾在百千道聲音之中,聲線是輕軟的,不緊不慢。

她是不是有了新的同桌,他們下課是不是也會聊天,她有求於他的時候是不是也會撒嬌似的哄人,沒兩句又不耐煩地冷下臉。

她一向沒什麼耐心,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高考以後。

能不能還,記得他。

沈倦覺得自己像個神經病,明知道見不到她,依然在和她一牆之隔的地方,想著她沒有他的新生活裡每一個細節。

上課鈴聲響起,牆那頭從吵鬧重新回歸到寂靜,沈倦吸了最後一口煙,掐滅,站起身來。

再等等吧。

沒有什麼不能等的,他有耐心,也有時間,她說她會回來,他就信她。

她自己走向他,和他把她綁回來,這兩者之間的意義完全不一樣。

反正也跑不掉,闖都闖進來了,倦爺的地盤哪兒是說來就來想走就能走的。

這些話他都沒法兒跟林語驚說。

沈倦多少也是有那麼一點兒的大男子主義的,他不想讓林語驚覺得他脆弱又矯情。他是個男人,有些話能說,有些話就是要放在心裡的。

林語驚腿上的傷說嚴重也沒到傷筋動骨的地步,皮外傷,十幾天後可以拆線。不留疤是不可能的,不過她皮膚天生就合,恢復得挺好,醫生也說養得好再配合用消痕的藥膏以後不會明顯。

就是位置比較艱難,動的時候或者走路很容易會扯著。

但生日是來不及了,最終她十八歲生日是在醫院裡過的。

出院的那天,沈倦再次見到了言衡。

顧夏在裡頭幫著林語驚收拾東西,沈倦靠站在病房門外,等了一會兒,言衡走出來。

沈倦直了直身子,看著他。

言衡笑笑:「知道你在等我,想聊聊?」

沈倦沒說話。

言衡微側了側頭,他四十多歲,保養極好,幾乎看不出什麼歲月的痕跡,氣質成熟而溫和。

他想了下,問道:「林語驚跟你說過嗎,她之前的情況。」

沈倦頓了頓,眸色晦暗:「沒有。」

「那我也要保護我的病人的隱私, 」言衡耐心說,「她既然沒有跟你說,我恐怕也不能告訴你什麼。」

雖然之前已經有了猜測,但是在確實聽到言衡親口承認,聽到「我的病人」四個字的時候,沈倦整個人還是有點兒僵。

言衡始終看著他,眼神溫和而犀利,半晌,他嘆了口氣。

「這些是我作為他的心理醫生能給你的答案,但是我也有私心,我很喜歡那孩子,」言衡溫聲說,「作為她的長輩和朋友,有些事情,我還是想讓你知道。」

沈倦沒說話。

好半天,他「嗯」了一聲,聲音有些啞:「您說。」

「林語驚去懷城一段時間以後出現了一點點的輕度抑鬱的前兆。」

沈倦手指無意識地縮了縮,指尖掐進掌心。

「她媽媽那時候帶她來找到我,因為發現比較及時,她本人很明白自己的情況,比較配合,吃了一段時間的藥,又調整了一年,現在基本上沒什麼影響。」

「其實你應該已經發現了,她有些時候想事情的角度比較負面,而且習慣性逃避,這種問題不是一天兩天造成的,她以前的很多思想,包括對愛情和親情都是非常消極的。她很固執,很多她認定了的事情,你沒辦法打破她的思維誤區。」

言衡看著他:「所以在我知道你的存在,知道她是為了你想要去改變,去修正自己某些偏執的想法的時候,我就非常好奇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

言衡說了很多,他語速不急不緩,像是在娓娓道來講述一個故事。

沈倦倚靠著牆,近乎自虐地仔細聽他說那些細節和過程,一字一句都像一刀一刀剮在心上。

他忽然想起之前,他在病房裡提起聶星河說的那件事的時候,林語驚那種茫然的反應。

她根本沒覺得沈倦會主動去找她。

她一個人扛了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做事情不依靠任何人,她不會求助,不會依賴,也不會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在林語驚的世界裡,不存在「誰會為了她犧牲些什麼」這種可能。

所以她沒有抱怨,沒有懷疑,甚至沒有考慮過,沈倦是不是會去找她。

因為沒人對她好過,所以她想不到,如果有一個人全心全意地對她好,那應該是什麼樣子。

他在國外的時候,林語驚給他打過一個電話,那個電話沒打通時,她心裡該有多不安,多膽怯,多想逃避放棄退縮。

但她還是來了。

主動的努力的去找他,接近他,和他認錯道歉,哄他和好。

那個時候,她甚至心裡可能都不確定他是不是還喜歡她。

在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沈倦覺得身體裡最後一點血液都被人抽乾了。

他當時竟然和她發火了,他被一堆事情壓著,他等得憋屈,他憤怒,他委屈,卻沒想到過林語驚這一年多克服了什麼才走到這裡,這個在他看來無比簡單的過程,她到底需要下定多大的決心。

