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深。
國師殿的紫竹林中,小竹屋亮著微弱的油燈。
國師大人跽坐在團墊上。
「師父……」於禾剛掀開簾子想和國師大人稟報一下尋找小郡主的進度,葉青師兄那邊還沒有結果,不知是否要增派人手。
話到唇邊就見國師大人一動不動地坐在小案前,他的聲音忽然就咽了下去。
案桌上擺著三個茶杯。
國師大人面前一個,國師大人身邊的位子上一個,國師大人的對面一個。
師父是在等什麼朋友嗎?
師父沒有朋友啊。
他進國師殿十年了,從未見師父與任何人來往密切,哦,除了切磋棋藝的孟老先生。
可師父與孟老先生的交情僅限於下棋而已。
茶杯擺放的位置也很奇怪,師父身邊怎麼會坐人呢?
不該全都擺在對面嗎?
這不是於禾第一次見到這個場景了,他一直搞不懂師父究竟在做什麼。
他私底下問過葉青大師兄,大師兄只是讓他不要多問,也不要在這種時候去打攪師父。
於禾小心翼翼地放下簾子,默默退了出去。
想到師父坐在那裡也不知是等待還是緬懷的場景,於禾的神情頓了頓。
師父有兩個很重要的朋友。
於禾心想。
……
林子裡,齊煊被刺得一臉懵逼。
說好的一二三呢?你把二三給吃了麽?
年輕人不講武德!
齊煊活了三十多歲,著實沒見過如此陰險狡詐之人,什麼下九流的招數都不如這個狠。
齊煊太震驚了,乃至於他的本能都遲鈍了一秒。
他怔怔地看著顧嬌。
顧嬌無辜地看著他,將紅纓槍在他大腿肉裡一轉!
「臥槽!」
齊煊痛得渾身汗毛一炸,五官都差點兒從臉上逃走了!
你刺就完了,你還轉!
你當攪肉呢!
齊煊終於回過神了,他一掌朝顧嬌打過去。
顧嬌早預判了他的這一動作,一腳踢上他的手掌,借著他打出來的力道將自己送了出去,紅纓槍也被拔了出來。
齊煊的大腿血噴如柱!
就沒見過這麼可氣的人!
齊煊咬牙,一把點了腿上的大穴,封住了噴湧的血柱。
他又火速撕下一片衣擺,纏在了自己的傷口上。
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可見從前習武時沒少受傷。
沒人生來就是高手,天賦固然重要,可若是沒有後天的千錘百鍊,也不可能達到常人所無法觸碰的境界。
顧嬌在齊煊十步之距的地方穩住身形。
紅纓槍真是個好東西,可攻可守,能明爭能暗鬥,必要時來個偷襲還不會夠不著。
顧嬌挑釁地看著齊煊:「說好的讓我三招的,你怎麼食言而肥?」
齊煊怒道:「你說了數到三才開始的!」
顧嬌道:「我又沒說全部用嘴數,二三在心裡數了。」
齊煊嘴角抽搐:「……」
齊煊決定不與顧嬌廢話了,不然一會兒還沒打,他先被他氣死了。
齊煊直接出手。
然而齊煊剛一抬手,便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什麼情況?
他的胳膊為何使不上勁兒了?
齊煊惡狠狠地看向顧嬌:「臭小子!你對我做了什麼!」
「沒什麼,就是在槍頭上塗了一點東西。」顧嬌早發現林子裡有人了,直覺告訴她是一個十分厲害的高手,於是她在槍頭上做了點手腳。
她做得很隱蔽,就連身邊的沐輕塵與侍衛也以為她僅僅是在擦槍而已。
齊煊感受了一下體內的內力,很糟糕,他幾乎感受不到:「究竟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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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嬌道:「神經毒素。」
齊煊不解:「什麼毒?」
顧嬌攤手:「聽不懂就算了。」
可惡,他是唐門中人,世上居然有他沒聽過的毒!
顧嬌不給齊煊喘息的機會,反手握住紅纓槍朝齊煊沖了過去。
趁你病要你命!
神經毒素的量不大,她得抓緊機會。
可就在顧嬌靠近齊煊時,林子裡竟然衝出來一名韓家的死士!
死士替齊煊擋住了一槍。
沐輕塵將小凈空交給了一旁的侍衛,侍衛左手一個,右手一個,懵圈地看著自家公子。
「他交給我。」沐輕塵一劍將死士逼退數步。
顧嬌再次朝齊煊出招。
齊煊扣住了顧嬌的紅纓槍,用盡為數不多的內力將紅纓槍奪了過來,猛地朝林子深處扔了出去。
這桿紅纓槍不重,所以他還扔得動。
若換作是軒轅厲的神兵,他怕是拿都拿不起來了。
不愧是唐門齊煊,都這樣了還能戰鬥!
