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3章

發佈時間: 2024-05-11 15:4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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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爬床被抓,雪蘭調走

原來事情是這樣的,小丫鬟們在議論,沈茂上回在街邊買回來的那個丫鬟,也就是雪蘭,本來被夫人分到了針線房去學做針線的,剛才謝氏回院子不久就被調到了她的身邊做小丫鬟了。

在謝氏身邊做事,雖是個小丫鬟,比起針線房裡來說,可有臉面多了,指不定哪天得了謝氏的眼,就可以升去做個二等丫鬟什麼的,所以小丫鬟們才羨慕的在那議論著。

雲卿眉梢有點蹙起,將書放在膝頭,「她做了什麼事情才被調動的?」沒什麼原因,娘不會從針線房調個丫鬟上來的。

流翠躊躇的看了雲卿一眼,還是把剛才從小丫鬟那聽來的消息說了,「這四日夫人不在院子裡,水姨娘和秋姨娘又來了小日子,夫人院子裡叫珍珠的那個丫鬟動起了歪心思,偷偷的趁著老爺洗澡的時候,進去勾引老爺,恰好被這個雪蘭撞見了,跑去告訴了翡翠,夫人回來後,翡翠就將珍珠的事告訴了夫人,夫人把珍珠發賣了出去,順便就將雪蘭提到她院子裡做了小丫鬟。」

還真是夠巧的啊,別人撞不見珍珠勾引沈茂,她一個針線房的小丫鬟恰好就有這麼好的運氣能撞見了,還能迅速的通知了翡翠。

別人相信雪蘭是運氣好,雲卿打死也不會相信的。雪蘭這個人,雲卿和她多年主僕還能不知道,腦袋機敏,一心力爭上游,這件事鐵定是她在後面拾掇的,家中無人管這些事情,剛好給本來就有這個心思的珍珠機會,雪蘭再煽風,不就丟了臉皮往前衝了嗎?

雲卿沉默的反應,讓流翠和青蓮有點不大理解,只當是知道珍珠爬沈茂的床,她心裡不舒坦了,再不多話,閉嘴各自做著各自的活。

如今雪蘭在謝氏的院子裡,雲卿本想著她若是能安安分分的在針線房做事也就罷了,未曾想到即便是與上世不同的方式,她還是這麼有心機的想要力爭上游,找個機會,還是將這個人放在身邊的好,免得她在謝氏的院子裡面興風作浪,她作為女兒,也不好插手。

「她現在還在針線房吧?」雲卿轉過頭來,望著流翠問道。

「在的,夫人今日雖開口調了她過去,她還是得回針線房將手中的活給安排交接了才可以走的,最快也得明日吧。」流翠細想了下,不太明白雲卿為何對這麼個小丫鬟如此上心。

那就好,既然還沒到謝氏的院子裡,她便先去要過來再說。

吩咐采青將頭髮梳成一條麻花辮,換了一套天青色的錦綢單繡一支孤竹的長褙子,同色裙子,便帶著兩人往針線房裡去了。

話說雪蘭此時正在針線房裡收拾著東西,她手頭本來有一件雲卿的夏日繡裙,正在跟針線房的管事媽媽做交接,忽聽到旁邊有人在喊「大小姐。」

她急忙抬起頭去看,只見門前站了一個少女,衣著簡單,墨髮梳成一個辮子,只插了一隻鑲藍寶石的蝴蝶簪在右邊發上,眉如柳葉,目若鳳翼,站在那處就透出一股與眾不同的氣息。

雲卿也瞧見她了,和其他的丫鬟一般,都是穿著碧綠色的比甲,大概是人年輕,在沈家吃好了住好了,原本黃枯枯的頭髮看著也有水光了,臉色也沒以前看著那麼的發黃,一雙眼珠子倒是靈巧的過分,滴溜溜的轉動。

看到雲卿之後,雪蘭抓著衣裙的手就緊了緊,然後鬆開,將那繡了花的地方在她的眼前露出來。

雲卿注意到了她的這番小動作,便順著她的意思走過去,拿起那繡花一看,笑道:「這裙子上的牡丹可是你繡的?」

雪蘭本意就是要將雲卿吸引過來,此時低著頭羞澀的笑了笑,拿著那衣裳點頭道:「正是奴婢繡的。」

「我看繡的挺不錯的啊,針腳細密齊整,針線鬆弛得當,配色也挺不錯的。」雲卿這話不是隨便誇的,大概是家中貧困,從小就做針線補給家用,雪蘭的針線活做的相當不錯。

她手中拿著的雲卿衣裳上繡的這牡丹是用了蘇繡中的搶針。

凡是花卉的花和葉,無論花的顏色是與枝莖相連處淺,而花瓣邊緣處深,還是花瓣邊緣處淺,而與枝莖相連處深;葉子的顏色,不論它的姿態是正的,側的,還是卷的,都一定是背面色淺而正面色深。要讓這些由深到淺的顏色分批銜接起來,就要用到搶針。搶的意思,就是用後針銜接前針,使顏色逐漸暈染開來,顯得所繡的花卉逼真。

雲卿與繡娘學過這些,看到她的繡圖就知道她是個熟手,便笑道:「瞧你繡的這牡丹,圖案秀麗,繡工細緻,我房中剛好有個繡品上也要用這種針法,不如你來幫我瞧瞧?」

雪蘭沒想到她不過想要小姐注意到她,哪知道小姐就這麼好瞧到她繡的東西了,連忙道:「既然小姐需要的話,奴婢自然願意去看看。」

針線房的管事媽媽也知道這是得了小姐的青眼,看著雪蘭笑了笑,剛被夫人看中,如今又在小姐面前得臉,這個雪蘭可不簡單。

雲卿轉身便出了針線房,雪蘭將衣服交給了管事媽媽,急忙跟了上去,到了一處靜僻的亭子處,雲卿頓下了腳步。

雪蘭左右瞧了瞧,她記得大小姐的歸雁閣離這裡還要過個迴廊才到的,怎的在這裡停了下來,一時低著頭暗裡思量著。

雲卿轉過身走進亭子裡,青蓮將石凳用帕子擦了幾遍,雲卿才坐了下來,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垂手而立的雪蘭。

雪蘭心中極是不解,大小姐不是說要她去看看繡法的麼,如何叫了她到這處一聲不吭的望著她。她自進府一來,和這位大小姐也只在謝氏那打過一次照面,按理來說未曾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她,怎的現下這氣氛,倒像是小姐要整治她一般。