他的小鯨魚,那麼那麼努力的,拼命朝他遊回來。

言衡全部說完,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這邊全都是VIP病房,走廊裡沒什麼人,安靜無聲。

一片寂靜裡,沈倦靠在牆上,微仰了仰頭,閉上眼睛。

林語驚出院以後沒回學校,寢室是上牀下桌,上上下下還不怎麼方便,沈倦在學校附近找了個公寓小區。

A大這邊地段兒不錯,公寓樓也沒有便宜的,沈老闆大概挑了個最好的,沈倦開了車,車子劃卡進去,林語驚看著綠化設計也沒比傅家那邊的別墅區差多少,估計晚上燈一開也能開個燈光藝術節。

車子停進停車場,沈倦要抱她,林語驚拒絕了,就這麼幾步路,她又不是殘廢了。

林語驚慢吞吞地下了車,看著他從車裡拿出東西來,兩個人上電梯,她忍不住看了沈倦一眼。

這人沉默的有點兒不太對勁兒,林語驚形容不出來那種感覺,反正就是不對勁兒。

電梯門開,一層兩戶,玄關門開在電梯背後,隱私感極強的設計,林語驚跟著沈倦走到左邊兒那戶,看著他刷指紋,又摁了密碼。

是她的生日。

林語驚眨眨眼,走進去,沈倦跟在她後面,回手關上門。

她是非常注重個人形象的人,出院也得穿得美美的,特地讓顧夏從寢室裡拿了雙之前新買的D家小皮靴,還沒等反應,沈倦人已經蹲下,解開鞋帶幫她脫了鞋,又套上拖鞋。

到這兒,都還挺正常的。

林語驚換了鞋進屋,看了一圈,還沒等看清這房子是個什麼格局,剛轉了個身,就感覺到沈倦拉著她轉回來,垂頭吻下來。

林語驚都沒反應過來。

他這動作突然,她本來以為他親得會很兇,結果沒有,沈倦含著她溫柔舔舐,一點一點纏繞,明明就是接個吻,動作卻細膩緩慢得讓林語驚莫名覺得有些羞恥。

林語驚紅著耳朵往後縮了縮,推著他拉開了一點兒距離,仰起頭來。

一對上他的眼睛,林語驚愣了愣,抬起手來拽他的袖子:「你怎麼了……」

沈倦摀住她的眼睛,沉默地再次吻上來。

黑暗裡,林語驚聽見他們唇舌纏繞,他的呼吸,他在抖,指腹掌心貼著她的眼皮,觸感全是涼的。

「沈倦……」林語驚有點兒不安,費力地在親吻中叫他,他沒聽見似的,含糊的聲音全被含住。

她沒法兒,只能拽著他袖子,喘息著含糊開口:「哥哥,哥哥,腿疼……」

沈倦動作戛然而止。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涼的手緊緊攥在一起,一抽一抽的疼。

他小心的把她抱起來,走進臥室,放在牀上。

林語驚撐著身子坐起來,沈倦拉了枕頭立在牀頭,她坐在牀上看著他,舔了下被親得發麻的嘴唇,有點兒愣:「你到底怎麼了?」

沈倦坐在牀邊,長久地看著她,終於開口:「我很後悔……」

他俯身,輕輕的親了親她的眼睛,小心而虔誠的觸碰,聲音晦澀,沙啞的:「林語驚,我對你不好。」

第86章

林語驚敏感地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沈倦身上這種極端壓抑的,低沉的情緒讓她在莫名其妙的同時還覺得有點兒不安,總覺得這人好像對她有點兒……愧疚?

還是沉痛?

