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85章

發佈時間: 2024-06-28 06:5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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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換換換。”景鑒連瞬間的思考都沒有, 就點頭答應。

陸恒看了釋空一眼,釋空回望的眼中, 帶著笑意。

恢復記憶後,陸恒算是對釋空此人瞭解頗深。在輪回轉世的那幾世, 實則都是他性格中的某一面。

如今一一想來, 很多曾經想不通的事情, 陸恒都已經能明白。釋空此人並非表面上看起來這麼雲淡風輕萬事不在意。他對於心有執念之事,佔有欲甚強。

只是這世上, 他沒有什麼在意之事, 看起來便是了無牽掛的模樣。

此前恢復記憶之時,釋空說的那句:“求不得,愛別離,五陰熾盛,皆纏繞於你一人身上……”

讓陸恒完全明白釋空的心意, 許多想不清的事情如今便福至心靈, 悉數看透。

比如現在這事,釋空以天材地寶作為誘餌, 要從景鑒手上要回那張欠條。陸恒自然知曉他心中打算, 大概就是不想把他親手所做的東西讓給他人罷了。

這事無傷大雅,陸恒也不計較。他只是覺得出於道義,自己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景鑒這傻小子。

“你忘了在那個鴉族面前一雪前恥的抱負了?”

經陸恒一提,景鑒從見到夢中仙子的魔障中清醒數分。他腦中頓時就浮現出那張趾高氣揚的臉來。

當初景鑒化形之後, 在洞府之內滿懷期待地等著恩人回來, 只想著要好好報答這鴉族, 兩人志趣相投,定能成為摯友。

沒想到,那鴉族一看見景鑒,就一臉嫌棄:“你化形後這變成什麼鬼樣子,醜死了,趕緊從我的洞府離開。”

真是奇恥大辱,身為一現世就會引起血雨腥風的上古神器。居然被一隻渾身黑漆漆的鴉族嫌棄,此仇不報,睡覺都無法安穩。

尤其是在景鑒摸到了那鴉族在天網上發的帖子,發現對方居然在四處求購與自己原型外表差不多的鏡子後。他心中這把怒火燒得更旺。

上古神器,可是那麼容易求到相同外表的。真品不要反而去找贗品,不識貨的傢伙!

他有些猶豫地看了看畫卷,心裡又是一動:“玉冠還是能尋到代替品的。這畫卷卻是獨一無二。“

陸恒見過嫿娘的悲劇,他不想這可憐的畫妖再次受到什麼感情上的傷害。景鑒乃是器物成妖,繼續說到。

“這嫿娘或許是按著你的心意長的。但你要知道,要心意相通,單單只有外表是不夠的。待到她化形之後,如若性子並非你心中所想,你又待如何?“

景鑒卻是灑脫,他聳聳肩:“摒棄嫿娘長得如同我夢中仙子一般模樣這事,她也是我的同族。我們器物成妖,在乾元大陸上極少。即便是之後她不能成為我的道侶,引導一個後輩接受傳承,不也是我們妖族應當做的事情嗎?”

“如你能想明白,甚好。”

說完,景鑒又轉了轉眼珠:“我雖是器物成妖,可你忘了我的原型,乃是問心鏡。相比開竅前的你來說,在感情這方面,可是想得要通透得多。”

“總有一天,要把你那段記憶給封了。”陸恒瞟了景鑒一眼,隨口威脅一句。

景鑒頓時就一縮肩膀,做了個討饒的姿勢。

陸恒性格坦蕩,對於此前自己因不通感情之事做的蠢事並不放在心中,方才那句話只是玩笑而已。

“在我的私庫中,實則還有一件長袍,乃是當年祖龍留下。其中有鳳凰翎羽煉製成的絲線交織其中,穿在身上,流光溢彩,比之那頂玉冠效果要好上許多。“

景鑒一聽,眼睛就亮了。如若不是有釋空在旁,他大概就要撲倒這地抱著陸恒雙腿乞求了。

“我我我……”

“我既是說了出來,便已經決定將此長袍給予你。“

這句話才一說完,陸恒就聽到有人以神識傳音過來。

“阿恒你如此為我考慮,我心中甚是歡喜。”

陸恒老臉一紅,起身就對景鑒說到:“我二人還有要事在身,告辭。”

***

招搖山。

妖族禁地的最深處,潔白祭壇之旁。身披黑袍的高大男子盤坐在地。

莫淮在此處,已經坐了許久。

此處很冷,他的眉毛上,都漫上白霜,然而他卻連姿勢都沒有變動過。他的目光,一刻不離的停留在那盞油燈之上,生怕錯過那轉瞬即逝的時機。

莫淮身前,是一盞油燈。油燈很普通,如同在人類那邊每一農家之中,隨處可見的

終於,那盞昏黃的油燈,跳動的燈芯光芒暴漲。妖族禁地的空氣之中,突然亮起一點點的幽幽光芒,如同漫天螢火。

那些幽光,將昏暗的禁地幾乎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莫淮動了,他似被那些幽光吸引,慢慢站起身來。或許是坐了太久,或許是心中情緒太過激蕩,他起身之時,竟是踉蹌一步,差點摔倒在地。

