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8句悄悄話
陳燃走出學校的時候,太陽正在散發最後一點餘威。
真熱啊。
偏偏後面那位小祖宗還像個烏龜似的,磨磨蹭蹭。
陳燃回頭道:「快點。」
程音「哦」了一聲,却沒有加快脚步。
她有點忐忑。
這種感覺怎麼說呢。
一開始拿到成績單的時候她確實很生氣。
氣陳燃說話不算話。
但是她沒想到陳燃竟然說要帶她去吃飯。
理智上,程音是應該拒絕的。
她跟陳燃好像又不是特別熟,而且陳燃到底是個成年男人,跟他們班上那群小男生不一樣。
程音總覺得放學了跟著他走好像哪裡怪怪的。
可是她這會兒又有點緊張和期待。
不知道陳燃會帶她去吃什麽呢。
吃晚飯會不會再帶她去玩。
不知不覺,兩人走到了學校外面的停車場。
陳燃帶著她走到一輛車前。
程音盯著這輛車,問道:「你都開車上學啊?」
陳燃拉開駕駛座的車門,手搭在上面,似笑非笑地看著程音。
「對啊,怕不怕一會兒我直接把你載去賣了?」
程音「哼」了一聲,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引擎發動的那一刻,程音突然有一種不真實感。
從小到大,她坐過爸媽的車,坐過程聲的車,坐過叔叔阿姨的車。
但是沒有坐過同齡人的車。
陳燃和她不算同齡人,但她無法將他歸類於長輩。
在陳燃單手搭上方向盤的那一刻,程音非常清晰地意識到,陳燃跟她身邊那些小男生確實不一樣啊。
成熟與陌生在這一刻兼備,使得有一種叫做「荷爾蒙」的東西外化了。十七歲的少女既有探究的欲望,又不敢太靠近,只能自己傾聽不正常的心跳。
陳燃開車的時候很安靜,不說話。
程音覺得不自在,於是掏出手機給程聲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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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今天不回來吃飯了,跟同學在外面吃。」
「呃……就是謝穎,我跟你說過她。」
「不用不用,我吃了自己回來。」
「嗯,好的。 」
挂了電話,程音打開消消樂,却聽見一旁的人問:「謝穎?」
程音抬頭,結巴了下。
「怎、怎麽了?」
陳燃停在紅綠燈前,側頭看著程音。
「你在心虛什麼?」
說完,程音楞著沒說話,陳燃却輕笑了下。
他跟人小姑娘說什麽呢。
這話也太有歧義了。
而且換位想想,如果他是程音的親哥,肯定也不放心自己妹妹跟一個男人出去吃飯。
「吃晚飯我會送你回去。」陳燃說,「叫你哥放心,我不會把你賣了。」
他又自言自語道:「還在長身體,賣也賣不了多少錢。 」
程音:「……」
紀懷津他們早已經聚到火鍋店裡,就等著陳燃來了開飯。
張越收到陳燃的微信,忙叫人下菜。
「把牛肉先燙了,陳燃已經來了,不等了。」
紀懷津懶懶地點上一根烟,瞄了衆人一眼,說道:「哎,沒意思,每次吃飯都一群大老爺們,你們什麽時候也帶點女人,總是羅漢局多沒勁兒。」
話音未落,包廂的門被推開。
陳燃站在門口,盯著紀懷津。
「愣在門口乾什麼?當門神呢?」紀懷津朝他招手,「趕緊進來,就等你了。」
陳燃沒理他們,回頭看見程音背著書包,雙手抓著肩上的書包背帶,緊抿著唇,目光閃動。
–顯然是聽見剛才紀懷津說的話了。
嘖,剛剛在教室裡還一副日天日地的樣子,到這兒倒是學會害羞了。
「你緊張什麼。」陳燃低聲道,「人家說的是女人,你是女孩,完全是兩種生物,懂嗎?」
程音「哦」了一聲。
陳燃又轉回去,手撑著門框,掃視一圈,說道:「你們說話注意點。」
大夥兒有點莫名,陳燃在裝什麼逼呢?
緊接著,陳燃走了進去,身後跟著程音。
大夥兒一下子懵了,還是紀懷津先反應過來。
「嘿,陳燃,這不是你親妹嘛?」
今天這桌人和上次程音在美食街遇到的不是同一批,其中見過她的只有紀懷津。
「對啊,來,介紹一下。」陳燃伸手,在程音背後虛攬一下,「我流落在外的妹妹,剛認回來的。」
陳燃這麽一說,一桌人除了紀懷津都有點迷茫。
聽陳燃語氣,明顯是在開玩笑,但是看小姑娘的長相,好像這個說法又成立。
大家目光在程音和陳燃身上掃來掃去時,程音却顯得怯生生的,一言不發。
她其實是緊張了,第一次跟這麽多陌生人一起吃飯,還都是成年男人,好像根本就沒有她發揮的餘地。
陳燃笑了笑,拉開身旁的椅子,說道:「坐。」
程音坐下後,張越滿臉好奇地問:「你真有一個妹妹啊?以前怎麼沒聽說過?」
陳燃盯著他,眼裡意味不明,一旁的紀懷津憋不住笑,說道:「傻逼啊你,這是陳燃的同學,同班同學!沒看見穿著校服背著書包呢嘛?」
衆人明瞭,都笑了。
程音就不明白了,有什麽好笑的?
一旁的陳燃却像個局外人一樣,翹起二郎腿,靠在背椅上玩兒手機。
紀懷津坐程音對面,伸著脖子問:「妹妹,陳燃平時在學校乖不乖,聽不聽話啊?」
聞言,陳燃撇頭淡淡地看了程音一眼。
程音懂的,她自知吃人嘴軟,當然會爲陳燃說好話。
「他很乖,很聽話。」
這話一出,桌上的人哄堂大笑,誇張極了。
程音看得目瞪口呆,他們到底在笑什麽?成年人的笑點就這麼低嗎?
