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遠遠的見到頤華院的影子,沈明卿不由得抓緊了冬歡的手,冬歡感受到自家小姐的緊張,亦是無聲的反抓緊了自家小姐的手,默默的給她勇氣。
她家小姐只是蘇州城一普通秀才的妹妹,見過最大的官也就是蘇州知府了,還只是遠遠的看見過一眼。
現在,卻要做為一個侍妾給一個金尊玉貴的王妃請安,就算自家小姐再怎麼表面裝得雲淡風清,可是,內裡還是緊張害怕的。
真是難為她家小姐了……可是,已經入了這王府,就沒有了退路了。
只能一步步的往前走,再害怕也不能倒了架子。
沈明卿深吸了幾口氣,將心跳放緩。
這頤華院當真闊氣無比。
進到院子裡,入目的都是粉牆綠壁,高臺水榭,隱在翠竹蒼松間的月牙門一重接著一重,不知道走了多少重,直走得雙腳發軟,才來到頤華院王妃所住的正院紫梧居。
屋前幾株紅須朱砂梅正含苞待放,點點晶瑩,恰似顆顆紅寶石一般的懸掛於枝頭,空氣中飄飄著淡淡的冷冽梅香。
在紫梧居的臺階下,正站著一個淡如琉璃仙姿玉色的絕色美人,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就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讓人為之所懾,不敢褻瀆。
她就是蘇雪痕了。
那個琅王蕭景琰唯一想要帶回來、日日寵愛的女人。
一見到蘇雪痕,沈明卿腦中的戰鬥號角立刻就吹響了,腰板都挺得更直了些。
“蘇姐姐,您這是在做什麼呢?!”
沈明卿桃腮帶笑,氣若幽蘭,說不盡的溫柔可人,卻綿裡藏針。
她自然是知道蘇雪痕守在這裡做什麼……
只是沒想到,王妃對這個蘇雪痕還真是忌憚得很啊,竟然一點面子都不給的,就把蘇雪痕涼在這裡。
沈明卿手拿淺洋紅的帕子捂著嘴,嬌笑著,那欠欠的模樣活像個宮鬥劇中的反派。
看見蘇雪痕吃憋,沈明卿就心情愉悅。
自從被蘇雪痕坑進這深深的不見天日的王府大院,沈明卿唯一的愛好就是看蘇雪痕吃癟了。
看著沈明卿假模假意的關心,蘇雪痕心中不禁氣往上沖,臉皮發漲。
她自許是蘇州知府嫡女,入了別苑後又得琅王寵愛,甚至可以擺佈沈明卿的命運,現在,卻被沈明卿當面嘲笑,只恨得銀牙暗咬。
恨琅王妃故意丟她臉面,怪沈明卿蠢笨癡傻。
忍了又忍,才恢復了儀靜閒雅,”既然來了,便一起進去吧……”
說完,再不看沈明卿,蓮步輕移在花濃和橘盞的攙扶下邁步進了紫梧居。
沈明卿被蘇雪痕的無恥氣得雙眼圓睜。
明明王妃沒有叫她來,她自己硬貼了來,現在,還一幅怪她來晚了的樣子。
到底她和她蘇雪痕誰是王妃想見的人啊?!
“主子,咱們也進去吧……”
冬歡已經看見有青衣小丫鬟在給蘇雪痕掀開門簾了,蘇雪痕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門簾之後,不禁著急道。
沈明卿跺了一下腳,氣哼哼的抬步上了臺階,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沒有當反派的天賦。
早有小丫鬟很機靈的給沈明卿打了簾子。
一進屋,就有一股暖意融融的熱氣帶著清甜的香氣撲面而來,十分的舒服愜意。
外面寒如三冬,屋內卻暖如初夏。
梅果伶俐的替沈明卿解下軟毛織錦的披風,又接過了小巧精緻的兔絨香鴨鵲金手爐,恭敬的退下與蘇雪痕的橘盞站在了一起。
王妃的紫梧居格局和她的漓雨院差不多,但是,要比她的屋子大多了。
一進門就是一架紫檀邊座嵌玉石花卉九扇大屏風,沈明卿繞過屏風,裡面金壁輝煌、宛若貝闕珠宮一般。正面一架紫檀錦紅薔薇軟榻,軟榻上一只小幾置於正中,上面擺著香爐、茶盞、果盤等物。
軟榻兩旁同樣一色的紫檀芙蓉紋雕花椅,每兩座之間的高幾上,亦擺滿了景觀盆、各色茶點。
軟榻之上端坐著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
挽著驚鴻歸雲髻,髮髻後左右累累各插三支溢彩生輝的東海珍珠長簪,髮髻上一只赤金紅寶石的七羽鸞鳳金步搖,鳳頭是黃金鑄成,鳳眼為紅寶石,鑲嵌手法十分精妙,鳳凰的翅膀和尾巴惟妙惟肖,鳳嘴處銜著一顆渾圓小巧的東海明珠,正垂在額前,熠熠生輝,光彩奪目。
身上一件正紅色的牡丹花褂,下著洋紅錦緞羅裙,錚錚環佩,淡淡勻妝,一點笑意綻在唇上,腕上一只清透如水的暖玉鐲子顯得琅王妃的皓腕格外纖細。
果然是眉目端麗的美人。
再看坐在她下首,紫檀芙蓉紋雕花椅的兩位美人兒。