林語驚人往後靠了靠,靠著柔軟的枕頭,眼睛一瞇,看著他:「沈倦,你跟我實話實說。」

「……」

沈倦抬起頭來,抿著唇,眸色沉沉。

他的情緒還在地表以下壓著,眼看著就要沉進地心裡了,沒太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

林語驚看著他:「你是不是出軌了?」

「……」

沈倦有一瞬間的茫然:「嗯?」

「咱們敞開天窗說亮話,我不揍你, 」林語驚的表情很平靜,「你是不是在醫院裡看中哪個漂亮小護士了?」

沈倦:「……」

沈倦反應過來了,不斷下沉著的心情就這麼被她一把給兜住了,不上不下地卡在那兒,有些複雜。

他沉默片刻,說:「沒有。」

林語驚沒聽見似的,喃喃:「怪不得你天天往醫院跑得那麼勤快,我還得天天被個小唐僧叫魂兒似的問你什麼時候回去訓練,原來是醫院裡有妖精勾著你呢。」

沈倦嘆了口氣,單手摀著眼睛搓了搓,人緩了會神兒,努力讓自己調整了一下情緒。

調整到了一半兒,他忽然笑了出來,嘆息似的一聲笑。

林語驚瞪著他。

沈倦抬手,拉著她的手把她拉進懷裡,抱著,他調整了一下坐姿,下巴擱在她腦袋上,蹭了蹭,問:「還疼嗎。」

林語驚沒反應過來他問得是什麼,迷茫仰頭:「嗯?」

沈倦下巴往後挪了下,親了下她的頭髮:「不是腿疼嗎。」

「……」

她這傷都已經拆了線了,現在其實早不疼了,但沈倦剛剛那會兒狀態太嚇人,跟被魘著了似的,林語驚沒轍,隨口扯了一句。

他當時估計都沒過腦子,下意識就停了,這會兒應該也明白過來了。

林語驚往前欠了欠身,躲他:「我覺得,你這個話問的很沒有意思。」

沈倦笑了一聲。

林語驚側了側頭,人往前蹭了蹭:「你不要轉移話題啊,你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兒了?我感覺你剛才下一秒怎麼好像就要給我跪下了呢?」

沈倦從後面抱著她把人攔腰拖回來,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我就是覺得自己太畜生,對你不好,讓你傷著了。」

他的聲音懸在她頭頂,沉啞的:「林語驚,謝謝你回來。」

林語驚愣了愣。

舌燦蓮花林語驚,無論是動手還是動嘴隨時都能一個打五個的林語驚,在這一刻竟然有些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她一向不太擅長面對這種情況,安靜了好一會,隻小聲說了一句:「我覺得你對我好……」

一句話,讓沈倦心軟得跟什麼一樣。

她怎麼能這麼招人疼,那麼輕易就能被滿足,讓人覺得怎麼疼她都不夠。

「那不算好。」他低道。

「那怎麼算好,我要買包,」林語驚說,「我想買一個新的包,你給我買。」

沈倦沒猶豫:「嗯。」

「我還要買表,你給我買塊表,J家的那個新款的手錶。」林語驚繼續說。

沈倦根本不關注這些牌子,也不知道新出的那表長什麼樣兒:「買。」

林語驚頓了頓,最後道:「你會燒飯嗎?」

沈倦沉默了。

林語驚眨巴眼:「怎麼辦,我也不會,那以後家裡誰下廚啊。」

「我,」沈倦直接道,「我去學。」

林語驚終於樂了,仰起頭來看他,這人帥得沒死角,從下往上這麼毀男神的角度他還是好看。

她抬手,指尖輕輕刮了刮他的下巴,開玩笑道:「倦爺,您今兒個怎麼回事兒啊,你想騙財還是騙色,這麼疼我。」

沈倦沒說話,圈著她的手臂緊了緊,高大的身軀從後面擁著她,把她整個人都小心翼翼地包裹起來。半晌,才低聲說:「你跟著我,倦爺一輩子疼你。」

沈倦下午還要去訓練,林語驚一個人在公寓裡待著也沒事情做,乾脆去學校上課了,她這段時間請假,課程落下了不少。

不像是高中的時候,學的也就那麼點兒,落下幾天的課,東西慢慢也就補回來了,到了大學,選修都不算,光專業課就讓人頭禿,圖書館從開門到晚上十點關門都坐滿了人。

每個人每天都在往前走,只有你站在原地,那是不行的。

學霸林同學久未謀面的危機意識終於開始冉冉升起了,她大學以後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確實分散掉了不少精力,眼看著期末一步一步地在逼近,林語驚覺得自己績點可能要前幾不保。

省第四的林同學覺得這種事兒不太能忍,於是每天拖著殘破的身軀風雨無阻地去上課。

十一月眼看著就要過半,沈倦這段時間更忙,林語驚簡單了解了一下,那個大學生錦標賽在三月,沒幾個月的時間了。

沈倦現在問題很多,轉體不連貫,擊發瞬間掉槍,神射手四年不拉弓,就算是後裔也沒用,除了不停地加訓練習找手感,成天成天泡在訓練場以外沒別的辦法。

沒什麼事情是有捷徑可走的,天才也不例外。

學業和訓練同步進行,每天晚上回家吧,還只能睡個沙發。

沈老闆慘兮兮。

林語驚不知道沈倦這麼大的公寓非得隔斷全打通還就只有一張床的原因是什麼,也不知道他這段時間到底為什麼半點兒脾氣沒有把她當成女王一樣的伺候著,甚至忙成這樣還能偶爾抽出時間來陪她上節課。

她腿都沒什麼事兒了,沈倦這得是做了多少別的虧心事兒才能讓他脾氣好成這樣?

