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鶴堂
屋內,老夫人靠在大迎枕上喫燕窩羹,眉目舒展,可見心情不錯。
一碗燕窩羹喫完,孫媽媽接過羹碗,轉身放到丫鬟端着的托盤裏,那邊一丫鬟走進來,道,“老夫人,世子妃派人去佛堂傳四太太去教她針線活……”
幾乎是瞬間,老夫人臉就拉成馬臉長了,“世子妃幾時做過針線活?!她這是存心跟我作對!”
她罰四太太跪佛堂礙着她世子妃什麼事了,要她橫叉一手,老夫人氣的胸口直起伏。
孫媽媽真怕老夫人氣着,連忙道,“老夫人彆氣壞了身子……”
別生氣?
老夫人氣的吭哧吭哧,咬牙切齒道,“一個個都盼着我早點氣死呢!”
孫媽媽幫老夫人捋氣,道,“奴婢去靜墨軒和世子妃說說。”
叮囑丫鬟照顧好老夫人,孫媽媽就趕緊出了門。
屋內,蘇棠坐在小榻上,手搭在肚子上感受胎動,心底軟綿成一汪清泉,心底期盼着孩子早點出生。
外面紅菱進來道,“世子妃,孫媽媽來了。”
“讓她進來,”蘇棠隨口道。
紅菱退下,片刻孫媽媽就進來了。
上前恭敬的給蘇棠行禮,蘇棠端起茶盞,用茶盞蓋輕輕的撥弄着,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並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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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媽媽看到蘇棠內心就有點發怵,她道,“老夫人好不容易心情好些,四太太對老夫人不敬,被老夫人罰跪佛堂反省,老夫人這會兒氣還沒消,世子妃要放四太太出來,老夫人知道了肯定會氣上加氣,做針線活受累還傷眼,世子妃身子金貴,要什麼只管吩咐繡房便是,何必勞累自己,再者四太太針線活遠不及王妃,一定要學,可以讓王妃教您……”
蘇棠瞥孫媽媽一眼,道,“王妃管着王府就夠累了,還教我針線活,你是想累死王妃嗎?”
孫媽媽後背一僵,連忙道,“奴婢不敢……”
蘇棠把茶盞重重放下,那聲音大的,聽的孫媽媽頭皮都一陣陣發麻,蘇棠道,“既然老夫人知道了會氣上加氣,那就讓松鶴堂的丫鬟婆子嘴嚴實點,不讓老夫人知道不就行了。”
孫媽媽忙道,“奴婢也想兩全其美,可這事實在瞞不住,就算瞞得過今兒,老夫人遲早也會知道的,要叫老夫人知道松鶴堂上下幫着欺瞞她,還不定會氣成什麼樣兒,還請世子妃以老夫人身子骨爲重。”
蘇棠聽笑了,這是準備扣她一頂不孝的帽子呢,這不孝之帽除了不會扣在三房頭上,其他人是逮誰扣誰,“孫媽媽來之前,我還在感慨老夫人身子骨夠硬朗,三房接連出事,把老夫人的臉皮扒下來一層又一層,老夫人都能扛過來,我不過是讓四太太教我針線活,老夫人身子骨就受不住了,怎麼,老夫人的金剛身子骨碰到我就成泥捏的了?”
孫媽媽臉色僵硬,半夏氣不過道,“是我家世子妃先和四太太約好學針線的,我家世子妃好歹是公主,老夫人就算是長輩,那也是臣,就這麼不把我家世子妃放在眼裏?!”
“世子妃可懷着身孕呢,要被氣的動了胎氣,老夫人擔待的起嗎?!”
孫媽媽忙道,“世子妃要和四太太學針線的事,沒人知道啊。”
“你這是懷疑我家世子妃是爲了幫四太太在撒謊了?”半夏氣呼呼道。
這擺明的事,假的也真不了。
孫媽媽心下腹誹,嘴上可不敢說,只道,“老夫人罰四太太也是爲了世子妃好,四太太以前從不敢頂撞老夫人的,這回怕是知道有世子妃護着纔敢如此,若不嚴懲,以後還不知道會仗着有世子妃護着做出什麼事來,敗壞世子妃的名聲。”
越說越冠冕堂皇了,不愧是老夫人的心腹,耳濡目染,臉皮厚度向老夫人看齊了。
蘇棠輕笑一聲,“我不管中饋了,有些事我能閉一只眼我就閉着,真把窗戶紙捅破,就太過難堪了,王府家規是靖南王府老祖宗定下的,在祖宗面前,誰都是小輩。”
清冽之聲在屋子裏迴盪開,蘇棠說完,清冷眸光從孫媽媽臉上掃過,眸光撞上,孫媽媽只覺得身子骨冰涼。
世子妃這話擺明了今兒要老夫人不放了四太太,她就把這事追究到底,到時候查出來是老夫人指使丫鬟偷換的糕點,那老夫人的臉面就掉一地了。
孫媽媽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蘇棠的脾氣,滿京都都知道,她可是連太后都敢硬槓的人,她是說的出,便做的到的人。
孫媽媽後悔來勸世子妃了,老夫人脾氣大,世子妃的脾氣更大啊,她勸老夫人忍了都沒勸世子妃放棄幫四太太難,世子妃爲什麼就一定要幫四太太和老夫人過不去呢?
孫媽媽剛要說話,外面丫鬟進來道,“世子妃,四太太來了。”
蘇棠是靖南王府世子妃,更是護國公主,她傳召四太太,誰敢攔着不放啊,嫌命太硬了還差不多。
因爲蘇棠召的四太太,四太太直接就進來了,雖然沒跪多久,但四太太走路還是能看出來膝蓋疼。
見到蘇棠,四太太一臉的感激,蘇棠道,“四嬸,看來你還得回佛堂跪會兒了,孫媽媽怕我放你出佛堂,老夫人知道了會氣壞身子,只能把調換糕點的人揪出來,讓老夫人杖斃了消氣,才能放你。”
蘇棠這話明面上是對四太太說的,實則是說給孫媽媽聽的,四太太哪能不懂,當即道,“總要以老夫人身子骨爲重,我這就回去跪着。”
說着,四太太轉身就要走。
孫媽媽這回是真怕了,連忙道,“四太太膝蓋都跪傷了,還是先看大夫吧,老夫人那兒,我去勸。”
說完,孫媽媽朝蘇棠福身趕緊退下。
孫媽媽人還沒出去,蘇棠的聲音再次傳開,“鬧了這麼一通,沒心情做針線活了,四嬸回去吧,等我有心情了,再讓丫鬟去請你來。”
孫媽媽腳步滯了下,心底閃過一抹濃濃的無力,明知道世子妃是在幫四太太,做針線活是子虛烏有的事,卻拿世子妃一點輒都沒有。
孫媽媽走了,蘇棠看向四太太,嘆道,“我不該幫四嬸的,老夫人憋着一肚子氣沒地方撒,我越是幫四嬸,她就越生氣,四嬸得自己立起來纔行。”
四太太抿着脣瓣,心底有什麼東西一下堅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