左下首這位柔美飄逸,皓齒星眸,肩若削成,腰若約素……梳著飛星逐月髻,彎月似的髮髻偏在右邊耳後,點綴著圓潤的珍珠,精巧而緊致,別了一枝綠得滴水的翡翠釵,垂著細細的一串珍珠流蘇,身著迤拖地月白玉蘭散花裙。
右下首的這位容貌照那兩位就遜色了許多,只能稱得上清麗,身穿水藍雲霏緞織白紋曇花雨絲錦裙,神態據傲,眉宇間蘊著微微寒氣,眼睛像結著蟬翼般薄的冰般。
見到蘇雪痕和沈明卿進來,那宛如結冰般的眼神就落在了她們身上。
沈明卿就覺得脖後寒毛直豎,臉上宛如刀割一般的疼。
她猜這個滿身怨氣的女人應該就是側妃張氏了。
唯一值得慶倖的就是,蘇雪痕得到的這眼刀子比她多。
沈明卿覺得以自己這幅長得不合琅王審美的模樣,還能得到張氏的眼刀子,完全是因為蘇雪痕”腳崴“了的漏子讓她鑽了,所以,她也被掃了颱風尾。
通過這三個女人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那就是琅王喜歡秀雅絕俗之女子的流言,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王妃、側妃葉氏、側妃張氏這三個女人都是秀雅清麗的女子,和蘇雪痕是一種類型的。
只是蘇雪痕瓊姿花貌一舉壓下了這室內的所有美人。
沈明卿看到琅王妃雖然嘴角掛著淡笑,但是,那笑意根本就未到眼底。
除了側妃張氏”關愛“了她一下之外,王妃和側妃葉氏都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沈明卿心裡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一會兒可以端著茶盞看大戲了。
在沈明卿暗自打量屋中這三個女人,揣測三人各自心思時,蘇雪痕已經弱柳扶風一般盈盈下拜:”蘇氏雪痕拜見王妃和各位側妃娘娘……”
沈明卿慢半拍兒的也跟著福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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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
就沒人叫起。
屋中只餘環佩叮噹、茶蓋輕碰茶盞、衣料摩擦的悉嗦之聲……氣氛尷尬而又壓抑……
沈明卿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是不是皇家的人就愛這麼懲罰人?!
昨晚,蕭景琰一進她的門,嫌棄她長得妖豔,就先讓她這麼半蹲著站了好久。現在,王妃也來這套。應該說這倆人不愧是夫妻倆嗎?!都愛用一樣的辦法罰人?!
若不是今早冬歡幫她按摩松骨,緩解了她的疲累,今天她就得趴在地上出醜了。
現在……
誰怕誰呢?!
她的身體素質一向不錯,雖然還仍有淡淡的酸痛,但沈明卿看了一眼前面那個半蹲著的搖搖欲墜的身影,從側面就已經看到她已經臉色發白、香汗薄出、站立不穩了。
沈明卿給自己打氣。
她不用站太久,只要贏過那個蘇雪痕就好了。
蘇雪痕若是倒下了,她自然也不不必再站了,她本來就是個陪跑的。
想到這兒,沈明卿將自己的身影再度往蘇雪痕的身後縮了縮,努力保持平衡,穩穩當當。
就在沈明卿一邊痛苦,一邊猜想著這個下馬威什麼會結束,誰會第一個開口說話時,終於有人打破了滿室的靜謐。
“王妃娘娘,王爺去江南平亂,捉拿了前朝太孫,那本該是大功一件的事兒啊……可現在……你說說……為了個下踐爬牀的女人,愣是被皇上罰了個什麼功過相抵……”
“我這心啊……”
說話的聲音尖銳刺耳,帶著深深的惡意。
呃……爬牀……下踐……
還弄丟了琅王平亂的功勞?!
好大一個瓜。
差點將沈明卿炸飛。
怪不得王妃看蘇雪痕就像看仇敵一般,如此重視蘇雪痕。
吃瓜群眾沈明卿身子不動不搖,頭埋得低低的,又往蘇雪痕的身後躲了躲。
蘇雪痕臉脹得發燙,水目盈盈,銀牙都咬進了肉裡,可是,卻仍只能再忍。
心中將說話的張氏恨個半死。
蠢頭蠢腦的張氏,活該一輩子沒兒女,最後,淒涼的死在冷宮。
“張妹妹,話也不能說得這般難聽……人家也是清清白白官宦人家的女兒……”
慢長斯理的聲音,如椿風般溫柔,試圖為蘇雪痕說上幾句話。
這是柔美飄逸的側妃葉氏。
可是這葉氏不這麼說還好,一這麼說,側妃張氏的眼神就像刀子似的狠狠的向下首的蘇雪痕紮,”官宦人家的小姐?!”
側妃張氏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嘲諷,”還真沒看出來……”
蘇雪痕的臉猛的脹紅了。
……