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應燈也熄著,窗外樹影被風吹得搖晃,鬼影似的落在地上。
她安靜地踩碎了地上的影子。
直到樓梯口,少女兀地停住,腳尖抵地的位置,一道頎長清冷的身影被樓梯上的月色打在牆根旁。
有人無聲等在晦暗的樓道裡,就靠在樓梯扶手上。
長腿斜支著地,左手把玩著極小的一塊石頭,轉得輕慢,松散,漫不經心。只是再頹懶倦怠也顯得他指節根根修長分明,跟他人一樣好看。
也難怪不管他什麽狀態,總有人纏在他身旁。
夏鳶蝶想著,安靜抬眼:“補作業的話,自己去辦公室交。”說完,女孩就要繞過攔地的影子。
遊烈沒攔她。
夜色裡,她身側只掠過去一句,聲音低低淡淡的,沒半點他今晚與那些男生女生勾得散漫駘蕩的笑音。
只有像是在心底聲嘶力竭過後的冷意和低啞。
“明晚,上完自習你再回家。”
夏鳶蝶腳步兀地停住,像生了根似的。
而她身後的男生像只是隨意交代一句,說完他就直起身,轉身要下樓去。
直到他抬起的長腿的被女孩輕淡的一句牽絆住:
“你住哪兒。”
遊烈停下,眉尾起皺,他更應該拔腿直接離開。但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和窗外的星星,月亮,風,樹葉。
沒人看到的夜晚,那多貪戀會兒似乎也沒關系。
於是遊烈短暫地放任自己松了心神:“Mo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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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鳶蝶不解地回頭。
“帶你去過的,”他低聲,側顏掩在陰影裡,“庚野那兒。”
夏鳶蝶淡淡恍然。
Moon,那家很個性的系列品牌,司機說過老板是遊烈外公家的表哥。
沒瘋到底。
就是還有得救。
夏鳶蝶緊懸的心也稍稍放下些。她轉過身來,朝藏在陰翳裡的遊烈走近。
遊烈似乎是沒想到她會突然往自己這兒過來,昏昧裡的身影都停了一停,但像是被另一頭在女孩身上的什麽無形的弦拉緊了,明明理智在告訴他,轉身,下樓,走遠。
但身體就是一步都沒動,一寸都沒挪——
直到她在他身前極近處停下。
少女仰臉,隔著鏡片,她拿安然澄澈的眸子無聲仰他。
遊烈最後一絲維系的冷峻在她眼底無聲而撼人的力量前消解,他慢慢松弛下肩背,喉結輕滾,薄唇間逸出一點低啞像繳械的笑。
“狐狸,”他聲音仍倦著,但又好像熟悉的那部分回來了,“你還想幹什麽。”
夏鳶蝶眼尾情緒軟了下。
她視線終於從他深長的眼瞼拓落,劃過他修挺的鼻梁,最後落到他薄唇的唇角。
那裡,那塊凝固的璦昧血色還未消褪。
夏鳶蝶觀察了下,眸子輕撩起他眼神:“咬的?”
“什麽。”
“你嘴角的傷。”夏鳶蝶抬手,指尖彷彿就要觸到他唇上。
遊烈眼神搖晃了下,幾乎有一秒眼底有什麽蟄伏的情緒要出——
但終究懸在了那一秒。
就像女孩的手懸停在他唇角前幾公分的地方。
遊烈氣得笑了,他低頭,退開身,啞著聲似笑似斥:“狐狸,你查崗呢。”
“……”
夏鳶蝶抬眸,鏡片上薄薄的反光一閃,她換了陳述語氣:“咬的。”
遊烈眼皮輕跳了下。
他有些不自在地偏過臉,“…別瞎想。”
女孩歪了歪頭:“?”
那個淡漠的冷靜的甚至有點挑釁的表情,更像是“都這樣了我還能怎麽想”。
遊烈輕咬過唇角,刺痛感再次加劇,某一刻他在余光裡少女將要轉身的影子裡頹然笑了聲:“周二拳擊課,沒收住力,磕了下——我自己咬的,行了麽。”
“……”
側過四十五度的夏鳶蝶眨了眨眼。
小狐狸的眼底掠過一點得逞,但更多的還是憂慮。
沒瘋到底,但一周未愈,還要變本加厲。
那也快了。
夏鳶蝶輕攥手心,側過臉,張口欲言:“你……”
“別管我。這件事你也管不了。”
像是提前預知她的轉折點。
身後,遊烈聲音也是在這一句裡冷淡下來的。
夏鳶蝶心裡少有地慌了下。從小到大她慣於把握一切能把握的事情,前提就是判斷,判斷某個人或事物是漸行漸近還是漸行漸遠。
她此刻離遊烈那麽近,她甚至彷彿感覺得到他交給了她一根能牽製他的線。
可那條線時松時緊,時隱時現——她握住它向自己拉回一點,還不等松下那口氣去,就忽地又覺得他離她好遠好遠。
而遊烈沒有再給她拉回一次的機會。
他轉身,沿著樓梯往下。
“好好學你的,就朝你要的目標走,不用怕,也不用回頭,盡管往前,後面有我看著。但離他們——”
那人在樓梯上一停。
然後像是自嘲笑了,他低聲糾正:“不,離我們都遠點。”
“…!”
愣神後回過來那一秒,夏鳶蝶慌忙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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