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兩人回到祝餘嬸嬸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廳裡擺了一台電視機,正在播放山海台的卡通節目,吸引來不少嘰嘰喳喳的小妖怪,院牆上也掛滿各種植物藤蔓,開著花,沁著香。
鄰居的夫諸姐姐也來了,她看起來是一頭雪白的鹿,長長的角呈現出很淡的青綠色,額前貼一片金鑲翡翠,是妖怪裡出名的大美人。攀在樹上的紅色藤蔓哥哥殷勤地伸過來,替美女抖落一片粉白花朵。
林競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季星凌立刻用筷子敲敲他的飲料杯,適度彰顯了一下男朋友的存在感。
林競:“……”
祝餘嬸嬸做了滿滿一大桌子菜,她自己是不吃的,要減肥。神樹爺爺年紀大了,也不能多吃,聽到林競說菜太多,就從廚房拿出來幾個空盤子,每樣撥出來一點,說正好留給最近一直辛苦加班的小佘。
妖怪村莊的蔬果都是用山泉澆灌,真正的綠色有機健康,但就算這樣,林競還是把所有胡蘿蔔都夾給了男朋友,將挑食方針貫徹得十分堅決。夜露濕重,村子裡的靈氣也越發充沛,季星凌懶得再維持人形,就把尾巴和龍角都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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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競抬頭瞥了一眼。
未成年麒麟崽的角很短,還透出一點紅色,按理來說應該當場派發“季星凌你超可愛”卡一千張,但大少爺頭微微垂著,黑色的短髮凌亂穿過龍角,眉毛斜飛,鼻樑高挺,又酷得不行。
小林老師發自內心認為,男朋友太帥也不OK,容易胡思亂想,於是低下頭,生吞一大筷子涼拌薄荷人工冷靜。對面的季星凌都看驚了,伸手過去擦掉他唇角的醬汁:“苦不苦啊,你難道不覺得這玩意很難吃?”
“還行。”腮幫子僵硬咀嚼,如同一只西伯利亞苦逼老山羊。
季星凌伸出大拇指,你好猛!
神樹爺爺年紀大了,跟不上這小年輕的新時代,很快就去院外納涼,眼不見為妙,又順便給小佘打了個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家吃飯。
“來了來了,剛從醫院回來。”院門被“吱呀”一聲推開,進來一個很瘦的年輕人,“今天小孩子有點多,一直在加班。” 小佘就是鵲山醫院那根蛇銜草,脾氣暴躁力大無窮的兒科男護士。之前林競胳膊受傷時,他也跟著藥獸主任到江岸書苑幫忙換過藥,大家算是老熟人。小佘沒想到祝餘嬸嬸在電話裡說的“客人”,居然會是人類小孩和麒麟家討人嫌的霸道崽,差點當場走人。 季星凌也覺得很臥槽,一看到這草就覺得胳膊酸疼,心理陰影非常濃重。小佘端著留好的飯菜在小桌上吃,旁邊的小林吃飽了沒事幹,又沒見過什麼世面,並且極度渴望和妖怪親切交談,心想漂亮的大鹿姐姐不行,那我找這個很瘦的哥們聊兩句,男朋友總不會吃醋了吧,於是幫忙倒了杯飲料,沒話找話:“醫院今天怎麼那麼多病人啊?” 小佘回答:“疫苗接種期,我們儿科經常大排隊。” 季星凌聽到“兒科”兩個字,就覺得局面不是很妙,剛準備出言打斷這危險話題,蛇銜草已經眼皮一抬,問:“你的疫苗也該打了吧?” 麒麟崽:? 麒麟崽:你不是一直很討厭我嗎為什麼突然又來搞關心說不是故意的誰信? 麒麟崽:誰信? 季星凌冷靜回答:“謝謝,我今年的已經打完了。” 蛇銜草表現出了之前從未有過的、十二萬分的耐心和關懷:“兒科疫苗一共分五針,你今年一共在兒科打了三針,還需要再來兒科打兩針,如果你不來兒科打剩下的兩針,兒科的工作人員就需要約談你的父母,但兒科的人手已經很緊張了,所以還是希望民眾能盡量配合我們儿科的工作。”
季星凌:“……”
我靠!
麻杆小佘喝完最後一口蔬菜湯,心情很好地隨風搖走了。
飯廳裡,林競表情僵硬地看著男朋友。
我沒笑,真的。
我很嚴肅。
季星凌伸手掐住他的臉:“你在想什麼?”