陳燃突然放下手機,盯著程音看。
他瞳色淡,眉眼深邃,這會兒帶著點無奈的眼神,看得程音心頭一跳。
怎麽了?她真說錯話了嗎?
然而陳燃却沒說什麽,只是嘆了口氣,把面前的紅糖糍粑推到程音面前。
「少說話,多吃飯,回頭長不高了又賴我。」
說完,他抬頭看了一眼,席間有三四個人都點著烟。
「你們把烟滅了,開窗散散氣。」他頓了一下,帶著點兒自嘲的意思,說道,「沒看見我同班同學在這兒嗎?」
程音忙道:「不用不用,你們不用管我。」
其實她很討厭烟味,程勝在家裡偶爾也會抽烟,被她發現了她就會給爸媽告狀。但現在全是男人的飯桌上,爲了她就讓人不抽烟實在有點勉爲其難。
說完,她又對陳燃說:「我上次看到你不是也抽煙嗎?」
「妹妹,你別理,陳燃他對女人就這樣,假正經。」紀懷津一邊踩煙頭,一邊說道, 「其實他私底下可禽獸了,你平時離他遠點。」
女人。
程音聞言,咬了一口的紅糖糍粑突然掉進碗裡,臉也恨不得跟著糍粑埋進碗裡。
陳燃抬眼,輕飄飄地看向紀懷津,「我怎麽禽獸你了?」
他聲音清冽,咬字重音在「怎麽」兩個字上,似笑非笑地看著紀懷津,修長勻稱的手指擱在桌上,輕輕轉動著茶杯。
一群大男人哄笑了起來。
或許是包廂裡氣氛熱,又或許是他想著跟朋友開玩笑,神情格外放鬆。
直到端茶喝的時候才瞥到程音那紅得跟蘋果似的臉蛋。
陳燃暗自皺眉,放下茶杯,岔開話題。
「張越,你不是說想跳槽去上海麼?」
張越涮著牛肉,搖頭晃腦道:「人爲五鬥米折腰啊,老闆知道我想走,這不立刻給我升職了嘛。」
接下來,他們聊天的話題大多數都是程音聽不懂的,但也刻意避開一些少兒不宜的話題,只是偶爾會有人下意識冒些髒話出來,倒也沒人在意。
只是程音這頓飯吃得特別矜持,特別安靜。
席間陳燃看了她一眼,見她拿著一片西瓜小口小口地吃著,像一只在舔猫糧的小猫。
這姑娘在學校裡又橫又嬌,真碰見一桌子大老爺們還是怵地默不作聲。
飯後,陳燃要送程音回家。
兩人走出包厢時,紀懷津追出來,站在門口說道:「陳燃,一會兒你送了妹妹回家就直接老地方見,我們這會兒就過去了。」
陳燃沒回頭,打了個響指,表示知道了。
每逢周末,他們聚一起吃個飯,晚上的消遣就是去喝兩杯。
上車後,程音打開窗戶,吹著晚風,嚼著火鍋店送的陳皮糖,拿出手機看動漫。
車厢裡全是聲優誇張的喊叫和嘈雜的配樂,陳燃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種東西了。
「餵,小同桌。」
程音沒抬頭,「嗯?」
「以後別隨便上男人的車,跟著人家去吃飯,熟人也不可以,知道嗎?」他微微側頭,看著程音, 「知不知道你這樣多危險?」
程音不太放在心上,低頭繼續看手機,「是你自己說要給我飯吃的。」
那不是被你給氣的嗎?
陳燃伸手拿走她的手機,放在儲物空間上,「跟你說正經的,永遠不要排除成年男人的危險xin,比如我這種,雖然跟你認識,但也不可以隨便跟人走,那些陌生的更不可以,聽到沒?」
程音怔怔地看著他,「比如你這種?」
陳燃張了張嘴,想繼續跟她講道理,却聽她說:「因為你很禽獸嗎?」
陳燃:「……」
他一脚油門踩出去。
我在這裡跟你擺事實講道理,你在那裡人身攻擊我。
沒意思。
程音意識到自己一時嘴快好像說錯話了,就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低聲囁喏道:「我知道了。」
陳燃聽到了,但沒作聲。
前方遇到修路,圍了起來,雙行道變成單行道,堵了一截,陳燃得變道跟其他人擠位置。
這時紀懷津的電話又來了,一面告訴他換地方了,一面催他快點。
陳燃簡單應了兩句:「嗯,把人送回家就來,別催,急什麽,你們先玩著,不用等我。」
挂了電話後,陳燃明顯還是有點著急,連按了兩次喇叭催促前面掉頭的司機。
程音聽到他剛剛接的電話,於是問:「你們一會兒還要去玩啊?」
陳燃「嗯」了一聲。
「哦,真好,我從來沒有晚上十點之後出過門。」程音玩著自己的馬尾辮,低頭嘟囔,「你們去哪兒玩啊?」
陳燃握著方向盤,看著前方堵住的長龍,心裡有一絲煩躁。
側頭看見身旁小姑娘玩著辮子的模樣,一臉天真無邪。
看來還真是沒把他剛剛的話放在心上。
他低頭看著程音,這個角度看到他的雙眼微揚,彷彿桃花眼一般,路邊的霓虹燈與車燈在他眸子裡交相輝映,模糊了他的眼神,真切的只有嘴角那抹不太明顯的弧度,無端地讓程音想到「佑惑」兩個字。
「你說我們成年男人飯飽酒足後還能聚眾幹什麼?」
「你們聚眾……」程音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嫖娼?」
陳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