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說什麽呢?
腦海中忽然便浮起了她傷心的聲音。
‘離開家,我一定不習慣。沒了我,你會習慣嗎?’
他非常了解她,念頭一起,他便清晰地感覺到,這是她會說的話,而且有極大的可能,這便是她當時說過的話。
心臟像是被針尖刺了一下,他微蹙長眉,抬手覆向她的肩,準備打斷她和藥蓮說話,也阻止自己繼續深想。
指尖剛觸到她的衣裳,便聽到她一本正經地對藥蓮說:“既然我們相互喜歡,那便來試試繁殖吧!”
謝無妄:“???”
只見這朵極不長眼的青碧巨蓮愉快地搖晃著蓮瓣,哪怕不懂植物語的謝無妄,也能看出它的意思——
樂意之至。
看著寧青青張開雙臂撲向蓮瓣,謝無妄身體快過了腦子,一把拎住她的後脖領,將她揪了回來。
寧青青:“???”
“你要做什麽?”他的聲音隱有一絲不穩。
下意識地把人拎回來之後,他忽然意識到,就算真讓她撲上去,她也做不了什麽。
寧青青不解地看著他:“繁……”
硬硬的手指摁住了她的唇。
雖然知道她做不了什麽,但意識到她想做什麽,他仍是有些氣息不穩。
氣笑了。
“不可以。”他咬牙切齒。
她的黑眸中清晰地浮起了兩個問號。
謝無妄閉了閉眼睛。
他知道她此刻認知錯亂,無法正常地向她解釋,於是盡量心平氣和地說道:“你已經有道侶了,不可以朝三暮四。”
“哦……”寧青青茫然地點點頭。
她偏著頭,認真思索。
謝無妄長眸垂下:“阿青想要孩子?”
“嗯!”她不假思索地彎起了眼睛。
同為蘑菇,他自然明白噴孢子的快樂。
謝無妄的眸色徹底掩進了陰影之中。
從前,她隨口向他抱怨過,她說他總是在外面忙正事,她自己在家中十分無聊,若是有個孩子陪伴便好了。
他只笑著撫她的頭髮,不置可否。
他是不會要孩子的。他不會讓自己留下這樣的破綻和軟肋。
況且,修真之人xin命悠長,等到小兒羽翼豐滿、進無可進之時,自然會將目光投向他身下的至尊之位。人xin,總是如此。
外敵尚且殺之不盡,又何必自找麻煩?
她看不懂他的心思,以為他默認了提議,嬌俏的面龐又羞又喜,那一日,她比往常主動百倍,像一條入骨吸髓的藤蔓一般,纏得他眸色深過一遭又一遭。
他很愉悅,又深知永遠不可能滿足她的要求,出於補償,他將自己的涅槃骨融在蘑菇中,送給了她。
在那之後,他行事更加小心。
那些灼熱的情愫在離體之際,必會被他用極焰焚毀,絕不留下後患。
她並不知道。
修真之人本就子嗣不易,她從未懷疑過。
此刻,看著她單純清澈、充滿了向往的眼睛,他不禁恍惚了片刻。
他又一次想起了那一日他帶人回來,她眼睛裡陡然熄滅的光。
那束回光返照一般的光芒,短暫地灼入他的眼眸,如曇花一現,在那之後,再也沒有重新點燃過。
倘若此刻拒絕她……
一向強硬不可撼動的理念,略微動搖分毫。
他遲疑一瞬,低低地道:“……再說吧。”
於他而言,這已是可怕的讓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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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卻有些不高興,委屈得眼角都垂了下去,扁著嘴道:“你自己快活過了,就不管我!我不管,我就要試試大蓮花!”
她沒有繁殖過,那便是幼崽。身為幼崽就要有幼崽的樣子,就要任xin,就要為所欲為!
謝無妄:“……”
他實在忍無可忍,攬著她掠入蓮中,采下三枚泛著青光的蓮子,離開了藥師蓮華境。
*
踏上實地時,謝無妄唇角那一絲獰笑幾乎壓抑不住。
池子恢復了碧綠的顏色,淡淡的清氣從池水中氤氳出來,緩緩飄向四周。
密室之外傳來了吵嚷的聲音,亂哄哄的,有哭有叫。
此刻不亂才怪了。
道君連破藥王谷十八重結界,直闖藥師蓮華境,將谷主和魔化的少谷主扔了出來,想也知道外頭該如何天翻地覆。
寧青青此刻很不高興,因為謝無妄不許她嘗試大蓮花的信息素。
悶悶走出密室,便看到連雪嬌將狼狽不堪的音朝鳳護在了身後,左右圍滿了藥王谷的弟子,個個皆用不讚同的眼神盯著煢煢孑立的音之溯。
音之溯身旁一個人都沒有,他眼尾通紅,又急又氣,面對嚶嚶嗡嗡的眾人,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用微微顫抖的手指指著音朝鳳。
音朝鳳已不複秘境中魔化的模樣,他的身軀孱弱無依,清秀的面龐略顯稚嫩,神情堅毅,眸底卻隱隱有淚光晃動。輪椅毀在了藥師蓮華境中,他的雙腿垂在地上,像兩條斷掉的藤蔓,更顯可憐。
“母親,別怪父親。”音朝鳳的聲音溫潤斯文,帶著化不去的苦澀,“父親只是把道君夫人錯認成了旁人,受蓮霧的影響,有些神智不清罷了,待他冷靜下來便會清醒了。父親怎麽會殺我呢?”
連雪嬌急怒交加,高亢的哭腔破了音:“鳳兒別怕!娘就算拚上這條命,也絕不會讓他傷你一根頭髮!音之溯!要殺要剮你衝著我來!不就是玉瑤走了,你遷怒於我麽,你殺了我便是,為什麽連自己的親生孩兒都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