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夜,在夢醒後,那些盤旋在她心頭的諸多雜念漸漸消散。
她在靜夜裡睜眼,轉過臉,借著窗外漫入的皎皎的長安月色,望著案上那只立著的模模糊糊的小瓷瓶影,若藥敷傷踝得到的清涼慰感,心若也緩緩地安定了不少。
第30章
青頭送來的傷藥用了三兩天,腫脹的腳踝消陰,漸漸恢復如常。
雖然宋伯康並未催促,絮雨自己不好曠事,何況她也想早些回去。
若幾日前沒有發生那件意外,原本照著安排,差不多是往昭文館去了。
那是宮中最大的藏書之所,除收羅來自天下各地的經史子集浩繁書帙,也專藏有皇室搜集的歷代各類圖畫。但據她目前所知,因乾德初年曾施加的打壓,館內如今所存的阿公畫作應當不多,所以很快就能轉地,再往翰林學士院去。
學士院的藏書圖畫不及昭文館多,但也有一部分。所以借著這個理由,她也能夠出入。
去那裡,除查閱圖書之外,她還有另外一個不能叫人知道的目的。
弘文館和集賢殿都在第二道宮牆內,這片依然只是百官值事的區域。
而學士院位於第三道宮牆後。
那裡才是真正的內廷,是皇帝上朝和燕居的所在。皇帝如今潛居的紫雲宮,還有她夢中的月升水畔,迷霧花林,都在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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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腳傷的這幾天,不知為何青頭沒再露過臉了,原本聽他第一天送藥離開前的口氣,是說覷空還要再來的。不過,送飯的那位阿姆白天都在。
傍晚送走,絮雨叫她明日不必再來了。
她是胡人,不會講中原之言,但能聽懂。指著絮雨的腳嗚哩嗚哩幾句。絮雨說傷已痊愈,明日便回直院。
胡婦點頭,躬身要去,絮雨遲疑了下,又叫住她。
“裴郎君每天幾時回?”
她問完,拿起這幾日無事便練習作畫的筆,在紙上飛快畫下簡單的兩個場景:月上柳梢、月掛中天。
胡婦歪頭看了看,笑了,指著月掛中天不住點頭。
太晚了,不合適。
她只得作罷,目送婦人下樓離去。
這一夜無話,明晨清早,絮雨穿戴整齊,如此前一樣入宮來到直院。
宋伯康對她腳傷很是關切,得知已經痊愈,松了口氣,當日便領她和另個徒弟王春雷入弘文館。
確實如絮雨想的那樣,館內如今只得七八副阿公真跡,據說還都是後來搜集或獻自民間的畫作。剩下全是從前的真跡仿畫或對壁畫的臨摹之作——遺憾的是,那一幅天人京洛長卷,因老聖人當年為求無二,禁止畫師臨摹,以致那一把火後,如今若想複現,只能靠拚湊從前目睹過壁畫的人的回憶和畫師自己的想象了。
在弘文館值吏的監督下,宋伯康帶著二弟子淨手焚香之後,小心翼翼地展開金貴無比的卷軸,鑒析真跡。
其實這些“真跡”,絮雨經過細看,覺大半應當也是仿畫,但這話她自然不會說,也沒必要。
她跟在宋伯康的身畔,正在聽著他向自己和王春雷現場講授阿公畫作的精妙之處,外面傳話進來,曹宦派來宮監,找葉絮雨。
絮雨第一反應是那天園苑之事敗露。
難道被人看到她也在場?
宋伯康更是不解。曹宦為人苛刻,他怕新弟子受到刁難,中斷事情一起出來。
果然來了一個曹宦的人,問是何事,卻說不知,只命將人叫去。
絮雨回往集賢殿,曹宦人就在直院。
令她意外的是,此人今日一反常態,頗為和氣,打量她道:“你便是葉絮雨?”
“我記起來了,上回面見太子,你也在。”
宋伯康代弟子問是何事,說方才正領著人在昭文館做事。
“離主殿開畫還有些時候,葉絮雨暫時另外有用,這裡的事,他先緩緩。”
宋伯康一怔,絮雨也滿頭霧水。
“敢問內侍,是為何事?”宋伯康又問。
“西平郡王府世子為已故之母追福,於慈恩寺得到一供養位,就由你這弟子去作畫吧。”
追福此舉,自魏晉起便有,最初言為亡故的父母眷屬布施僧尼,供佛誦經。後來蔚然成風,方式也更為多樣。如絮雨見宋伯康那天去的那所大恩寺,便是寧王府為亡人追福而建的寺院。
西平郡王妃亡故多年,世子始終不忘母恩,此番入京,聽聞慈恩寺是天下第一名寺,內中供奉多位高僧舍利,後山塔窟有供養室,可為亡人追福,便認下一室,為母追福。
宋伯康不再說話了,只望向絮雨。
絮雨聽到“西平郡王府世子”幾字,心就咯噔一下。
“我初入直院,畫技也是平平,世子為母追福,如此大事,我怎敢妄動畫筆?請曹內侍另行擇人,或更妥宜。”
曹宦擺了擺手:“不必說了,此事乃是袁執事的吩咐。叫你去,你去就是了!”
直院內不說有姚旭、方山盡這兩大當世名家,便是宋伯康楊繼明等人,也都是供奉宮廷多年的畫師,畫這種內容,無不駕輕就熟。此次郡王府為何不用別人,單單要這剛入直院的新人,曹宦其實也是不知。
但這是袁值的吩咐,他何敢多問,照著辦事就是。
“你準備好,快些過去!”
那世子一看就不是個好說話的狠人,曹宦唯恐事情耽擱被怪罪,連聲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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