那數點幽光,在空中懸浮片刻後,便向著聚魂燈燈芯之處洶湧而去。如同倦鳥歸林,江流入海,瞬間就讓燈芯火苗暴漲數丈之高。

隨後又凝聚成一團雞蛋大小的金色光芒,懸浮在聚魂燈上方。

“我的王,獨屬於我的,陸恒。”莫淮嘴角微微上揚。

他很少笑,這一個笑容有些僵硬。在這幽幽光芒的映照下,讓那張本是俊朗的臉顯得有些陰森。

莫淮癡狂地看著那團金光,臉上是重能得償所願的狂喜。

他怔怔看了片刻後。他抬起右手,毫不猶豫地插入自己胸口之處。

鮮紅血液沿著他的手指流出,隨後深入袖中。這足以讓人昏厥的掏心之痛,莫淮卻是絲毫不在意。

他的手慢慢抽出,一顆金色的心臟,被托於手掌之上。

那金色的心臟,在莫淮手上,還如同有生命一般跳動著。

“王,你的心在我身體裡待了這麼久,總該……“

懸浮在聚魂燈上的那團金光,似被這心臟所吸引。如同離線之箭,化作一道流光沒入心臟之中。

莫淮沒有阻止,在金光沒入心臟之後,甚至調動全身靈氣幫助他們更好的融合在一處。

隨後,幾乎能致人目盲的刺目金光自他手掌之上迸射而出,莫淮卻是絲毫不在意,眼神片刻都沒有移開。

一顆黑色的蛋,出現在莫淮掌心之上。那蛋殼如同黑色寶石一般剔透,其中有金色妖紋流動,蘊含著無盡玄奧之力。

莫淮得了此蛋,也不在禁地之中久留,他身形一動,就離開此處。

他手中小心翼翼的捧著那顆蛋,甚至不捨得放入衣襟之中,生怕讓手中的蛋氣息不暢而感到不舒服。

然而,莫淮身形才出現在招搖山峰頂,就遇上了一個他不太想看到的人。

“正好找你。”包不食依舊是一身金衣,圓滾滾的樣子,“你手上那是什麼?”

“與你無關。”莫淮抬手就將手中之物放入衣襟,掐了個法決將懷中之物藏得嚴嚴實實,不讓包不食窺見分毫。

“我現在無暇分身,若無要事,別打擾我。”

丟下這麼一句話後,莫淮轉身離去,只留下包不食孤零零的站在那裡。

包不食倒是不在意莫淮的冷漠態度,他的心神完全被莫淮手中那物吸引了過去。

他抽了抽鼻子,肉呼呼的臉上,五官擠成了一團。

包不食五感靈敏,嗅覺味覺尤甚。其實他已然看清莫淮手上之物,乃是一顆蛋。且只在這片刻,他就已經分辨出了那東西身上的氣息。

是陸恒的氣息。

陸恒的蛋?包不食不傻,陸恒的性別他很清楚,自然不會以為那顆蛋是陸恆產下。他心中一動,想到莫淮做下的這種種狀似不可理喻的事情。

那蛋裡面,不會是陸恒吧?這一念頭才冒出來,包不食就搖了搖頭。

非也非也,陸恒應該還和梵音寺那個大和尚在一起,怎麼會跑到這顆蛋裡去。

包不食摸了摸下巴,覺得此事費解得很。其實這事情本來同他沒有什麼關係,他這麼關注,自然是有原因的。

“那顆蛋,好像很好吃的樣子,真是心癢癢啊。”包不食舔了舔嘴唇,心中只想著要找個法子把那顆蛋弄來煮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上次被陸恒一口咬掉了萬年雪蓮藕做成的手臂。之後莫淮也是信守諾言又尋了段靈藕給他做手臂,可畢竟時間不長,煉化得不算完全,無法發揮出他完整的實力。

看莫淮把那顆蛋護得像命根子的模樣,包不食也能知道,如果自己流露出絲毫打那個蛋注意的模樣,他定然要同自己拼命。沒了左手的包不食,可沒有把握打得過發狂拼命的莫淮。

然而以包不食的性子,看見美食在眼前,怎麼可能會輕易放棄。他眼睛一轉,心中就有了主意。

“還是去找找陸恒那廝,雖然之前有點不愉快。但是我們天生靈獸,當然該互幫互助。”