金融一班的沈狀元隔三差五去計算機系蹭專業課這事兒不脛而走,知情者——比如金融一班聽過狀元夫人晚自習特地發過來那首《無敵》的諸位,知道他是去陪女朋友的,不知情的紛紛感嘆狀元就是不一樣,並不滿足於在經管一個院裡發展。

知道人家為什麼是狀元了嗎!

因為人熱愛學習!人還面向著各個專業全面發展!他在學習的時候內心一定是狂野而快樂的!

熱愛學習內心應該無比快樂的沈狀元其實在來計算機系蹭第一堂課的時候心情就不是很美麗。

計算機系的男女比例讓他非常、非常煩。

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存在男人這麼多的專業?

他們今天來得晚,前面的位置基本上已經沒了,沈倦和林語驚坐在最後一排。

這教授講課一板一眼,聽著沒什麼勁,沈倦每天忙得連軸轉,自從不怎麼去工作室以後他已經很久沒感受過這種時間全部被塞滿了甚至不夠用的感覺,陪林語驚上課的時間就剛好用來休息。

他趴在桌子上補覺。

林語驚向來好學生,高中的時候就是聽課聽得最認真的那個,一節課下課筆記記得滿滿的,她合上書。

前桌一個男生轉過頭來,跟她借筆記。

林語驚對他有點兒眼熟,但是一時間也想不起名字了,她這人一向沒什麼熱情記同班同學的名字,在十班除了李林他們幾個以外剩下的同班同學她幾乎都沒說過幾句話。

林語驚看了眼,沈倦還沒醒,隨手把筆記遞給他。

男生接過來道了謝,然後拿著自己的本子轉過身來了。

後排的桌子比前排要高上一點兒,那男生站起來撅在那裡,一邊記錄自己漏掉的部分一邊和她說話:「之前顧夏和我說你筆記像工藝品一樣,」他笑著說,「結果你那段時間沒在,等到現在終於看見學霸的筆記了。」

林語驚那段時間住院被顧夏一通胡編亂造了一出搶劫案,把林語驚說成了一個路見不平被壞人重傷的女戰士,邏輯清晰細節真實,使人熱血澎湃的同時又不失正能量。

林語驚笑笑,沒說話。

男生繼續道:「聽說你受傷了,恢復得還好嗎?」

林語驚跟不熟的人一向是裝得有模有樣的,是個高冷又不失禮貌和氣質的仙女:「還好,本來也沒多嚴重的。」

男生歪著腦袋抄幾筆,餘光掃見旁邊側頭趴在桌子上的沈倦,忍不住看了一眼,低聲說:「這是金融系的那個吧,省狀元?」

林語驚也看了沈倦一眼,視線停留得有點兒久

男生本來就是來搭訕的,正愁找不到話題,又看見林語驚盯著這大帥逼瞧了這麼長時間,不過腦壓低了聲音道:「聽說人很飄,英語才考了個第四,就在班級裡拿著塑料喇叭公放《無敵》。」

林語驚:「……」

男生脫口而出的瞬間就後悔了,這特麼不是說別人壞話麼。

他真不是故意的,雖然這個好像已經是眾所周知的名人事件了,應該不算壞話吧。

結果林語驚竟然笑了。

她愣了兩秒,然後靠在椅子裡笑。

男生一喜,覺得自己找對了方向,學霸都討厭學霸,沒準兒省第四就特別煩狀元呢。

他乾脆一咬牙,再接再厲道:「我本來還以為他是來學習的,結果睡了一整節課啊。」

林語驚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對啊,懶吧,豬一樣的。 」

在一邊兒睡得歲月靜好的沈倦眼皮動了動,睜開眼睛。

他沒太睡醒,瞇著眼,慢吞吞地從桌子上起來,男生嚇了一跳,他聲音是很小的,但是林語驚聲音大,直接把人給吵醒了。

豬一樣的沈狀元直起身來,人往椅子裡懶洋洋一靠,剛被人當著面兒罵完,他看著好像也沒生氣,眼皮一耷拉,面無表情地打了個哈欠,神情睏倦漠然。

哈欠打完,他長腿往前一伸,手臂搭在林語驚椅背上,偏了偏頭,看向那個看起來還沒反應過來的男生。

吊兒郎當的散漫樣子,像古裝劇裡每天啥也不幹,就往梨木雕花椅裡面一癱開始聽小曲兒的廢物王爺。

沈王爺剛睡醒,聲音有點兒低:「我不是來聽課的,我來陪我女朋友。」

男生很尷尬,又尷尬又慌,都沒消化掉他說得是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磕磕巴巴地道了個歉,還不忘捎上林語驚:「不好意思啊,我們,我們沒有別的意思……」