「珍珠的事情你可知道?」見心裡壓力給得差不多了,雲卿淡淡的開口問道。

雪蘭等了半日,沒想到她一開口便是問這件事,頓時眸子在眼眶裡又轉了兩圈,才點頭道:「是的,珍珠的事情正好是奴婢撞見了以後通知翡翠姐姐的。」

雲卿自說完後,目光一直細細的留心雪蘭的神色,見她眼神微微慌亂,心裡大概已經清楚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了。百 度 搜 索 混 混 小 說 網 快速進入本站 無 彈 窗 廣 告 TXT下載

若開始是懷疑,現在就是肯定,眼前這個雪蘭心思還是詭秘的很,還是放在她身邊比較放心。

雪蘭與雲卿差不多年紀,看著這個大小姐也是溫婉嫻靜的,下人的口碑也一直很好,不知為什麼,今日站在她面前,總覺得她的氣勢比起謝氏來不差半點,一雙鳳眸這麼半睜著,看著不怎麼醒,裡頭透出來的光亮,讓人心裡直突突。

她拾掇珍珠這件事,應是無其他人知道的,只不過是藉著珍珠來針線房取東西的時候,她看珍珠擦粉梳頭,衣裳光鮮,又聽人說珍珠是個心氣兒高的,便隨意的說了珍珠長得漂亮,比起水姨娘也不差上半點,一看以後就是個錦衣玉食的命之類的,若是珍珠沒那個心思,她說什麼也沒用的。

她是被老爺買進來的,在府中又沒什麼人倚靠,若是自己再不有點心機,一輩子在針線房就只能做個小丫鬟了,這不是她想過的生活。

「你可是我爹從路邊買回來的那個丫鬟吧?」雲卿似乎很隨意的這麼一問,雪蘭就有些忐忑,大小姐這是什麼意思,見她不是家生子,便不信任她,不想帶她去歸雁閣嗎?

雲卿望了她一眼,知道她是個心思十八彎的,也不說透,接著道:「你被老爺買回來,放在夫人的院子裡的,結果夫人給你安排到了針線房,你心中是有怨氣的吧?」

怨氣,這東西雪蘭當然是有一點,但是被雲卿這麼點出來,她豈會,又豈敢承認,立即跪下來表忠心道:「奴婢的命是老爺買回來的,夫人自然想安排到哪就是哪,若是能在夫人面前伺候那是福氣,若是不能,奴婢也會好好的做好自己手頭上活,以報答老爺夫人的恩情。」

嘴皮子利索,腦袋轉的快,又會說話。

雲卿笑了笑,上輩子被雪蘭哄得暈暈乎乎,倒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她很奇怪的事,雪蘭放著沈茂的床不去自己爬,她爬了不也是做個姨娘,左右都是做姨娘,這又是為何?難道這個時候的雪蘭其實還是沒有動做姨娘心思的?

她做隨意的問問:「我院子裡還缺個做針線的小丫鬟,你可願意來?」

聞言,雪蘭兩隻眼睛馬上亮了起來,猛地抬頭看著雲卿,嘴巴剛要開口,卻抿了抿,目光暗淡了些許,跪著謝道:「能得到大小姐的賞識奴婢感激不盡,可是前兩個時辰,夫人才喚了奴婢到她的院子裡去,大小姐的這片賞識,奴婢也只有放在心裡了。」

若不是有上世的記憶在,雲卿定會被雪蘭這番話說的觸動,她明明是想來自己院子裡的,可是因為夫人先開了口,便寧願不去雲卿的院子裡,也要答應了夫人,多麼的忠心啊。

不過如今她是知道了,雪蘭是個聰明的,知道自己若是說想去大小姐的院子,不去夫人那,勢必得罪人,她拒絕雲卿,是有先後順序的,而且雲卿也不會和自己母親搶人,再者,若是雲卿真心想要她,跟謝氏要個丫鬟還怕要不到嗎?

可雲卿偏不想跟著她設計好的路子走,淡淡的看了雪蘭一眼,哼道:「你若是不願意來,那就算了罷!」

說完,她站起來就要出了亭子,雪蘭一下急了,跪撲過去,拉著雲卿的裙角道:「大小姐,我願意,我當然願意了,可是夫人那……」她咬咬牙,還是把這話說出來了。

是她自己撲上來求的,這樣就算去了雲卿的院子裡,雪蘭也沒什麼藉口來抬高自己了。流翠將雲卿的舉動都看在了眼底,暗暗的記了下來。

雲卿這才笑了起來,「夫人那我自會去與她說,你收拾了東西后,就到我院子裡去吧。」

俯望著低頭跪恩的雪蘭,其實雪蘭上世得了她的心,還有一點她自身也是有點本事的,除了繡工好,為人也是左右逢源,慣會耍油嘴。

眼下就此一問,雲卿瞧出來,雪蘭的確是沒甚心思去做沈茂的姨娘,因為做了雲卿的丫鬟了,和沈茂也基本是沒緣了,沒哪個做父親的把手伸到女兒院子裡來的理,沈家丟不起這個人。

她倒是奇怪,雪蘭雖然是油滑了些,也愛爭上游了些,此時還沒那些個念頭,究竟是什麼時候她開始動起了做姨娘的心思,到最後竟然全部倒戈到了韋凝紫那邊。

得了雲卿這句話,雪蘭立即回針線房收拾東西,而雲卿便轉身去了謝氏的院子裡。

謝氏半靠著石青色的大引枕正休息,聽到雲卿過來,坐了起來,雲卿已經掀開竹簾自己走了進來,看著謝氏臉色還是如先頭在榮松堂一般,大概是聽到珍珠爬床的事氣到了。她也不打算多說什麼打擾謝氏睡眠,便直切主題道:「娘,剛才女兒去針線房看到了小丫鬟針線不錯,剛巧我那缺一個,想要了她去。」

謝氏原以為她來是什麼緊要事,笑道:「你要是缺了,便要去便是,怎的還特意急巴巴跑娘這來說了?」

「誰讓這小丫鬟太緊俏了,非得問過娘才行。」雲卿笑道。

「你看上的是誰啊?」謝氏被她弄得神秘兮兮的,這府中還有緊俏的小丫鬟啊。

「就是上回爹給買回來的那個小丫鬟,叫雪蘭的那個,我看她繡牡丹繡得十分不錯,比起我們商行裡的那些個繡娘也不差,便想把她要過來到我院子裡,就不曉得娘肯不肯了?」雲卿湊到謝氏的跟前,賣乖道。

