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發佈時間: 2024-02-01 07: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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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按理說, 以盤兒的位份, 是到不了太后面前的。

也就是初一那日, 跟在傅皇后後面來慈寧宮對太后進行朝拜, 不過當時人很多,盤兒夾在人群裡,站位又偏靠後, 所以只是遠遠的瞧了太后一眼, 只知道她是個挺慈眉善目的老人。

也不知是誰提起了太子家的龍鳳胎,太后竟宣盤兒帶著龍鳳胎去覲見。

去之前盤兒還是有些緊張的,衆所周知太后對太子妃頗爲另眼相看, 會不會因此對她看不順眼?她當然知道太后不會當衆爲難她, 但宮裡爲難人的法子實在太多了, 多的是讓你有苦說不出。

不過緊張也得去,這不是她所能抗衡的。

對於慈寧宮這地, 盤兒還是較爲熟悉的,畢竟她做太后的時候, 也在這裡住了快一年的時間,一磚一瓦乃至房梁上的藻井, 都讓她熟悉。本來盤兒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想著這難題是不是太子妃故意給她出的,誰知進了殿裡,不光太子妃在, 高貴妃和周賢妃也在。

幾乎是她走進去的一瞬間,殿中的目光就聚集在她的身上。

「這就是蘇良娣?長得真是好。太后娘娘您看, 是不是個花朵兒似的人物?」高貴妃笑著對太后道。

「瞧這個人,倒羡慕起人家年輕的小姑娘了。」太后滿臉都是笑,對周賢妃說。

周賢妃掩著嘴笑:「高姐姐素來喜歡羡慕那些年輕的妃嬪,妹妹經常與她說,年輕有年輕的鮮嫩,這是咱們這些上了年紀的比不了的,但也有那些年紀妃子比不了的風韵,諸如高姐姐,誰不說高姐姐風華絕代,氣質過人。」

「你真是個刁鑽的,瞧你那張小口厲害的哦,虧得陛下還與我說賢妃溫婉賢淑,端方秀麗,要是讓陛下看到你刁鑽的這一面,看他以後還這麽說不說了。」

兩位高等嬪妃一番你來我往,太后夾在中間只是端著笑,倒是不發表任何意見。見這邊差不多已經消停了,太后才笑著道:「行了你們,真是沒個正形兒,可別嚇著了蘇良娣,說好是看看龍鳳胎的,你們倒是打起來了。」

