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陰鷙廠公16
與姜芮談過之後,陸行舟回京,果真敲打了謝家一番。
謝家野心雖大,膽子卻不大,如一只探頭探腦的烏龜,總是想要伸出頭顱四處試探,被敲幾下就嚇得連四肢都收回去。
這次是謝太后兄長被訓斥,勒令其回府思過,李氏還想再來求見姜芮,被姜芮以身體不適,需要靜養給推了,謝家人見求助無門,這才真正安分下來。
天氣轉涼,暑氣漸消之時,姜芮又帶著幾位太妃和小皇帝回京。
陸行舟此前說準備安排小皇帝入學,動作果真迅捷得很,眾人回宮沒幾日,小皇帝就被送到先生面前了。
剛開始得知能和皇兄們一同讀書,小皇帝還很興奮,結果高高興興的去,第一天就哭喪著臉來找姜芮。
“母后,瑞兒可不可以繼續跟著母后讀書?”他撲在姜芮膝頭上撒嬌。
姜芮將他抱起來,喂了塊桂花糕,“之前不是一直念叨,想和幾位皇兄一塊讀書玩耍,怎麼現在又不高興了?”
小皇帝可憐巴巴道:“皇兄們都不願意跟我玩,而且先生好凶,母后你看,今天先生打我手板了。”
他伸出肉乎乎的手掌給姜芮看,姜芮瞧了半天也沒看出打在哪裡。小皇帝不會說謊,最有可能的是,先生只是輕飄飄打了一下,就被他慘兮兮的拿來訴苦了。
她對著那道看不到的傷痕吹了口氣,而後問:“先生為何打你?”
一說到這個,小皇帝就委屈,抽了抽鼻子,“今天先生要我背書,我背完了,把母后送我的魯班鎖拿出來,想和皇兄一起玩,但是皇兄都不理我,先生還很生氣,說我不務正業。”
姜芮啞然,這是她沒考慮周全。之前教小皇帝時,等學完了每日目標,就陪他一起玩耍,小皇帝漸漸養成了習慣,以至於到了書堂裡還維持原本那一套。在那些學究先生面前,邊學邊玩,可不就是不務正業?
她只得費時間和小皇帝解釋兩者的不同,對於他眼巴巴提出不想去學堂的要求,只能哄勸拒絕。
若他只是個普通孩子,繼續教一教也沒什麼,可面前這個年紀雖小,將來卻會是真正的一國之君,萬民主宰,姜芮自問沒那麼大的本事,能教好為君之道、帝王心術。
看小皇帝實在蔫蔫的可憐,她又說:“這樣吧,母后讓陸公公去和先生談一談,讓先生以後不要再打瑞兒手板,如何?”
小皇帝這才眼前一亮,忙不迭同意了,“最好再跟先生說說,讓他陪我玩魯班鎖。”
“可別得寸進尺。”姜芮笑著訓斥。
和之前在別宮一般,每日入夜之後,陸行舟便要來姜芮宮中坐一坐。
今日夜幕降臨許久,卻還不見他的身影。姜芮不覺得有什麼,拿著本書翻看,反倒是含煙,時不時踮著腳尖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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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行舟沒望來,卻望來了崇政殿一個小內侍。
原來今日有個言官,公然在朝堂上說了些不中聽的話,辱及陸行舟雙親,他一怒之下,把那言官下到大獄裡去,到現在還怒火未消,仍獨自一人枯坐。
那小內侍是三七偷偷派來長安宮求助的。
姜芮聽完,想了想,放下書冊,披了件罩頭斗篷,帶著幾個人踏入匆匆夜色中。
三七守在崇政殿外,見她來了,忙小步迎上來,大致說了眼下的情況。
姜芮點了點頭,將人留在外頭,獨自推開殿門。
白日的崇政殿雄渾威嚴,夜裡黑洞洞的,看著卻有些可怖,一踏進去,便覺有一股陰森冷氣親襲而來。大殿裡一點光也無,姜芮端著蠟燭,將幾處燭臺都點燃,昏黃的光線似乎讓周身氛圍暖了幾分。
她這才慢慢朝書案後的陸行舟走去,走到近前還沒說話,便被人扯了一把,跌入一個懷抱。
陸行舟將她摟得很緊,好似一個抓著根救命稻草的人。
姜芮沒掙扎,也沒說話。
陸行舟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處,深深汲取她身上的氣息,許久後才聽他開口:“娘娘怎麼來了?”