謝氏怔了怔,沒想到雲卿要的是她,這個小丫鬟她一直都記得,從買了進來後據李嬤嬤觀察,說沒見到有什麼異常的舉動,此次又立了功,便讓她來自己的院子裡。

既然女兒也看中了,她倒是無所謂,一個小丫鬟,女兒喜歡就叫去罷,點頭道:「你這是故意和娘搶東西啊,吃著娘疼你啊。」

雲卿嘻嘻一笑,扯著謝氏的手道:「這世界上若是娘都不疼我了,還有誰會疼我啊。」

「好了好了,你個鬼精的,既然你開口問娘要了,明兒個就讓她去你院子裡罷,剛巧年紀與你也相差不大,倒也不錯。」謝氏看著女兒柔柔的小臉,拍拍她手答應了。

比想像中還要順利,雲卿謝過了謝氏,然後起身道:「娘,你一早就坐馬車回來,想必是累了,還是早點歇息吧。」

謝氏其實本來就有些疲累,可是滿腦子都是老夫人在榮松堂說的那些話,即便是閉上眼睛也睡不著,見女兒貼心,摸了摸她的臉頰,道:「你也是,休息一會,明日才好去學堂。」

雲卿點點頭,接著退出去回了歸雁閣,待頭髮乾透了,到床上小憩了一會。

到了傍晚時分,小丫鬟說沈茂和李斯一起回來了,想起給謝姨媽買院子的事情,雲卿穿戴齊整後,又往主院走去,李斯剛巧站在主院外頭。

今兒個沈茂出去應酬喝了不少的酒,李斯送了他回來,本來進了垂花門就可以讓婆子小廝接過去,可沈茂死活不肯讓她們碰,李斯見在二門那拉拉扯扯的也不像話,便扶著沈茂進來了。

此時他身上也散發了一股酒味,兩頰見微紅,但雙眸有神,顯然是喝了酒,但是未醉,見著雲卿作揖道:「小的見過大小姐。」

此時雖未天黑,日也漸沉,昏昏暗暗的天際露著殘陽餘韻的紅黑交錯,濃豔的晚霞將天空渲染的多了一種哀肅。

「無需多禮了。」雲卿擰了擰眉,她不喜歡這個時候的天空,看著總覺得心頭沉甸甸的,擺擺手問道,「院子的事情如何了?」

李斯正要和她說起此事,說來也怪,這些天他一直都在打聽合適的院子,揚州要賣的院子不多也不少,三進的,地理合適的也不是沒有,可是若說要用鋪子換院子的,他問了三兩家,都是願意要現銀的,於是這事便拖延了下來。

倒是今兒個中午的時候,他在茶樓裡吃飯,上回那個不願意和他用鋪子換院子的人,竟然找上門來,說是願意跟他如此交易,說開始只想帶著現銀,全家遷居,如今回去一想,若是店舖經營得當,比起現銀來還要好。

說倒是能說的過去,就是態度轉變的有點大,而且他提的什麼條件,對方都是很利落的答應了起來,讓他都懷疑那院子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下午的時候差了夥計去打聽,那院子地理位置好,沒出過什麼忌諱的事情。

跟著沈茂做生意這麼多年,天下掉餡餅的好事也不是沒遇見過,只是沒想到這回買院子也能遇見。

「已經看好了一個三進的院子,是原來一個珠寶商的,他如今一家子要搬去辰州,便將那院子賣了,裡面佈局,格調都看過了,還不錯。」

雲卿不在意那院子風水啥好不好,最好是越不好她越喜歡,可這種心思當然不能對著李斯說,便問道:「所有鋪子的幾年租期?」

「那院子少說都要兩千兩,所有鋪子的租期加起來要四年。」李斯和那珠寶商也是商量一翻,四年也不錯。

「好的,你盡快將手續交接了,把地契拿來。」雲卿又詢問了一番其他的,沒有什麼漏洞後,李斯一個成年男子,在後院不能留到天黑,便作揖告辭,由婆子領著出了垂花門去。

進了屋子,便聞到屋中刺鼻的酒味,雲卿聳了聳鼻子,謝氏剛才端了一碗解救湯給沈茂喝,這會子沈茂已經好了許多了,沒有再像開始那樣站都站不起來,靠在羅漢榻上,半睜著眼望著雲卿走進來,「這不是我家寶貝女兒卿卿嗎?」

謝氏嘆了口氣,還是有點醉的,卿卿這個稱呼,是雲卿六歲以前沈茂叫的,後來長大了,因為太過親密,沈茂只喊『雲卿』了。

此時明顯是醉了,看到女兒就親親密密的喊出來,真是丟人了。

可是雲卿聽到這樣的稱呼心裡卻是一暖,走到沈茂旁邊輕輕的應道:「爹,是我呢。」

「怎麼今兒個……這麼晚,還沒去睡覺?」沈茂覺得頭有些暈,但還沒到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地步,便擺出爹的架子來問道。

「爹,剛才我在外頭遇見李管事了,他和我說起給姨媽買院子的事情呢。」雲卿笑嘻嘻道。

沈茂抬手在額頭上搓了搓,謝氏正給他揉著太陽穴,他聽到姨媽什麼的,想起謝素玲以前做的那是,重重的冷哼了聲,「找吧找吧,找好了院子就讓她搬出去!」

「爹,要不,姨媽的院子找好了後,讓李管事把後面的事情都交給我吧!」雲卿接過琥珀端來的一杯水。

「都交給你管,你去管!不要拿她的事再來煩我了……」眼瞧沈茂被酒精麻醉得自制力降低,謝氏將水接過來,又給沈茂倒下去喝了一杯。總不能讓雲卿在這看著沈茂酒後的樣子,損了父親的威嚴。

謝氏開口趕人,轉頭對著雲卿道:「你爹醉了,你跟他說什麼,快回院子裡去。」

目的已經達到,只要院子後續的事情沈茂答應給她處理,雲卿還不願意在這裡打攪父母兩人相處呢,抿著嘴退了出去。

明顯聽到謝姨媽的事,沈茂就不太高興,雲卿不知道為何,她總感覺母親和謝姨媽還有父親之間有什麼秘密,這個秘密,似乎老夫人也不知道。不過這個秘密,似乎是對她有利的,母親顯然很有把握,她也就不急了。