明顯太后的口氣不是斥責,高貴妃和周賢妃隨便撒個嬌賣個乖也就過去了。盤兒看得出二人很受太后的喜愛,這些具體說不上來,只從她們說話的口氣和態度就能看出。

可能因爲是小輩,太子妃在這裡是沒有座的,只是太子妃是站在上首,而她是站在下首。

看來今天這場事不是太子妃弄出來的,只希望接下來太子妃聰明點不要給她出難題,讓她把上面這三位應付過去再說。

這些念頭不過是一瞬間的事,盤兒恭恭敬敬行了禮,直到太后叫了起,又說把孩子抱過來看看,才側身看向身後的兩個奶娘。

眼中的意思奶娘們都清楚,來之前盤兒就交代過了。

兩個奶娘小心翼翼把孩子抱上去,自然是先給太后看。

「這兩個孩子倒是養得壯實,只是這當姐姐比弟弟還要壯一些。」太后邊端詳著邊道。

盤兒道:「回太后的話,此乃胎裡帶出來的,太醫說多養些日子,漸漸差距就能拉小了。」

「還真是挺壯的,瞧這小臉蛋胖的,肉乎乎的。」高貴妃和周賢妃都站了起來,來到太后身邊看孩子。

不光看,還下手去摸,只是高貴妃的手還沒伸過去,就被太后阻止了。

「真是不仔細,像個孩子似的,還不快把護甲給去了。」太后笑著嗔道。

這般口氣,倒是沒讓高貴妃顯得尷尬,她自己一笑後,也連忙說自己是疏忽了,忙讓貼身宮女幫自己去了護甲,才去撫了撫鉞兒的小臉蛋。

此時看也看過了,摸也摸過了,太后收回手往後靠了靠,高貴妃和周賢妃很識趣地回到座位上,兩個奶娘抱著孩子退到一旁,盤兒也鬆了口氣。

太后看著盤兒道:「東宮子嗣單薄,你能生下龍鳳雙胎也算是有功。如今你的位份既然已經晋了,哀家就不大賞你了,玲瓏——」

隨著太后的話音,玲瓏身後走出一個宮女,手裡端著一個托盤來到盤兒身邊。

「望你日後恪守本分,好好的侍候太子和太子妃,多爲東宮綿延子嗣,到時候哀家還賞你。」

「謝太后娘娘賞賜,妾身定謹遵太后教誨。」

太后滿意地點點頭,揮手讓盤兒退下了。

等走出慈寧宮,盤兒覺得渾身都輕鬆了很多。

太后終究是個睿智的老人,那種因偏袒一個,而去打壓另一個的事,根本不會在她這裡發生,須知她雖是一個小小的良娣,却也是太子良娣。

無緣無故太后刁難太子良娣,這種事若讓外人知曉會怎麽想,都以爲太后對東宮有所不滿,對日後的大位繼承人有所不滿。這種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事情,太后混迹後宮幾十載,又怎麽會不明白。

盤兒猜今日之事大抵是高貴妃或者周賢妃,見太子妃侍候在太后身邊,臨機一動故意弄出的絆子,不管是太子妃基於心中不忿幹出什麽事,抑或是太后爲了全太子妃顔面,故意給她使點什麽難看。

簡而言之,只要今日弄出點事兒,恐怕明日東宮妻妾不和,太子妃幷沒有表面的賢德大度,以及太后對東宮有所不滿,就要到處傳得沸沸揚揚了。

哪怕是盤兒臨出門前,也沒想到會面對這樣一個局面,看似平淡無奇,實則無不暗藏殺機。

幸虧平穩度過了。

太后雖讓她恪守本分,却也讓她多爲東宮綿延子嗣,算是兩厢相抵了。

而另一頭,高貴妃和周賢妃又坐了一會兒,就出言告退了。

太子妃端詳了下太后的臉色,正打算也出言告退,誰知太后却在此時說話了。

「是不是有些失望今日哀家爲何沒幫你壓一壓那蘇良娣?」

太子妃臉色一僵,當即低著頭跪了下來。

太后制止道:「行了,你腿還沒全好,以爲能瞞過哀家?玲瓏去把她扶起來,挪個座兒。」

玲瓏走過去把太子妃攙了起來,又將她攙到椅子上坐下。

經過這一番,太子妃額上早已布滿了汗珠,是被驚的,也是疼的。玲瓏掏出一方帕子遞

給她,太子妃對玲瓏笑了笑,接過帕子將額頭上的汗隨意擦了下。

「皇祖母,妾身……」

太后抬抬手:「你想說什麽,哀家都知道。你既然知曉高周二人提議想看龍鳳胎,本就沒打什麽好主意,知道隱忍怕被二人借機利用,那就應該明白哀家爲何會這麽做。當人正妻,尤其是當太子妃,是天下間最不好做的差事,上有皇后太后,下有無數妾室侍妾,外面尚還有無數人虎視眈眈等著抓你的錯處。輕不得,重不得,錯不得,不能行差踏錯一步,當年哀家也曾做過太子妃,知道裡面的苦處。」

說到最後,太后面色和緩,對太子妃笑了笑。

太子妃的眼泪頓時出來了,却又趕忙低頭用帕子擦了擦。

「須知太子妃,太子在前,妃在後。你首先是太子妃,才是一個正妻,最後才是你自己,所以你要捨小我就大我,只有東宮安,太子安,太子妃才能安,若是弄錯了順序,就是萬般皆不是,萬般落下層了。」

「皇祖母……」太子妃楞楞道,這些道理她隱隱約約似乎明白,却從沒有人跟她剖析得如此透徹過。

「在宮裡,女子可以是弱勢,也可以是完全的强勢,皆看你如何借勢。你捨了你婆婆,就了哀家,看似落了下層,其實也不是沒有好處,傅皇后乃中宮一系固有的資源,她於她身上下功夫,幷不能有顯而易見的成效,相反若是哀家,則能爲東宮帶來不少助益。」

這話讓太子妃克制不住地紅了臉,她當初確實是這麽想的。

她想的其實很簡單,如果要牢固自己的地位,必然要讓自己有用,陳家只能保她不被廢,可若是想再更進一步却很難,所以她需要一個有力的靠山,甚至同時還對東宮有用,這樣才能永保地位,沒想到却被太后看出來了。

「你看你既然能明白這個道理,自然也就明白你與那蘇良娣不管私下有再多矛盾,可在外面的時候,你們却有個共同點,你們都代表著東宮。哀家的這番話看似有些繞,但若你能真正聽進去聽明白,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都對你有大益處。」