“夜裡涼快,四處走走。”姜芮道。
可若真只是四處走走,怎麼會從長安宮走到崇政殿?她的關心之意分明很明顯,還總是要找些彆扭的藉口來掩蓋。陸行舟聽在耳中,卻覺得比那些直白的話更加可愛可心,心中的陰暗沉鬱,竟因她一句話輕快不少。
他不由輕聲笑了笑,“是臣的錯,這麼晚還不曾去給娘娘請安,害得娘娘既要四處走走,又要恰好走到這兒來。”
姜芮只斜了他一眼,不願搭理的樣子。
陸行舟又是一笑,而後笑意微斂,輕聲說道:“臣今日發作了一名言官,想殺了他的心都有。”
“不要無理取鬧。”姜芮說。
陸行舟以為連她也站在自己對立面,心中一沉,還未開口,又聽她繼續道:“自古以來就沒有殺言官的先例,你若因進言而斬殺了他,反倒成全了他的名聲,還要累及自身被天下人唾駡。對付一個人的法子多得很,何必用這種損己利人的方式?不如先翻翻舊賬。人無完人,這些言官們整日盯著別人的錯處,就不知他們自己,是否一個個都修成了聖人?只要能尋到一個把柄,再來發作他們,別人也就無話可說了。”
陸行舟愣了一愣,驟然笑出聲,這一次是真的身心愉悅。
守在殿外的內侍們聽到動靜,一個個鬆了口氣。三七更是感慨,看來日後,遇事只要請太后娘娘出馬就夠了。
陸行舟笑聲漸歇,真心實意道:“娘娘心思縝密,臣不如娘娘。”
姜芮並未把這話當真,她知道陸行舟剛才不過是在氣頭上,若等他冷靜下來,只怕能想出百八十種對付人的法子。
陸行舟的高興,並不僅僅是因為找到了整治那個言官的方法,更重要的是,他欣喜于姜芮為他考慮的這份心。
除了她之外,誰還在乎陸行舟的名聲?誰還在乎陸行舟是否被天下人唾駡?
連他自己都不在乎。
他心下激動,抱住人就是一陣搓揉,吻更是鋪天蓋地的落下。
姜芮快要喘不過氣,捶打著他的胸膛,等被放開時,氣喘吁吁,髮絲微亂,面帶紅潮。她恨恨瞪了陸行舟一眼,但眼下這種情況,瞪得實在沒有威力。
或許她自己也察覺了,又惱怒的推了他一把,起身便要走。
陸行舟長臂一伸,撈住她的腰,又勾回自己懷裡,再次吻下去,這一次像是安撫一般,輕柔得多。
連綿不絕的吻,從姜芮紅腫的雙唇延續到耳後,又下至白皙纖細的長頸,頸上的紅痕如落花,沉沉疊疊,密密麻麻,舊的未消,新的又來。
姜芮推不開,只得往後揚起纖長的脖子,抱住他的頭,任他作怪。
“娘娘……”陸行舟又吻到她的耳邊,“娘娘再說一遍吧。”
“什麼?”姜芮含糊應道。
陸行舟在她耳旁輕笑,聲音低啞:“就是剛剛讓臣不要無理取鬧的那一句,臣特別喜歡。”
姜芮怪異地看了他一眼,終於將人推開,“陸行舟,有病就要吃藥。”
說完這句話,她頭也不回走了。
陸行舟只是低低的笑。他想他確實有病,不然怎麼聽她罵他,都聽得這樣高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