顧嬌握緊拳頭,一拳朝齊煊的臉砸了過去!
齊煊被砸得偏過頭,一顆牙齒飛了出去。
顧嬌又抬起腿來,一腳將他踹到天上!
她自己則一躍到了樹枝上,在齊煊從半空跌下來時,她飛身而起,朝著齊煊的丹田一腳猛跺而下!
齊煊加速度跌在了地上,當場砸出了一個大坑來。
顧嬌單手抓住樹枝,身形一縱落在了大坑旁。
顧嬌再次抬起腳來,朝著齊煊的腦袋毫不留情地踏去!
卻不料,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扣住了她的腳。
塵土下,齊煊擦掉嘴角血跡,冷冷一笑:「該結束了。」
顧嬌頃刻間感覺到了齊煊磅礴浩瀚的內力。
居然只麻痹了他這麼一小會兒。
顧嬌抽腳。
抽不出來。
齊煊殺氣四溢,一字一頓道:「我說了,該結束了。」
話落,他抓住顧嬌腳踝的手往下一折。
你們廢了韓燁的腳筋,也好,我先折斷你一只腳做利息!
嘭的一聲巨響,齊煊被一道驚鴻般的劍氣震飛了!
他足尖一點,在樹枝上穩住身形。
這道熟悉的劍氣是——
他定睛一看。
月夜下,顧長卿手執寒光長劍,如冷麵閻羅一般擋在顧嬌身前。
好強大的劍氣!
齊煊眯了眯眼,看看顧長卿,又看看地上被劍氣斬出來的百尺溝壑,不著痕跡地捏緊了拳頭。
怎麼又是這個人?
上次就是他斬斷了韓燁的腳筋!
可惡。
偏偏自己體內餘毒未清,還被那小子偷襲受了傷。
他冷冷一哼:「今日我便放過你們,下次再見,就是你們的死期!」
他施展輕功離去。
顧長卿沒追。
妹妹比敵人重要。
顧長卿轉過身來,問顧嬌:「有沒有受傷?」
「沒有。」顧嬌搖頭。
顧長卿不放心,將長劍遞給顧嬌,讓顧嬌拿著,他自己則單膝跪下,托起妹妹的腳,捏了捏確定並無腫脹與骨裂才總算放下心來。
另一邊,沐輕塵也結束了戰鬥。
他不習慣殺人,他將死士打暈了。
他走過來,顧嬌抬起髒兮兮的素手在顧長卿臉上抹了一把。
妹妹抹的大花臉……
嗯,今天不洗臉了。
沐輕塵看了二人一眼,也是先問了顧嬌狀況:「沒事吧?」
「沒事。」顧嬌說。
沐輕塵又看向顧長卿:「他是……」
「不認識。」
「同鄉。」
顧嬌與顧長卿異口同聲。
「同鄉。」
「不認識。」
顧嬌與顧長卿再次異口同聲。
沐輕塵:「……」
我看起來很好騙?
沐輕塵淡淡哼道:「不方便說就不要說,我也不是非得知道。」
「哦。」顧嬌果斷不說了。
沐輕塵:「……」
顧長卿的到來讓顧嬌輕鬆了許多。
接下來他們又遭遇了幾波死士與侍衛,都被顧長卿一人解決了。
顧長卿全程——打架、投喂妹妹、抱小凈空。
顧嬌全程——吃東西、吃東西、吃東西。
顧嬌啃完最後一塊肉脯,打了個飽嗝:「快出林子了,接下來應該沒什麼能打的高手了吧?」
沐輕塵沉銀片刻:「還有一個,可能比齊煊更麻煩。」
顧嬌眨了眨眼:「誰?」
沐輕塵神情凝重道:「風家的清風道長,那是真正的武學奇才,今年不過二十六歲,卻比齊煊的內力還要深厚許多。若是我們遇上他——就只有乖乖挨揍的份了。」
林子某處。
風無修蹲在地上畫圈圈,一臉生無可戀:「哥,你確定你沒走錯嗎?」
清風道長點頭:「嗯。」
「可是我們已經原地繞了七圈了!」風無修抬頭指向身旁的一棵老槐樹,「我來一次在這裡做一個記號!眼下已經七個記號啦!」
清風道長凌空站立在月夜下,仙風道骨,仙姿佚貌。
修長的指尖捏著一張手繪的羊皮輿圖,他認真端詳著輿圖,胸有成竹地說:「就是這麼走的,這個林子我來過,還走出去了。」
風無修問道:「那你上次走了多久走出去的?」
「沒多久。」清風道長說,「一個月。」
風無修:「……!!」
風無修拽緊拳頭,牙齒都氣崩了!
他唰的站起身,雄獅咆哮:「這才是你下山三年才到家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