說服了自己的包不食,得意地晃晃頭,背著手慢悠悠地下了招搖山。此行來招搖山,收穫頗大。

甚好,甚好。

第八十一章

告別景鑒之後,陸恒也沒急著去尋本源。如今他同釋空二人雖然修為尚未完全恢復, 卻也是大能強者。

兩人瞬息千里, 在路過一條靈脈之時, 陸恒卻是停了下來。

“本源位置捉摸不定, 我需找個地方推演一番。”

說罷,陸恒拉了釋空就直接落在那靈脈之處。這條靈脈很小, 且隱藏頗深, 又出於叢山峻嶺之中。

很是符合現下陸恒的需求, 安靜, 靈氣充沛, 無人打擾。

他落下之後, 袖袍一卷,直接粗暴地在山壁之上開出一個洞府來。只是暫且落腳之地,也不需什麼傢俱之類。

陸恒直接尋了靈眼之處站定。隨後取一塊岩石,輕輕一捏,便將那石頭捏成粉末。

如此往復,便在地上做出一塊沙盤來。他又自外面折了段樹枝, 隨後就在沙盤盤腿而坐。

正準備開始推演, 陸恒又想起什麼來。

“你若不習慣這地方, 到外面等我也無妨。”如今恢復記憶的陸恒,同以往的巴蛇再無兩樣。

這種幽暗洞穴之中,更讓他能靜心。然則他知曉人類是不喜歡幽暗之地的, 推演本源所在之地, 不知需要多少時間。

陸恒現下已將釋空放於心上, 便自己行事不能如同以往那般肆意妄為,畢竟自己現在不是獨身一人,行事的時候還需替身邊人多考慮幾分。

“無妨,我在此打坐即可。”

陸恒見他走到一旁坐下,很快便開始入定修煉,便不再關注那方,拿起樹枝在沙盤之上開始推演。

大陸本源所在之處,位置變幻捉摸不定。陸恒身為鎮守乾元的大陸的天生靈獸,每萬年便會到本源之處,將煉化的上界靈氣,注入本源之樹蘊養。

然則本源的位置,向來都是在祭壇之上,由天道告知陸恒。

現在陸恒已知天道在這一系列事情中不知做下多少事情,如今自是不可能去求助於天道。好在鎮守乾元大陸十數萬年來,去本源之處的次數多了,陸恒倒是發現了些許規律。

乾元大陸以五行元素為基石,從混沌之中應運而生。而本源,便是這邊大陸最初的狀態。本源乃是純粹的五行元素構成,因此,每次本源都會待在大陸之上,五行元素最為充沛之地。

金木水火土,以元素相生為五個迴圈。上次陸恒去本源之處時,那是在火元素最為充沛的地方。

如今按相生之理一算,當是待在土元素最為充沛之地。中央主土,然而乾元大陸地域廣闊,即便是這中央的土之地,也是方圓十數萬里的廣闊之地。

這本源具體在什麼地方,卻是還要慢慢摸索。

陸恒在沙盤之上,這一畫,就是數天過去。他完全沉浸在玄奧的陣法以及法則之力中,完全無暇顧及外間的世界。

“有了。”

樹枝落下,勾出一個圓圈來。數天前空無一物的沙盤之上,如今已是繪出一副乾元大陸的地圖。

本源所在之地,陸恒已然推演出來。只是這個點,卻讓陸恒有些猶豫。

厚土城。位於乾元大陸中央,土元素充沛之地。

本源會出現在此,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只是厚土城的範圍之內,乃是佛修的領域。

梵音寺……

“有何苦惱?“

陸恒回過神來,見盤腿坐在一旁的釋空,已經睜開眼睛。

“你不是入定了?”

“有你在身旁,怎可能完全入定,總歸是會有一絲心神放在你身上。我感覺你氣息有亂,可是碰到何煩心之事?”

“本源所在之處,有些麻煩。”陸恒隨手把手中樹枝一甩,向後一倒,便直接躺在地上。

“麻煩?可是難以到達之地?“

“對我來說算是,對你來說倒是回老家了。厚土城,你們佛修的地盤,我可不太想去。”

厚土城綿延數萬里的疆域之內,佛道盛行,以梵音寺為首,大大小小的佛修門派不知有多少在那邊開宗立派。即便是生活在此的普通凡人,也是信奉吃齋念佛,講究個修身養性。

陸恒很少去厚土城,寥寥數次都覺得自己在那地方是格格不入。

“上次在厚土城的遭遇,可是不太愉快……“

釋空看了陸恒一眼:“你有何不愉快的?當初在厚土城中,你為了救莫淮,可是將我打傷。”

“……”