月兒漸漸的從柳梢頭上爬起來,掛在天空如同一塊銀色的寶石。

女兒一走,謝氏差李嬤嬤一起扶了沈茂進了內廳,又給他喝了一碗醒酒湯,漸漸的醒了過來,抬頭便看到謝氏髮髻鬆鬆的垂在右邊,燈光下眉眼帶著一種煙霧般的朦朧,正拿著一塊帕子,幫他擦著手。溫軟滑膩的手觸摸到肌膚上,頓時讓他覺得心猿意馬,伸手一攬,便將謝氏拉到了身子底下。

謝氏小聲的叫了一下,便半推半就的受了,房中一下便只聞的那吱吱嘎嘎的聲音。

酒上心頭,便是格外的助興,加上謝氏今晚特別的逢迎沈茂,沈茂只覺得這一晚過的是銷魂蝕骨,折騰了兩次還不罷休,直到氣喘吁吁,出了一身大汗,才停了下來。

此時酒已經揮發的差不多了,全身上下都是房事後的各種舒暢,摟著懷中嬌媚的妻子,沈茂是特別的得意,剛想找謝氏說上兩句貼心話,喚了一句:「文娘……」後,卻發現自己胸口有著些許的涼意。

低頭看去,正見謝氏在垂著頭,無聲無息的流著淚水,急忙抬起她的臉來,問道:「這是怎麼了?怎麼好好的哭起來了?」

謝氏只埋著頭一語不發,越發讓沈茂覺得心疼,莫名想起上回她膝蓋上的青色,皺著眉頭道:「娘是不是又藉著什麼折騰你了?」

謝氏本來就是要藉著機會跟沈茂說的,她跟沈茂是少年夫妻,就是有感情的,這回老夫人鬧的太大了,她若一直不吭聲,難保沈茂知道這些事不,以前她不告狀,那是因為她覺得不生兒子是自己的錯,如今既然知道了這其中不是她的錯,小委屈她照樣忍了,可今日這事,她不打算再忍。

「今兒個我一進門,那蘇眉肚子……」她便將事情大概的說了一遍,「娘當時當著女兒書院的夫子和下人的面,說要將我休了,若是她平日裡說也就罷了,今日那麼多人,她這麼做以後我怎麼面對府中的下人和外頭的夫人們。要是往後都如此,我真是不要出門了……」

說著,那眼淚就滾滾的落了下來,一滴滴的掉在沈茂的手臂上,他略微收了收手臂,眉頭也皺的死緊,以前他都知道母親對謝氏不好,拿著不生兒子的由頭來折騰她,他一來不好開口,而二來心內也是真的著急,可是如今知道了原因,再看母親的做法,就覺得謝氏讓他疼惜的緊,這麼多年受了那麼多委屈,自己這個娘是年紀越大越糊塗,性格一時好一時壞,他也沒辦法說,想了半天,才道:「我明兒個給娘請安的時候去說,就說我在外頭喝酒喝得身子不好了,所以才沒孩子生,如今正調理……」

謝氏搖了搖頭,阻止道:「你現在去說,娘只會覺得是我拾掇了你,等會她請了大夫給你一查,你如今身子又沒問題,更是看我不順眼了……」

沈茂看她哭的梨花帶雨的,心疼的不得了,他素來不管這後院的事情,也煩的很,想起蘇眉就來氣,「那我就去跟娘說,說她肚子裡的月份不對,直接給她灌藥打了算了!」

男人發起狠來,比女人是不會差的,特別是蘇眉肚子裡的孩子,在沈茂看來,就是個綠帽子種,為了那個種,害得妻子受罰,他當然狠得下心。

謝氏先是一愣,後又想起女兒那日說這肚子裡的可能是老爺的種,心裡頭猶豫掙紮了半天,才悶聲道:「雲卿後來去問了汶老太爺,汶老太爺說若是中間停藥時間長,也許會失效,她肚子裡的,有……可能是你的孩子……」

她聲音越說越小,垂著眼帶著說不出的寂寞,沈茂被那眼神燙得心頭髮滾,看著謝氏那明顯有著猶豫和不捨,還選擇告訴他蘇眉肚子裡的孩子可能是他的,今日若是謝氏不說,明天他讓人灌了那個孩子,謝氏的位置是一點威脅都沒有。

他暗暗感嘆,這些年在商場上是看多了人爾虞我詐的,只有回來這個妻子,才一心對他好,伸手溫柔的給她擦了墜在臉上的淚水,將她抱得上來點,親了親謝氏的額頭道:「不管她肚子裡的了,我只希望兒子能從你肚子裡出來,你莫要憂心這些,還是好好的伺候老爺我,早日得了兒子才是。」

他這般小意哄著,謝氏心裡舒坦多了,又癟著嘴道:「能早日得了才好,娘可天天拿著這個說我呢。」

沈茂也煩母親總是提這麼個事,這不是時時刻刻說他不能生兒子嗎?想了想,鳳眸一亮道:「我手頭的事情都要忙完了,等個三五日,我處理安排一下,便帶著你去青州的女神山去,一面求佛,一面遊玩。」

「真的嗎?」謝氏嫁過來後,就鮮少出門,沈茂帶她出去玩,也就那麼兩次,隔了有三四年了,她豈能不開心。

「當然啊!」沈茂望著妻子開心的笑容,那帶著點濕意的眼睛如同一汪春水,襯著方才雲雨時臉頰沒來及消散的紅暈,看的他又有些動心了。

「文娘,我們加油吧……」

謝氏被他抱著滾了個邊,嘴角都是笑意,只要自己生個兒子出來,這輩子沈家主母的位置是沒人能動搖得了的,老夫人的話重要,可是沈茂才是真正有話語權的人,這一點,她可是一直都清楚了。於是伸出手抱著沈茂的脖子,天青色織金帳裡又是一番濃情蜜語。

次日,溫暖的陽光照在了府前的路面上,照的路邊小草的露珠化成了氣。

雲卿重生後第一日到了學院上課,她已經習慣了十三歲的生活,從二十歲的婦人到十三歲的少女,雖隔了六年多,她卻沒覺得有多少生疏。前世的那一切仿若只是黃粱一夢,夢裡不知哪一個才是夢境。