林競回答:“什麼都沒想,大腦一片空白。”
季星凌充分吸取了上次自己在自暴自棄說完“問吧”之後,小林老師那一連串喪心病狂毫無人性的十萬個為什麼,生怕這次又冒出來一句“那你會不會像李招財一樣追著自己的尾巴跑”,這他媽就十分驚悚,於是冷酷地“嗯”了一句:“那你繼續空白。”
但其實林競一點都不空白,他腦子裡的斑斕想法都花俏得快爆了,並且還自動腦補出了妖怪醫院兒科,自己的男朋友排在一群小妖怪後面,乖乖等著打針的動畫片場景。
“季星凌你好猛。”
“你給我閉嘴。”
要不是因為文化水平比較有限,你星哥險些就要現編出一套妖怪社會體系,比如說“兒科只有猛男才能去”之類的瞎JB胡扯,但後來還是沒能實施,因為眾所周知,小林老師毒舌尖酸不好騙,沒事幹才不要自找攻擊。
晚上九點,鎮守神樹派司機把兩個小朋友送回了家,他還送了林競一份禮物,白色的薄霧用透明玻璃器皿裝著,很像女生里流行過的迷你心願瓶。
季星凌哼唧:“為什麼我沒有?”送禮送雙份知不知道。
神樹爺爺用拐棍戳了一下他:“這是諫珂從崑崙取來的靈氣,你是植物嗎?”
我不是,但我的小林老師他也不是啊!季星凌莫名其妙,剛準備據理力爭一下,就被林競扯上了車。
季星凌對諫珂沒什麼好印象,主要因為諫珂這個族群狂熱地喜歡狐狸,而自己的親媽又是數一數二的絕世大美狐,誰也不想自己的親爹沒事就生活帶點綠,於是他喋喋不休地抗議:“這算什麼禮物,你想要崑崙靈氣,我明天就能給你裝滿一整個游泳池,這玩意扔了吧,你看玻璃瓶還毛邊,還劃手,受傷了怎麼辦。”
“玻璃瓶有毛邊用英語怎麼翻譯?”
“……”行吧,我閉嘴。
那一小瓶靈氣,最終被林競放進了書櫃的最裡層,用英漢大詞典擋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書櫃距離牀頭太近,他連續做了好幾晚的夢,夢裡都是那個充滿靈氣的大坑。本來想把這事告訴男朋友的,結果剛說完“我昨晚做夢了”,大少爺就自戀兮兮地抬起頭:“又夢到我了?哎你說你,天天看我還要想我夢我。”
林競無情回答:“沒,我沒夢你,我夢八塊腹肌的絕世猛男,施瓦辛格那種。”
“你這什麼糟糕審美。”
“反正不是兒科審美。”
“……”
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
而在小情侶嘰嘰歪歪的打鬧裡,下學期的期中試也順利結束,季星凌不僅重回500分,還比520高了那麼一點點。胡妹妹再度在光榮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兒子,高高興興挽著商薇的手,一起去高二一班開家長會。
五月的錦城已經很熱了,蟬鳴得像瘋了一般。
週五晚上,季星凌問林競:“明天帶你去游泳?”
“不去,有人在游泳池裡尿尿。”
季星凌差點把嘴裡的可樂噴出來:“不是,你這都什麼尾瑣思想。”
“新聞裡寫的,報復社會的低素質人士,你隨便一搜就有。”林競趴在沙發上,懶得動,“冰淇淋給我。”
“那我帶你去我家的游泳池。”
林競扭頭看了他一會兒:“你這可惡的有錢人。”
季星凌樂了:“去不去?”
“我不會游泳。”
“我教你。”
“嗯,你家的游泳池在哪?”
“老房子。”
浣溪的那套別墅,後院就是私人游泳池。林競從出生就沒下過水,因為他實在沒法證明一池子的人都品行良好沒人亂尿,雖然肯定有消毒但這和消毒沒關係。這次難得有機會,就沒拒絕。
第二天一早,司機早早把兩人送回去。阿姨已經準備好了水果和飲料,季星凌在廚房裡攪和奶昔:“你隨便坐啊,別客氣,樓上最左邊就是我的臥室。” 林競不是很習慣這璀璨豪華的大客廳,就先去了二樓。季星凌的臥室套著一個小客廳,裝修要簡單許多,就是簡單的黑白灰,加了一點藍色中和。沙發上丟了不少球星海報,櫃子裡擺著整整齊齊的獎杯——對,校霸也是有獎杯的,不過大多只停留在幼兒園,都是一些跑步比賽啊,游泳比賽之類,唯一一張一年級的三好學生獎狀,算是和學習有關。林競抱著“季星凌居然還得過三好學生”這種見世面的心態,想親手摸一摸這珍貴獎狀,結果大少爺剛好端著奶昔進來,一看到就提醒:“哎你小心,那玩意很重的,是純金。” 林競手腕一軟,好不容易才抱緊懷裡的24K純金小獎狀。 季星凌又解釋:“我媽鑲的。”
小林老師身為獎狀大戶,仔細琢磨了一下胡阿姨當時可能有的慈母心態,簡直眼淚都要落下來,立刻表示,你今晚回去繼續背單詞,背不完不准睡。
“我現在都考500多了,我媽已經很欣慰了好不好。”季星凌把奶昔遞給他,“而且我們還達成了友好盟約,如果我高考能上重點線,就能兌換一輛車。”
“你平均每天復讀一百次的布加迪威龍嗎?”
“那倒也不至於這麼浮誇。”季星凌拉過他,“你喜歡什麼車?”
“我喜歡什麼你就買什麼嗎,那我喜歡擎天柱。”
“……算了,你還是坐回去繼續喝奶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