陸恒說這話的時候,想到的是在厚土城和釋空大戰一場,兩敗俱傷之事。他把釋空打傷後,自己也受了傷。

加之當時沒有記憶,對於陣法之道也尚未精通,又經驗不足。結果陰溝裡翻船,被困在梵音寺的金剛伏魔陣中,日日受那紅蓮之火灼燒神魂之苦。

之後,陣法突然出現破綻,陸恒才從陣法中脫身。

現在想來,金剛伏魔陣乃是梵音寺鎮寺之寶,乃是現在已飛升上界的佛修祖師布下。怎麼可能會出現破綻,唯一能解釋的只有是釋空偷偷把自己給放了出去。

陸恒就是覺得有些丟面子,所以才說鬧得不太愉快。根本就沒有想到,他同釋空打這一場的緣由,是莫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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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這事,陸恒就有些心虛。他尷尬一笑:“這事兒,也不能全怪我。當初我回乾元大陸後,心中只以為自己是來自異世的一抹遊魂。“

陸恒覺得如今自己同釋空也是心意相通,那有些事情還是敞開來說比較好。

他坐直了身子,臉上表情也正經起來:“百年之間,我都不敢離開招搖山半步。直至將私庫之中,所有藏書悉數翻閱,知曉這乾元大陸之上的風土人情之後,才敢到外面去看看。”

“奪舍乃是大忌,我自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妖族同梵音寺關係也向來不佳,當初你我也是有緣,才離了鵲山,我就遇見你。誰知還沒說幾句話,你就動手。”

釋空聞言,似乎也是回憶起什麼:”此事我確實做得有失妥當。當初我正困於求不得愛別離之中,不得解脫。驟然見你出現,心中本是百感交集。”

他停頓片刻,臉上露出苦澀之意來:“你卻問了一句,你是何人。”

說到此處,陸恒心中也是一苦,他無法想像,當時的釋空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回了一句。

“梵音寺釋空。”

當初自己是怎麼回答的?陸恒想來,雖知此事乃是陰差陽錯天道作祟,可依舊覺得自己所做之事太傷人心。

他回了一句:“久仰久仰。”

釋空接著說到:”當時,我便有些入妄,心中執念頓生,不敢相信你竟會把我當成陌生人,於是便想岔了。“

“以巴蛇之強大神魂,怎可能會失去記憶。我只以為是不知哪裡來的邪祟佔用了你的軀殼,便想著要將你拿下,好生確認,衝動之下,便動了手。”

只是這一步錯,之後卻是步步錯。

陸恒見釋空似在自責,又安撫對方:“此事乃是陰差陽錯,你心境不穩,貿然出手也怪不得你。說來,你確定我的身份,可是在那次神魂探入之後。”

“就是在那次無盡東海之上,我以神魂探入你體內後,便確定你的確是陸恒沒錯,只是不知因何緣故失了記憶。“

陸恒笑道:“當時我還以為你要使什麼秘法控我神魂,驚慌失措之下才會咬了你一口。”

想起這事,陸恒就覺得老臉一紅,自己可是比釋空年長不知多少歲月,當初處於下風之時,竟是如同小孩子一般,無賴地咬了對方一口。

“那事我並沒放在心上“釋空的聲音低了下來,“你也不是第一次咬我。”

“……”

陸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看來無欲無求的出家人,這是在調系自己?

因為除去那次之外,陸恒只在一個情境之下咬過釋空。便是當初釋空轉世成魔修之時,兩人意外之下滾上牀榻的那次。

陸恒輕咳一聲,當做沒有聽清楚這句話。

“所以之後我們數次交手,你才會次次處於下風,我還以為是我有所長進,熟悉了這強大妖軀。沒想到是你手下留情。”

釋空卻是搖了搖頭:”你實力強橫,我哪敢手下留情。稍一心軟,便要被你打傷。那次你為救莫淮,讓我手上頗重,不得已狼狽進入寺中閉關。才沒能及時將你從金剛伏魔陣中放出。“

陸恒見他又是繞到此事上來,心裡又是愧疚起來。這事怎麼就過不去了呢。他擰眉想了想記憶中曾經看過的那些關於情情愛愛的小話本,突然福至心靈,恍然大悟。

他眼睛一轉,覺得剛才自己回避的那一出,可以找回些場子來。

陸恒起身,行至釋空面前,隨後半蹲下來,靠近釋空耳側。

他挑眉一笑,輕聲說到:“怎麼,你這出家人,不是講究個無欲無求,怎麼還拈酸吃醋起來。”

釋空面色不動:“有你在此,何來無欲無求?”

陸恒見他神情如同廟堂之上的神像那般,凜然不可親犯,心中促狹之心頓起。

“大師,如今你這修的是什麼清規戒律?”

說罷,他在釋空的耳廓之上,輕輕一咬:“我可是,只這麼咬過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