第一堂課是棋藝,她上一世對這門課就非常有興趣,今世為了能更好的躲過前世所發生的一切,棋藝她認定是一個必學的科目。

夫子在上面講解:「對待生動活潑,戰鬥激烈,變化莫測的棋局,下棋者必須要沉穩從容才能取得勝利,所以常下圍棋的人,大多有臨危不亂的鎮定功夫……」

圍棋重思考,對弈中每下一子都有攻防作用,全過程鬥智鬥勇,緊張激烈,能培養人的高度的注意力、快速的計算力、敏銳的觀察力、細緻的分析力、靈活的應變力、全局的統籌力,而這些都是她在上一世就知道,卻完全沒有重視的地方,才導致韋凝紫那麼多異常的細微末節在她面前,她卻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

全神貫注的聽著夫子的講課,很快一個時辰就過去了,夫子宣佈課間休息一炷香的時間,雲卿坐的腰骨也累了,便拉著安雪瑩一起往外走去。

「你要怎麼謝我?」

022 冰山找茬

兩人行到一棵樹下,安雪瑩才細聲細氣的將那日韋凝紫在杜夫子課上的事說了,末了加了句:「還好你考慮的周到,一早差了人給我送了信,若不然,杜夫子只怕要給你記上一筆了。」

「也得謝謝你幫我將假條拿給夫子了。」雲卿淡然的笑了笑,順手捋了片花瓣放在手心,韋凝紫是喜歡從小處下絆子的人,她當然要防著她利用請假的事情壞了她的名聲。

「你和我說什麼謝不謝的啊。」安雪瑩見她樣子不驚不慌,一片淡然處之,成竹在胸的模樣,心裡對雲卿是暗暗佩服,只覺自己這個好友越來越厲害,就連老太君和心高氣傲的堂姐安玉瑩都對她另眼相看,要知道一個商賈之女,能讓老太君多看幾眼,那必然是很與眾不同才是。

雲卿笑著拉安雪瑩的手道:「該謝的我可還是得謝啊。」她抬手將安雪瑩掉下來的一縷髮絲弄到耳後,剛好望見對面韋凝紫和劉婉如,以及其他幾位官家小姐站在一起說話。這麼快便和那些小姐打成一團了,倒是挺快的,不過她也不意外,如果韋凝紫這點本事都沒有的話,上世也不會從妾室做到侯府夫人了。

韋凝紫所報的科目,除了琴藝科,書畫科,騎射科與雲卿相同外,雲卿所報的棋藝科,醫科她都沒有參加,學的是舞蹈科,和禮儀科,這些都是為她以後在人前加分的科目,她自然是要下本錢學習的。

和安雪瑩又小聊了一會,休息的時間就過去了,兩人又返回學堂裡,繼續聽課。

到了午膳的時間,下午並沒有雲卿所報的課程,她便與安雪瑩告辭,先行出門回去。

豈料剛要上馬車,卻看到面前走來一人,烈日下那人一身黑色的長袍,泛著冷冰冰的氣息,兩顆眼珠望著雲卿,裡頭沒有一絲兒熱氣。

安初陽這會怎麼到女學堂的門前來了?雖說大雍男女大防並不是見面就是大逆不道,可是平日裡男學生還是不會到女院這邊來的,特別今日來的是素來對女人不屑一顧的安初陽,怎能不驚奇。

礙於安雪瑩的關係,雲卿也不能對他視而不見,轉身行禮道:「安公子。」

安初陽看著眼前的少女,不開口,也不回禮,更是一步都不動搖,像根冰棍子杵在原地,直將雲卿都看的莫名其妙了。

中午的太陽雖說還不太烈,可是照在人的皮膚上總覺得有些刺,雲卿等了小半會,見他不開口,也不耗下去了,直接再行了禮道:「雲卿還有事,先回去了。」

「就要回去了,比起你在亭子後站的時間差太遠了。」安初陽薄唇微微一動,終於吐出了一句話。

雲卿剛要轉身的動作便頓住了,今日安初陽出現在這裡果然不是隨意,而是衝著她來的,那日在亭後的動靜引來了他的注意力,他只需再詢問一下,便知道往那處方向去的人是她,雖然聽到了安知府父子吵架的內容,偷聽了家事實在不好,可若是否認,倒顯得她心虛,不如大大方方承認了,自個兒當時也不是故意的,你們父子要在路上吵架,那還不許人家聽了嗎?

想到這裡,她便福了福身子,道:「那日雲卿喝多幾杯茶水,一時未查,走錯了路,心中實有歉意,望安公子莫要介意。」

安初陽望著烈日下不急不緩的少女,她並未因為他揭穿那日在亭後偷聽的事而變得急躁,也未曾變得慌張,而是大方的承認,並且隱晦的表示了當時的她聽到的原因,以及說明她並不會將所偷聽的內容說與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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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出乎他意料中的反應,讓他不由的打量起雲卿來了,上次在府中的時候,她穿的清素淡雅,已是姿色出眾,今日她卻一反那日的穿著,一身打扮鮮研亮眼。

她穿著一件繡百蝶穿花的淡紫色齊腰襦裙,裙上的牡丹用金線穿插在花瓣脈紋之中,朵朵脈絡清晰,層次分明,宛若牡丹開在了裙角,一朵大紅的開放的最是灼眼,另外兩朵淺紅的伴隨在枝頭,芳香散發引得百色蝴蝶在上面穿梭撲戲,將淡紫色的儒裙也襯得豔麗了起來,腰間繫著一根正紅色的宮絛,將還未完全拉開的身形,比例上拉的修長了起來,整個人也越發的高挑。

上身卻穿了一條白色鑲紫色邊的夏綢短衫,於豔麗中透出一股涼爽,使得她雖穿著牡丹裙,卻不會因為年紀還幼,而鎮不住如此華貴雍容的花卉。脖上掛著圓圓的粉色珍珠串成了一條項鏈垂在胸部上方,從那又落下長長短短的銀色細鏈,將稍顯得單調的上身又拉出了流光瀑布的風情。

