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枝枝只是冷眼看著她那滿臉熱切,內心厭惡極了,面上卻笑道:“說起來,公主倒真是提了一句,讓夫人提前廣發邀帖,務必要把親友們都請來觀禮。”
聽聞此言,黎夫人十分高興,連聲道:“這是自然,我會準備妥當的。”
她說完便走了,瞧那情狀,真個如老王八跌進水裡,恨不得當場撒起歡來。
沒過多久,前院忽然傳來了聲音,像是有人在說話,頗有些喧嘩,黎枝枝疑惑道:“什麽人來了?”
玉蘭是個喜歡湊熱鬧的,踮起腳尖瞧了瞧,道:“誒,看著像個道士,還真叫他們找來了?”
黎枝枝秀眉微蹙,不知怎麽,隱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道士?什麽道士?”
“一個瞎眼的道士,”玉蘭小聲道:“前陣子祠堂門口那株梨樹不是被雷劈倒了麽?老爺說是要找個道士來作法,奴婢就說麽,這事兒肯定有古怪。”
黎枝枝卻深知不是這麽回事,想來是那棵老梨樹被雷劈,讓黎岑終於聽信了當初那個瞎道士的話,這才千辛萬苦把人找了來。
黎枝枝略一思索,道:“我去看看。”
她舉步往前庭的方向而去,轉過回廊,遠遠就看見一行人朝這邊過來,打頭是黎岑和黎夫人,以及一個身著青色道袍的道人,雙眼緊閉,顯然還在裝瞎。
玉蘭伸著脖子瞧熱鬧,好奇道:“他要怎麽作法?在府裡擺個道場嗎?”
黎枝枝笑了笑,道:“誰知道呢?”
她迎上前去,對黎岑和黎夫人打招呼:“老爺,夫人。”
那瞎眼道人莫名覺得這聲音有幾分耳熟,便微微偏了頭,轉向黎枝枝的方向,黎岑忙介紹道:“道長,這就是當初您和敝人說過的那位,真鸞。”
瞎眼道人一聽,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當初就是這小姑娘親自找來跟他談的生意,他想著送上門來的買賣,不賺白不賺,於是便照著這小姑娘說的話,故弄玄虛地騙走黎岑的玉佩,轉手就賣了十兩銀子,因怕對方回過神去報官,他硬生生忍了好些天沒敢去擺攤算命。
沒想到啊,當初以為是胡謅,如今竟成了真,這府上果然出禍事了,瞎眼道人心中暗自琢磨,這究竟是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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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岑十分重視這位道人,親自引著他入了花廳坐定,命人奉上香茶,客客氣氣地詢問:“還未請教道長尊號,在哪座觀中修行?”
那盲眼道士微微一笑,道:“貧道之前是在終南山上清修,後來下山遊歷,已有五年之久了,現如今在京郊的流雲觀裡掛褡,道號青雲子。”
他語氣徐徐,不緊不慢,倒真有幾分高人的風范,叫黎岑心中愈發信服,忙摒退了左右下人,畢恭畢敬道:“上一次,道長曾對敝人預言,說府中一月內必生災禍,想不到您真是料事如神,前幾日下大雨,祠堂門口的一株老樹倒了,壓塌了祠堂,敝人真是萬分惶恐不安,而今特意請來道長,想問問,是否有什麽化解之法?”
青雲子便捋著胡須,故意問道:“當初貧道找上善人時,便將化解之法告知了,如今災禍又現,可是善人並未按照貧道所說的做?”
黎岑頓時面露心虛:“說來慚愧,那假鳳縱然是假,也是敝人養了十幾年的女兒,拙荊實在不忍將她送走,故而一直心存僥幸……”
黎夫人急忙忙道:“道長,人心都是肉長的,那孩子是小婦人親自撫養大,若將她送走,實在是如同剜心斷骨,不知道長有無兩全之法?”
兩全之法當然有,倘若青雲子願意,他隨隨便便就能說出十個八個,可是不行,他忽然想起今天早上茶館裡那個青年來,容貌俊美,氣度矜貴,看著就像是尋常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然而其言談笑語中,卻藏著一股子不易察覺的煞氣。
正因為如此,他雖然戴著佛珠,看面相卻並不像信佛的,倒像是只借著那佛珠,遮掩些什麽。
青雲子只是一個江湖道士而已,自問惹不起這樣的人,對方要他磨礪磨礪這一對父母,他就只好照做了。
一時間,他心中轉過無數個念頭,語氣卻依舊不疾不徐,詳細地問過黎府的情況,為了演得像那麽一回事,他還親自去祠堂看過那棵倒了的老梨樹,摸著那平滑如刀削斧劈的切面,真有些吃驚了。
恰在這時,耳邊傳來少女輕輕柔柔的問話:“青雲子道長,可瞧出什麽來了嗎?”
青雲子有點不知道怎麽接話,這麽大的一株老梨樹,竟能被雷劈成這樣?看來這家子父母是真夠缺德的,叫老天都看不過眼了。
黎岑不知他心中所想,也跟著問道:“道長,可有化解之法啊?”
“有卻是有,”青雲子故作高深之態,捋了捋胡須,緩聲道:“只是有些困難,貧道擔心善人做不到啊。”
黎岑連忙道:“道長請講,若是真的能化解,敝人一定照做。”
青雲子招搖撞騙多年,編瞎話的本事張口就來:“這真鸞歸京,本是天意,因怕善人不能領會,還特地授意貧道前去告知,可惜善人並未照做,公然違背天意,這是大過啊。”
這麽一頂帽子扣下來,黎岑果然著了慌,惶恐不已地道:“敢問道長,要如何彌補?”
青雲子沉銀片刻,才道:“這需得二位誠心悔改,親手抄寫懺悔文九九八十一遍,並早晚誦經,戒葷戒酒,持續七七四十九日,不得間斷,如此方可向上天證得悔過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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