「……」

沈倦發現這人怎麼一點兒求生欲都不帶有的呢。

他看著他,平靜地說:「你能不能,別當著人男朋友的面和小姑娘我們?」

男生終於反應過來了,看看林語驚,又看看沈倦,目光渙散地又道了個歉,匆匆跑走了。

林語驚笑得整個人趴在桌子上:「你什麼時候醒的啊。」

「他跟你說話的時候。」沈倦說。

林語驚笑著擦了下眼角:「那你怎麼不起來啊。」

沈倦「嘖」了一聲:「我不是想聽你護著我嗎,」他不高興,又不好發火兒,沉沉悶悶地看著她,「想聽你說一句,這是我男朋友。」

結果不但沒聽著,還聽見她跟別的男的罵他罵得歡,還笑得停都停不下來。

小沒良心的。

沈倦不太爽,單手扶在她椅背上,忽然傾身湊過去,咬了咬她的嘴唇。

力氣有點兒大,林語驚吃痛叫了一聲,整個人往後竄了竄。

他們坐在靠牆邊兒的最後一排,林語驚背貼著牆,手指碰了碰被咬得生疼的唇瓣,瞪著他:「你是狗嗎?」

「我不是豬嗎, 」沈倦說著拉著椅子靠過去,抬手勾她下巴,指尖碰到她的唇角,「咬疼了?我看看。」

兩個人湊得極近,姿勢曖昧,沈倦指尖碰了碰她下唇剛剛被咬過的地方,紅潤的,溫熱柔軟。

他眸色暗了暗,側頭就親上去。

還沒等碰到,林語驚抬手,抵著他腦袋一把給推開:「滾遠點兒啊你,攝像頭。」

沈倦有點兒無奈,垂手,拉開距離。

女朋友太害羞怎麼辦?

他起身,撿起她桌上的幾本書放進她書包裡,拉好拉鍊拎在手上,走到後門門口:「走吧,回家了。」

林語驚跟在他後面:「今天不訓練了?」

「嗯,休息一天,張弛有度。」

公寓樓離學校不遠,走路過去差不多十分鐘,林語驚自從腿沒什麼事兒以後就每天走著回去了,今天忽然想起來,側頭:「沈老闆,我下個禮拜回寢室住了啊。」

沈倦步子頓了頓,垂眼:「怎麼了。」

「我現在也沒事兒了啊,爬上爬下沒什麼影響了,就可以回去了唄。」林語驚自然道。

沈倦沒說話。

林語驚也沒說。

他們非常默契地保持著沉默,進了小區,上電梯,進門,換鞋,林語驚進洗手間去,打算洗個手。

沈倦跟在她後面進去。

林語驚打開水龍頭,沈倦就在她前面擠了泡沫洗手液,捉著她的手拉過來,包裹著細細搓她的手指。

綿密的泡沫沾滿兩個人的手,沈倦調了水溫,拉著她的手到水龍頭下面,沖乾淨。

「下週就走?」他沒看她,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沖水,神情專注。

洗個手還要黏黏糊糊的,林語驚有點兒彆扭,抽了抽手,沒抽動:「房子你可以退了。」

「不退了,買下來送你,」沈倦抬手,抽了毛巾,擦乾,又掛上去,這才垂下手來,後退了兩步,「這樣你周末就能直接回來住。」

林語驚轉過身,歪著頭看著他。

沈倦靠著廁所玻璃門站,注意到她的視線,垂了垂眼:「怎麼了。」

「我在想,」林語驚慢吞吞地說,「沈倦,你最近為什麼開始當人了?」

「……」

沈倦:「?」

林語驚靠在洗手台邊兒上,覺得有點神奇,瞇著眼探究地看著他:「說話也變得正經了,接吻也不動手動腳了,忽然一下就不禽獸了,脾氣好得簡直有點兒詭異。」

林語驚涼涼地說:「你果然還是被外面哪個小妖精給迷住了。」

沈倦啞然:「我……」

「你現在都不摸摸我了,」林語驚打斷他,目光幽幽地看著他,「沈倦,你不騷了。」

沈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