白皙的脖頸在粉色珍珠的襯托下,幾乎帶上了透明的色澤,陽光灑在上頭,仿若要穿過去射到另外一邊,那雙鳳眸半垂著,長長的睫毛掩住了大半瞳仁,在嫵妹中又添了一抹婉約,又因白皙的脖頸露在外頭,加了一份柔弱。

但這種柔弱,與妹妹安雪瑩的那種柔弱,完全不同,她的柔弱是女子天生帶來的從體型和外貌上的劣勢,而整個人,卻偏偏散發著一種堅強不屈的氣息,仿若骨子裡有一種東西,在支撐著她面對隨時突發的狀況。

他拽了拽手心的東西,本來是打算沈雲卿否認了那日的事情後,他再放到她面前,讓她無法申辯的,如今她坦然的承認,他反而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只是他越發的覺得眼前的少女和以前所看到的不同,偏生從外表看,也打量不出什麼,只要她不多嘴說安家的事情,不會對妹妹產生什麼威脅,他也不多管。

安初陽本就不是多言多語的人,抬起冰冰涼的眼,又看了她一眼,薄唇抿的緊緊的,臉上掛著隨時凍死人的表情,轉過身又自顧自的走了。

雲卿看著他背影轉了彎,靜靜的站了一會,面無表情的上了馬車,吩咐車伕回府。

用了午膳之後,雲卿讓流翠吩咐將昨日帶回來的楊梅分出兩簍來,用冰浸著,然後去了謝氏那,發現今兒個謝氏臉頰如桃粉,眼裡也流露出高興的氣息,料想昨晚爹和娘說了什麼,哄得娘這樣開心。不過娘開心,她也高興就是的了。

「娘,今兒下午沒課,我剛好出去送一筐楊梅給汶老太爺去。」雲卿吃了一根魷魚絲,感覺味道有點腥,端著茶喝了一口,才沖了那味道下去。

謝氏剛巧也有這想法,沒想到女兒和她想的不謀而合了,點頭道:「楊梅你讓人弄了冰浸著,別送過去就丟了味。」又指著桌上放著的幾個碟子道:「這是你父親提回來的,說是朋友送來的海味,我也打包些,聽說老人家吃這些對身子好,你也一併提過去吧。」

雖說汶老太爺在皇宮裡呆了大半輩子,這些海貨肯定也沒少吃過,但這是自家的一份心意,雲卿點點頭,繼續道:「還有秦大娘,她昨日搬進院子也不知道如何了?」

昨日謝氏是指了琥珀去幫忙的,此時便站出來道:「回大小姐,院子一直都有人打掃,東西也齊全,秦大娘家行李也不多,昨兒個下午都已經安置好了,雖說一直有打掃,院子裡的窗簾等物品還是要清洗,奴婢今兒個也跟夫人回了話,夫人安排了一個小丫鬟過去打掃,清理了。」這也等於是給秦氏安排了個伺候的丫鬟。

謝氏如此做法已經是做的十足好了,雲卿也知道母親向來是心善,何況對韋沉淵也有幾分看重,更是上心,便說道:「那我今日下午也一道去看看秦大娘,順便將白鹿書院報名的事解決了。」

雲卿又讓采青將自己準備好的文房四寶給謝氏過目:「這個是我過去送給韋公子的。」

謝氏大致看了一下,不是什麼上等的好物,算得上讀書人中最普通的一種,李嬤嬤也看了一眼,轉頭對著謝氏道:「夫人,小姐考慮得十分詳盡。」

謝氏笑著點頭,韋沉淵雖能上白鹿書院,但是畢竟家境不好,若是用了一套上等的筆墨紙硯,反而讓人起了疑心,畢竟沈家已經將善事做到了最好,如今還可說是資助讀書人,若再到處處都提供精細寶物,那就讓人浮想聯翩了,什麼事情都點到為止的好。

她看著女兒頗覺安慰,如今女兒行事都頗有分寸,以後若是嫁出去,也能做好一家主母的位置。

將要說的話說完後,雲卿這才退了出去,命人將楊梅和海味,筆墨紙硯等一起打包了,然後才坐著馬車去了汶府。

因為不是第一次來汶府了,雲卿沒有第一次來時的好奇和拘束,在門前遞了帖子後,不多時,門房就開門讓她進去。

依舊是銘兒在前面引著路,這時他已經不再那麼拘束,看到雲卿就道:「汶老太爺剛巧在藥房裡,聽到你來了,就讓小的來接你呢。」

流翠在後頭看到他那小模樣,笑道:「你就是想要打賞好去買糖吃是不?」

銘兒年紀不大,九歲左右,長得胖乎乎的,臉兒圓圓,最愛吃糖,聽見流翠這麼說他,低著頭呵呵的笑。

流翠笑罵他幾句小胖子,又從隨身的荷包裡拿出一袋子糖給他,喜得銘兒抓著往口袋裡裝,眼睛都要眯成了一條小縫。

到了藥房裡,流翠和銘兒就沒有跟著進來,守在門口候著。

一進藥房,首先是各種草藥的氣息鋪面而來,偌大的藥房兩邊都是挨牆而立的頂天花板的藥櫃,藥櫃旁邊擺著一架木質梯子,方便上下取藥。

而屋子中間則是一個藥台,上面放著一些半成品的藥丸和藥材,而藥台旁邊擺著一個木頭雕成的人形物品,上面畫滿了紅色的點和各色的線條,還有字體標記在上面。

雲卿瞧著便覺得有些奇怪,轉過藥台,盯著那木頭人看了看,「這是筋脈圖?」

雖說她還沒有學金針刺穴,但能從木頭人身上所標識的穴位上看出來。

「嗯,這是和真人一樣比例做出來的人,上面標識的地方全部都是穴位和脈絡走向圖,你將藥材藥xin全部弄清楚了之後,就會要學習這一樣了。」汶老太爺看著她發光的雙眼,笑了一笑,這丫頭對學醫果然還是有著熱忱的,他捋了捋花白的山羊鬍子道:「怎麼今日想起來我這了?」