頓了頓,太后又道:「哀家今天也累了一天,這會兒有些乏,你剛才站那麽久又跪了那麽一下,回去好生看看你的腿,別硬撑著。宮裡的女人什麽都不多,就是時間多,所以有些事不要著急,日子還長著呢,哀家也不急著就等你盡這麽一會兒的孝心。」

太子妃恭恭敬敬地行了禮後退下了,今日太后說的這些話足够她琢磨很長時間。

等太子妃走了後,玲瓏雖沒有說話,但沒有說話就已經足以說明什麽了。

太后失笑了下:「是不是挺詫异哀家爲何要點撥她?」

玲瓏想了想,點點頭。

「不過是有那麽點同病相憐的感覺吧,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未必日後能當上皇后,能當上皇后,未必就說明你就贏了,因爲你還不知道以後能不能當上太后。女人這一生太苦了,在家裡和姐妹鬥,出嫁了和妾室通房鬥和妯娌叔伯們鬥,等好不容易當家做主了,還得爲兒女孫子繼續鬥。你看哀家這一輩子不就是這麽過來的,如今沒了兒子也沒了孫子,倒是輕省了許多,難得看見一個年輕時跟我這麽像的人,不免就忍不住多說兩句。」

玲瓏的歲數也不小了,別看太后叫她玲瓏,實則她走出去所有人都要叫她一聲嬤嬤。她也算是陪著太后一路走過來,自然知道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

一聽太后說兒子沒了也沒了孫子這口氣,玲瓏的眼眶就濕了。

「你說當初我若是能碰到一個點撥我的人,是不是就能少走很多彎路,是不是我的睿兒……罷,還是少說這些讓人不開心的。哀家雖然老了,也管不動什麽事了,到底還是一國的太后,有些態度該擺出來,還是要擺出來,不爲個人喜惡,就當是爲了黎民百姓。」

玲瓏當下跪下道:「太后大智,乃我大周朝黎民之福。」

太后被逗笑了,「行了,你還跟我弄這些虛套。」

玲瓏也有點窘,擦擦眼泪站了起來:「奴婢說得也不是虛言,若不是爲了百姓,您何必摻和這麽一檔子事。」

「就當是爲以前做過的事贖罪吧。說起這事,你陪我去給佛祖燒柱香,也有幾日把這事都給忽略了……」

*

這個年一直到正月十六才算是結束了,哪怕是盤兒也不禁鬆了口氣。

實在是太累了,累得倒不是身,而是心。

總體來說,這個年對東宮而言是好的。

太子妃的孝名廣傳,太后也極爲罕見地顯露了立場。不管內裡究竟如何,至少從表面上太后和東宮是聯繫在了一起,這本身就說明了問題,值得人揣摩很久了。

像這種事,自然不會立竿見影有成效,但僅從內閣已經會把成安帝批過紅的摺子送到東宮來給太子看,就足以看出端倪。雖這本身就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似乎和太后的態度關係不大,但好事碰見好事,總是讓人有一種好事連連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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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又翻身了。

對此,盤兒早就見怪不怪了,前世陳皇后就大起大落好多回,她似乎格外有一種韌xin,不管這一次怎麽樣,她永遠不會認輸,永遠還會再回來。

殿下去繼德堂用了午膳。這事被小德子報上來,盤兒笑著斥了他幾句。

小德子撓著腦袋,跪在那兒說得磕磕絆絆:「奴才,這不是太子妃……」

其實不用小德子明言,盤兒就明白他的意思。

東宮的風向最近又變了,變得連小德子都覺得心不安,想借著這事提醒她提高警惕。

可怎麽提高警惕?

太子妃是太子妃,她雖爲良娣却是個妾,只要太子妃不犯錯,誰也不得多置一詞,就算犯了錯,也不是她能够評頭論足的,更何况是太子和太子妃之間的事,根本輪不上她說什麽。

「現在才哪兒到哪兒,如果這樣你們就急了,還是多關起門來練練耐心。行了,以後這樣的事少報上來,免得讓人以爲我刻意窺探繼德堂的動靜。」

笑盈盈地說完,盤兒又對晴姑姑道:「對了,姑姑,前兒奶娘跟我說鉞兒能自己坐一會兒了,我昨天逗他兩回,他也不願意搭理我,我們看看孩子去,也快六個月了,三翻六坐七八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