他和雲卿是定的每半個月抽查一次,所以雲卿都是按照時間來的,今日可沒到半月之期。

「前兩日去鄉下摘了楊梅回來,母親讓我送一籃過來讓師傅你嘗嘗。」雲卿這才將楊梅的事說出來。

「哦,你親手去摘的?」汶老太爺眯了眯眼,面上滿是驚訝,「我記得白鹿書院早幾日可就開學了。」

「是的,家中有事,便請假了。」雲卿的家事不便多說,汶老太爺也不會在意,不過是隨口一問,「聽說你還報了醫科是嗎?」

這也是雲卿要來向汶老太爺說明的事情,她先襝衽行禮後,才神情正肅,道:「是的,雲卿蒙師傅賞識,收為徒兒,卻在未出師之前不得向人說明,若有狀況下,不小心展露了醫術,反而弄巧成拙,不如報了醫科,雖說學了皮毛,但好歹也有了出處,不至於輕易給人看出端倪來。」

其實汶老太爺也認為雲卿報醫科的目的是如此,再者他教徒弟喜歡靠她個人的悟xin,倒是書院裡教的雖然是皮毛,可基礎的知識還是很系統,傳授的很好,雲卿在裡面學習,並非沒有益處。

他點點頭,「行,你個小丫頭,考慮的倒是挺遠的,那楊梅我收下了,正好我想喝楊梅酒,有了這新鮮大楊梅,剛好可以泡出來了哦。」

他往外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剛好你今天來,我這邊的藥材上可還沒貼標籤的,你就幫我貼上去吧。」

「是,師傅。」雲卿低聲應下,汶老太爺笑眯眯的轉身走了出去泡楊梅酒了,流翠依舊在外面守著。

而雲卿則看著汶老太爺指的半邊藥材櫃,微呼了口氣,這是要考校她對藥材的辨別能力了,鳳眸裡流露出一絲自信,將木梯搬了過來,抽開第一個最上面的一個屜子,拿出裡面的藥材,開始辨認了起來。

她蹙著眉頭,時不時的拿起裡面的藥片,或者藥根,放在鼻子底下聞聞,觀察其外形,再放在口中抿抿滋味,然後拿起白色的籤條,寫好貼在上面。

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雲卿漸漸的入神,再也管不到別的事情,她一會爬上梯子抽開一個梯子拿出藥片,一會兒又爬下來,拿出另外一種相似的藥材,將兩者拿出來反覆的辨認,品嚐,並翻開醫書,進行細緻的對比和研究,區分藥材的不同藥xin……

不知不覺,時間悄悄的過去了,汶老太爺幾次進來,看到她都在認真的研究,暗暗點頭後,又悄悄的退了出去,直到又過去了一個時辰,侯在外頭的流翠也有些牽掛的進來喊道:「小姐,日頭快沉了,咱們還要去韋家的呢。」

雲卿這才從書和藥材裡抬起頭來,抬頭從打開的門縫裡看去,「竟然有這麼久了?」

「可不是嘛,小姐你看書看的入神,連汶老太爺進來你都沒發現呢。」流翠有些無奈道,小姐用功都達到了忘我的境界了。

伸手摸了摸脖子,雲卿站起來道:「幸好你提醒我,時候不早了,我去跟師傅告辭去。」

從藥房出來,穿過一條小路,就到了汶老太爺的院子,銘兒守在外頭,見她出來了,忙進去跟汶老太爺通報。沒一會,出來笑道:「沈小姐裡邊請。」

雲卿點頭走了進去,卻見汶老太爺的身邊還坐了一個人,御鳳檀竟然也在這裡,隨即又覺得下午看藥材看的太木了,他本來就是住在汶府中,出現在這裡也不奇怪。

收了心神,她對著汶老太爺道:「藥櫃上的藥籤已經貼好了,請師傅考察。」

汶老太爺早在開始看了,雲卿認藥很準,也很細心,他感到很欣慰,點頭道:「你對藥材已經足夠熟悉了,一般的藥物你認識肯定沒有問題。」說著,從旁邊抽出兩本書來,「這本是講述經脈和穴位的,你先回去將所有的記熟。這本……」

汶老太爺說著頓了頓,「是一些比較罕見的藥物和方子,你有空便看看。」

「多謝師傅。」雲卿見那小冊子封面有些朴舊,似乎是流傳了很久的物品,雙手接過來後,看到裡面的字,全部都是手寫抄雋的,此時已經有了活字印刷,像另外這本經脈書,就很明顯是印刷出來的,看來這小冊子是很珍貴的物品。

御鳳檀卻是靠在椅上,看著她恭謹的動作,嘴角微微勾起,也不說一句話,手肘支撐著下巴,眼底卻有著淡淡的光芒在流動。

汶老太爺看了眼御鳳檀,目光微微一閃,笑著介紹道:「這位是瑾王世子,想必你是知道的?」

雲卿自這世一來,感悟最深的就是人不管內心是怎樣想的,面上總是要做出一副對自己有益的模樣,雖然御鳳檀和她在溪邊過的那個上午,是肆意親近了許多,可是出了那塊地方,他們又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

她淺淺一笑,先回了汶老太爺的問話:「瑾王世子在書院任代理夫子之事,雲卿自然是知道的。」然後屈膝給御鳳檀行禮道:「見過瑾王世子。」

御鳳檀自她行禮,便站了起來,側開身子避開她的禮,曲線完美的側臉優雅而沉靜,狹眸裡少了一抹輕佻,多了一抹暗光,語氣淡淡的道:「不必多禮了,我且有事,先走了。」

汶老太爺斜睨著他,「就用晚膳了,你還去哪?」

「不必管我。」御鳳檀擺了擺手,寬大的袖擺隨著手腕的動作擺盪,白色的背影顯得慵懶且疏離,雖與平時無不同,倒是不難看出他心情有些不大好。

汶老太爺微眯了眼,目光轉到了雲卿身上,大概是看多了御鳳檀出現之時那種光風霽月的絕色搶眼,此時他如此,雲卿還有些不習慣,想必他對自己的一時興趣也終於在溪邊那次消磨光了,覺得她其實和別的少女也沒甚不同,雖如此,雲卿也沒什麼不同的感受,斂了心神道:「師傅,天色已晚,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去處理,便先告辭,這兩本書我都會好好讀閱的。」

「嗯,你且回去,路上小心。」汶老太爺興味的目光在雲卿臉上轉了兩圈,點頭道。

出了汶老太爺的院子,因為來的次數多了,流翠也沒讓銘兒再跟著,和雲卿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汶府下人少,也顯得格外安靜,雲卿走在路上,思緒漸漸的從方才的藥材中收了回來,轉到了韋沉淵的事情上去了。

馬車到了如今秦氏和韋沉淵院子前時,已經是傍晚,大約是吃飯的時間,敲了一會門,小丫鬟才露出頭來,看到雲卿和流翠站在門前,立即打開門道:「奴婢見過小姐。」

她便是謝氏撥給秦氏用的那個小丫鬟,叫做桂枝,是個手腳勤快的,麻利的跑在前頭招待,喊道:「公子,小姐來了。」

若是別的人這麼一聽,可能還不知道究竟誰來了,可韋沉淵哪裡不明白的,從廚房裡出來,一臉笑容道:「沈小姐,你來了。」

他穿著一襲舊灰色的布衣,袖子整齊的挽起半截,腰間圍了一塊花色的圍兜,頭髮全部束成一個髮髻用布條紮緊,臉上有著幾點汗珠,很顯然正在做菜。

見雲卿打量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裝束來見這種大家小姐實在是不妥,略微有些羞澀的笑道:「不好意思,讓沈小姐笑話了。」

那笑容青澀中又帶著得體,並不會讓人覺得他十分莽撞,反而有一種熱情迎接客人的感覺,雲卿搖頭道:「倒是我來的匆忙了,打攪你了。」

流翠喊著車伕將楊梅搬進來,又提了文房四寶在手中,韋沉淵將圍兜解開遞給桂枝,自己帶著雲卿往內院走去。

雲卿觀察了一下,雖然是個兩進的小院子,倒是精巧別緻,裡面的花樹也是種得相當有品味,白牆青瓦的很有一種小家韻味。

進了屋子,韋沉淵親手端了杯水,放在雲卿的面前,瘦削的臉上帶著笑道:「家中沒有茶葉,只有白水招待沈小姐了。」

雲卿點頭,端起來喝了一口,入口便覺得這水味道甘甜,抬眸問道:「這水,可是井水?」

「是的,這院子後有一口老井,裡頭井水冰涼甘甜。」韋沉淵對著雲卿解釋道,又轉身欲要進房,雲卿忙喊著他:「莫要去煩擾秦大娘了,她身子不好,等會起身一上一下的,勞累了更不好。」

韋沉淵看著雲卿的眼睛,那裡面透出來的目光是真誠不作偽的,便也不強求,坐在一旁的一張方凳上道:「不知沈小姐來可是有事?」

雲卿聽他喊自己的稱呼,不由蹙了蹙眉頭,淡淡開口道:「我和你日後在書院多有相逢,你不必對我如此客氣,與其他同學一般叫我沈雲卿便可。」

如此一來,韋沉淵便知道她今日來,是告訴他已經在白鹿書院報名,想起母親所說的話,他便點頭道:「恭敬不如從命。」

雲卿默然打量著他,他的神情對自己是十分歡迎的,可覺沒有那種卑躬屈起之感,也沒有因為住了沈府的院子,而把自己看的低人一等,或者是覺得難堪,在這個年紀,是十分難得的。

她示意流翠將東西放在桌上,然後道:「我已經替你跟先生說過了,只說你是我遠方表親,邀我先給你報名了。明日你便去書院選好要學的科目,應該就可以上學了,本來你們搬遷應該是要送禮的,但是畢竟不是正式的,我也就送這個慶祝你來白鹿書院上學吧。」

韋沉淵一看文房四寶的品質,心裡就放下了心,他怕沈府又拿了貴重的東西來,一來他的打扮也不符合使用貴重的物品,二來又覺得欠了沈府的,只覺得面前這個女孩子說話做事都透著一股沉穩,起身道謝:「勞煩你了。」

「無事。」雲卿笑著,鳳眸彎起,透出幾分符合年紀的天真來,「上次去莊子,我摘了不少楊梅,家中吃不完,我又怕吃多了太胖,便想著送給你,你剛才不是說屋後有井麼,剛巧可以放進去湃著,也不怕壞。」

這麼一說,楊梅便根本不是禮了,只是吃不完給他們家的,韋沉淵輕聲道:「好的。」他頓了一頓,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本想留了雲卿在這吃飯,又想著終究不好,家中吃的東西她也吃不慣,可承了這麼多恩情,一點都不能報,他心裡不舒服,「你上回說用的著我的地方,如今可用得上了?」

這報恩,真夠積極的。雲卿暗裡笑了下,她本來沒想到這麼快的,看著韋沉淵一雙黑眸中透出的幾分期待,想起上世裡他的人品,心裡也不猶疑,開口道:「我想讓你先幫我打聽下鹽鹼地的購買事務。」

「鹽鹼地?」韋沉淵在鄉下長大,對於這個還是知道的,那都是寸草不生的田地,一般人問都不過問的,為何雲卿會想打聽這個事情?

他有的疑惑,早在雲卿的意料中,既然要讓人家做事,起碼得給個明白的話語,雲卿乾脆道:「我聽說鹽鹼地淤了之後能變成肥田,便想著用私房錢投資買些鹽鹼地,但是我一個女兒家,並不好常日出門,問多了也讓人起疑心。」

韋沉淵知道去年椿天的事,利州曾經徵用民工,隨著地形築了河提,接著河水淤田成功,使得利州大片的鹽鹼地,成為的肥田,民眾得利非常大。恐怕雲卿聽說的便是這個消息,才起了心思。

他望著眼前這個錦衣玉帶的小姐,沈府已經富足江南了,聽聞沈家家主對這個唯一的女兒也是寵愛有加,沈夫人更甚,她應該不會缺銀錢用,為何會想要私底下再去經商賺錢?

難道商賈之人都是這般,連女兒家都是恨不得將錢都摟在懷中。他倒沒有一般讀書人那種看不起商賈的一絲,也不是覺得賺錢不好,過了鄉下的苦日子才知道,這世上沒有錢,事事都艱難。只是沈家的女兒還要出來做買賣賺錢,實在是讓人難以理解。

猶豫了一會,他還是問了出來,「你為何要私下賺錢?」

「以防萬一。」雲卿避重就輕的回答,她半垂了眼眸,看著手中瓷杯裡清透的水反射著淡淡的光芒流淌。她是重生而來的,知道前世所發生的事情,今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這樣的話說給誰,誰都不會相信吧,到時候莫把她當成中邪的才好。

見她沉默,每個人都會自己不想說的事情,韋沉淵倒也沒追問,應道:「我會幫你打聽好的。」

日落之時,雲卿從韋家告辭,一進府,就得了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